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多姿

摇曳多姿

他是村里唯一一个到了30岁还没有娶到老婆的男人 _____我们叫他太叔。不奇怪，他家里穷得只有两间草屋、一头猪 和十几只鸡，更何况他还是个哑巴，除了“咿咿啊啊”就什么也说不出了。十里八乡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他，也没有谁想给他介绍对象。
太叔35岁那年，他唯一的弟弟，我们叫子叔，不知从哪里给他带回一个驼背女人，五官不丑，不多言多语，太叔就和这个脊背像弓一样弯的女人生活到了一起。有人说太叔占了那女人的便宜，那女人才跟了他；有人说那女人是子叔从外地骗来的；还有许多人根本就不把这事当做谈资。
那个女人一来就会干些拎水扫地的活儿，但哑巴太叔只要一看到便“咿咿啊啊”地叫着，然后抢过女人手中的水桶或扫帚。其实女人能干这些活，尽管她的脊背像弓一样弯。村里的女人都说哑巴太叔八辈子没见过女人，对那女人怜惜到那地步。哑巴太叔不管不顾，依然疼爱着他的驼背女人。
女人经常会听到村里其他女人说她的闲言闲语。女人不敢和她们争吵，于是当哑巴太叔要抢她的水桶、扫帚时，女人便拖着那孱弱的身体从太叔手里夺回来，她不想让人说她是个废物，说她狠心，什么活都要哑巴太叔做。可太叔“咿咿啊啊”地叫个不停，硬抢着她手里的活。她到底拗不过太叔。但从此以后，女人会偷偷地把这些活做完，太叔不在家时，她总是把地扫得干干净净，水缸也总是满满的。每次太叔回到家都“咿咿啊啊”的像在训斥女人不要这样。后来，太叔觉得自己似乎拗不过她，也就依了她。
一个在外人看来残缺不全的家，在太叔和女人的经营下渐渐温馨起来。他们就这样相濡以沫地生活着。太叔家的后面有一大片树林，谁也不会想到太叔凭这些树一下子就成了村里的富人 。那一年，政府要搞绿化，移栽十年以上的大树，每棵一百元。太叔一下拿到了好几万。村里的人眼红，见到女人就拉家常，见到太叔就竖起大拇指，女人和太叔也只是憨厚地笑笑。太叔给女人买了好几套衣服 ，家里也买了彩电。村里人都说太叔有钱了肯定会学坏，会和女人 离婚 。这话传到女人的耳朵里，女人好几天没理太叔。 冬天来了，比往年的冬天都冷，隔三差五地下雨下霜 。为了取暖，太叔把煤炉搬到了卧室。谁也不会想到，这在村里很流行的取暖方式竟然夺走了太叔的命。
那天早上，太叔家的门紧紧地闭着。因为快过年了，村里有人家杀猪请客，邻居想叫上太叔去吃团年饭，却怎么也敲不开门。当村里人踹开太叔家的门时，屋里浓重的煤气熏得人头脑发昏。村里人看到太叔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太叔的嘴紧紧咬着被子抵在床上，手露在外面，一只手圈住被子，另一只手压在被子的边缘，右脚脚趾夹着被子像要往里拽。太叔的身体呈现出煤气中毒者特有的樱桃红。
当村里人想拉开被子看看女人有没有死的时候，竟一时掀不开，太叔几乎将每一个器官的力量都按压在被子上。被子被强行扯开时，女人已经昏迷，只有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女人被送到医院， 医生说：“中毒时间超过了八小时，估计是活不成了。”但哑巴太叔最后的爱是个奇迹 ，女人活了过来，因为女人盖在被子里，没有大量吸入煤毒，体温也没因昏迷而下降。
那些曾说太叔会变坏、会和女人离婚的人，在太叔的尸体旁默默地流下忏悔的泪。哑巴太叔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 爱情 ，在那个毒气缭绕的冰冷夜晚 ，用自己无言的生命告诉人们：我爱这个女人，用整个生命在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