摇曳多姿

摇曳多姿

一身疲惫而有些脏兮兮的弟弟，背着一个鼓囊囊沾满灰尘的蛇皮口袋，被一家外资公司的门卫拦了下来。

一位西装革履、儒雅稳重的男人从清凉的办公室走出，走到大楼门口被一阵热浪裹住，他紧紧的锁了一下那对浓眉。远远地，看见弟弟坐在烈日下公司花池边上的水泥台上，一只手紧紧拽着那只鼓鼓囊囊的蛇皮口袋，一只手拿起大型雪碧瓶里的自来水咕咚咕咚的喝着。见哥哥走来，弟弟慌慌地站起身，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傻呵呵的望着好久不见的帅气哥哥笑出了声。

哥哥开口第一句话就埋怨弟弟，“你怎不坐在传达室里等我？”弟弟嗫嚅着说：“没关系哥，我怕弄脏人家传达室的地面！”哥哥拿眼看门卫，门卫大爷怯怯地用眼神向哥哥认错，“我不知道那个民工是你弟弟呀”！看着弟弟被烈日蒸红的脸，哥哥真想骂两句门卫。弟弟帮他们解了围，说是自己不愿告诉他们他有一个哥哥在此做着白领，弟弟一边说一边拉着哥哥往大楼里走去。

弟弟在哥哥的办公室只坐了五分钟，简要地告诉哥哥：“这次我在离你家不远的工地上打工，天连续下雨，工地上工棚进了水，我想在哥哥家住几宿，等工地工棚干了我就再回去住到工地上。”弟弟说着，低头看看脚边那个鼓鼓的蛇皮袋，“哥，这是前两天家里爸妈托一个老乡带来的土产品。他们说你们在城里吃不到这些原滋原味的家乡农产品……”弟弟说完，嘿嘿的笑着等着哥哥的回答。哥哥面露难色，又不想让弟弟看出，就脱口而出：“行，以后打工就别住在工棚里了，天天晚上回家住！”弟弟激动得有点不知所措，随即口急地说：“哥，你这里太凉了，我得走了，再多坐一会儿，出去会感冒的！”

弟弟走出公司大楼，走进夏日阳光热浪里，向工地的方向走去，哥哥看着弟弟渐渐变小的背影，心中有莫名揪心的疼痛……同是一娘所生，哥哥比弟弟大三岁，可看上去弟弟却大了好多；哥哥在舒适的环境中拿着不菲的报酬，而他挥汗如雨，凭着力气挣着微薄的工资……越想，哥哥的心越疼，惟有借此机会好好照顾一下弟弟，以抚慰一下心中浓浓的亲情。
哥哥提前下班，买了酒、菜，等着弟弟来共饮几杯，并把他住的房间整理一新。老婆下班进门，见家中的变化，很疑惑，问“有客人到吗？”哥哥有点莫名其妙地冒出一句生硬的话：“弟弟在家附近的工地打工，我已叫他来家里住，直到工程结束！”老婆竟以同样的口气回绝哥哥：“这怎么行，他住家里，我们都会不方便的！”“不方便也得方便！”哥哥有点强词夺理，老婆不想吵架吵，生气甩门进了卧室。

弟弟一进家门，哥哥便问：“怎么这么晚下班？”弟弟便憨憨地对哥哥说：“我在工地上冲了把凉水澡！”这时，哥哥才发现，弟弟光脚走在洁净的地板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身上还散发出淡淡的花露水的清香味儿。哥哥为弟弟斟酒时，弟弟小声地问哥哥：“我嫂子还没下班吗？”“下班了，她今天工作有点累，先休息了！”弟弟听了没说啥，默默地和哥哥喝着酒……

哥哥安置好弟弟休息，回房，老婆一骨碌从床上起来，收拾起行李，“咣”一声关门去了娘家。关门声“惊动”了弟弟，他慌张地来到哥哥房间问：“哥，嫂子怎么啦？”“别管她！她爱去哪儿去哪儿，又不是小孩子，你去休息！明天还要上工呢！”弟弟转身默默地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哥哥起了大早，准备为弟弟做早餐，孰料，锅中早已煮好了粥，弟弟却不知去向，厨房和客厅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留有纸条：哥，我还是住到工地吧，你家有空调，夜里失眠，我不习惯，还是睡惯了工棚里潮湿有沙子的凉席……哥哥看着弟弟的留言，双眼满含心酸的泪，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要向老婆吼叫！

晚上，弟弟没有再回来，而老婆准时而归，且眉梢上挂着挑战胜利的得意。哥哥还未向她发火，她倒口若悬河，说“弟弟是如何如何地懂事儿，嘴巴那么甜，句句说到人心窝里，哪像你……”未等老婆把话说完，哥哥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砸向地面，“咣当”声吓得老婆向后退了一步，哥哥咬牙切齿地连骂带吼：“你高人一等，你天生富贵……”

或许老婆从没看哥哥发过这么大的火，她收敛了许多，只是自言自语地辩白：“他住在家里，我住娘家，我不是让步了吗？到底要我怎样啊？，再说是他找到我单位，说他在工地上住习惯了……”

哥哥哪有心情听老婆辩白，突然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说着自己和弟弟小时候的情分，“弟弟上学时，成绩一直不错，当时亲父和我都是病恹恹的身体，过早懂事的弟弟，14岁就辍学外出打工，供我读中专……”

哥哥哭得难以抑制，老婆不知何时，递上了一条毛巾，怯生生地说：“你怎么不早说你和弟弟的情分？要不，明天我去工地把弟弟接回来！”老婆知错的态度，抚慰了哥哥心里的伤痛。

老婆去工地没有找到弟弟，只带回工头的一句话，说弟弟自愿去了离这儿更远的另一家工地，本来他兴致勃勃地向工友们夸口，若工头同意他到我家附近的工地做工，他将带他们到哥哥家喝一顿酒……

哥哥的民工弟弟走了，工头和工友们受弟弟委托，不要把弟弟所在的另一家工地的地址告诉哥哥。其实哥哥也知道，即使他请几天假，满城工地寻到了弟弟，凭他敏感而执拗的心，他也是不愿回来打扰哥哥平静的生活。

早上，哥哥照常上班，发现车库外面斑驳的墙面，不知何时，被人粉刷一新！左思右想，断言一定是弟弟和他的工友们，在我们进入梦乡的时候，趁着月色，他们偷偷地粉刷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