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话秤

个人日记

    四月十五号那天上午,回到了祖辈的村庄。打开祖父的房子,阴暗中一阵霉气扑鼻而来。房子长期没有人居住,里面香灰一地,垃圾满满。一些花雕被人给撬去了,唯余新鲜的痕迹还在。这些都在意料之中,有人知道我要回来了,又仔细的光顾一遍。
    从小在外,父母不提祖上一字,家族的历史全然不知。前几年才知道,在改朝换代中胜利者只要金银珠宝,要钱和银元,其他的东西就不要了。也有一些小混混趁火打劫,小混混只要粮食,看上的衣服和被子,其他的也不要了。家里虽然历经洗劫,先祖的雕花家具、铜器、瓷器、书籍,都完好无缺。到了文革那些书籍被红卫兵火化了,其他的东西都完好。那些留有先祖痕迹的家族文物都毁了,还是毁在自己人的手里。心疼着、辛酸着,也无可奈何。
    可怜的族人,无知村夫野老,只顾眼前蝇头小利。他们哪里知道其中博大精深的文化,一点小利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厢房一片黑暗,黑暗中一张床孤独在角落里,厚厚的灰尘掩盖不了精美的雕花。这是曾祖的床,爬上了床仔细看了看。床顶的灰尘约有半寸厚,在惊喜中对族人说道:“你们记住了,这张床给留下,不能拿去当柴烧了,必须代代相传!”族人鼓噪道:“一百多年、两百来年的床,有什么用啊!现在那个还睡这样的床啊!放在这里还占地方!”
    听了族人的话,强忍心中的悲哀,大声对他们说道:“我不管那么多,只要我在一天就不能动。听好了,我在世上一天就给我守住一天!”
    说完话后,心里悲哀又无奈。给友人发出短信,诉说自己的哀伤。友人安慰道:“父母不告诉你家里的情况是对的,你既无兄弟又无儿子,那些东西你根本无法守住。就算你现在能守住,以后怎么办?到时候这些东西还是在他们手上,他们想怎样就这样。既然他们都不愿意守,你还守什么啊?到了时候还是被他们给毁了。与其他们毁了,不如你自己亲手毁了。”
    友人的话不无道理,心里还是悲哀着,带着悲哀的心情打扫祖屋。族人七手八脚的打扫卫生,不停的呱噪着,无非说那些东西当柴烧都不好烧。想开了心里平静了,跳上曾祖的床,亲手把曾祖的床给拆了。床四分五裂,都丢到外面去了,宗人打扫床底。突然笑声向起:“呵呵,还有这么大的秤啊!早就该当柴烧了。什么都要,还当宝贝放在床下!还有小秤。”
    在笑声中,宗人从灰尘里拖出一把大秤。秤杆黑黑的,上面的銅都斑驳了,秤砣也锈迹斑斑。长叹一声,寻思道:“家里的古式雕花床还有,还相对完好。运去南昌不现实,也没有地方放。运去南昌了,又能怎样。将来我不在了,我的女儿一样会毁掉的。”
    想开了,也就坦然了。反正秤不占地方,就带把秤去南昌,当着纪念。心中打定了注意,就把那把大秤放在一旁。十七号下午,带着那把大秤离开了村庄,回到了吉水。妈妈看到我拿着把大秤,笑道:“拿大秤干吗,是不是要带去南昌?你喜欢就带去玩吧。”
    听了妈妈的话笑道:“家里的东西都毁了,还是毁在自己人手里。我也没有法子,也不想要祖上什么东西。就带这把秤去南昌,当着对先祖的思念吧。”
    妈妈笑着说:“傻儿子,东西都毁了,还想那么多干嘛。就是没有毁掉你也得不到的,你不要就不值钱,就当柴烧了。你若要,就是值钱了,你还得去争夺。你把称拿过来,让妈妈告诉你吧。” 

    
把秤放在妈妈手里,妈妈看了看称,笑着说:“这把秤你拿去玩吧,不是咱们家的秤。”
    
听了妈妈的话,心中迷惑了。黑黑的秤杆,斑驳的铜锈,应该是祖上的大秤吧。祖上有山林大片,良田数顷。也曾科举及第,也只有这样的家庭才能配用此大秤。妈妈让我坐着,对我说:“解放时候你爸爸还是孩子,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来到你家。你爸爸从小在外读书,一个小小的孩子能知道什么。我和你爸爸只是知道一些能看到的东西,无非是铜器、古香炉、一些器皿而已。金银珠宝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一个铜板都没有看到。家里的铜器很多,都是祖宗留下的 。为什么爸爸妈妈从不告诉你家里的情况,就是不愿意把仇恨在家族传下,关于称可以告诉你。
  你和爸爸在南昌,我和你奶奶、姐姐妹妹,住在偏房里。偏房本来就是堆放杂物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文化大革命,破四旧立四新。担心那些造反派说抗拒改造,私下藏匿反动的东西。我就仔细的在偏房寻找,结果找到一把大秤。我把大秤交给了革命委员会,他们就立刻拿来锯子把大秤锯成几节。
  
秤头他们留下了,秤砣也收去了,秤杆就还给了我。我拿着秤杆走在路上,几个老人看到了,急的跺脚。他们说:
‘我的天啊!这是圣瑞堂的大秤啊!是祖上的大秤啊,就这样毁掉了!’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些东西,秤杆就随手放在角落里了。后来文革结束了,咱们一家都在南昌。家的东西也管不了啦,那些人随便拿随便丢,就这样祖上的东西不是烧了就是毁了。圣瑞堂那把称,是祖上的老称。你现在拿的这把秤,不是你祖上的称,是后来定做的秤。这是我亲眼看到的,你喜欢这把秤,就拿去南昌玩吧。”
    听了妈妈的话,心里凉下了。拿这把秤去南昌,无非是为了寄托对先祖的思念。既然这把称不是先祖的,那么拿去南昌就没有半点意义了。妈妈看着半响不语的我,说道:“知道你怀念先祖,感叹自己不能守住祖业。千金散去有什么关系呢,可以努力奋斗去收集,这就是千金散尽还复来。自己无力收集千金,可以把祖上的精神代代相传,这就是家族的文明。只要后人努力奋斗好好做人,还愁后人不会去收集千金吗?这就是天生我材必有用
。”
    听了妈妈的话,心中舒坦了很多。爸爸年轻时候,就常常对妈妈打趣道:“人家死读书,不如我活读书。还是你聪明,我活读书,不如你不读书。”
    独自思量了半响,还是伟大的爸爸、慈祥聪慧的妈妈,说的对:
千金散去有什么关系呢,努力奋斗去收集,这就是千金散尽还复来。自己不能收集千金,可以把祖上的精神代代相传,这就是祖上的文明。只要后人努力奋斗好好做人,还愁后人不会去收集千金吗?这就是天生我才必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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