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为错

听说他在一所重点高中工作，听说他姓王。
他也住俺们小区。
俺窃喜。
俺儿子3年后就要中考，也许到时候还能有求于他呢。
俺平时很少看见他，只有在周末，只有在俺们小区路边的象棋摊旁，俺才能见着探头张望，并不时指指点点的他。
大家都亲切地叫他王老师，俺也跟着这么叫。
因为心里有了这么一点小小的盘算，所以俺每次叫起王老师来，就多了几分谄媚。
上星期天，俺看见王老师挤在人堆里观棋。
俺赶紧凑过去。
俺问王老师，今年他们学校招了多少高一新生呀。王老师说不知道。
俺心里咯噔一下，这王老师是不是对俺很感冒呀，怎么连招生人数都懒得向俺透露呢。
俺递上一支烟，殷勤地帮王老师点燃。
你们学校有多少教师啊。王老师说不知道。
俺这么讨好王老师，王老师还是不屑跟俺说这些。
俺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们学校今年考上多少一本呀。王老师依然说不知道。
都说教师不善与人交往，王老师当如是。
俺心里有了不少火气。
你是老师，怎么连学校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呢。
王老师略带尴尬地说，他不是学校里的老师，他只是学校食堂里的一个厨师。大家本来叫他王厨师，后来叫着叫着，不知道怎么的，就叫成王老师了。
哦。
这回
轮到俺尴尬了。


                                                                            
俺现在才知道，俺家对门的小周原来特别关注时事。
前些天，他在楼下把俺叫住。
小周问俺看了美国总统大选了么，俺说没看，看了也是白看。
小周激动地说，咱们现在真的很强大了。奥巴马在竞选演说里28次提到咱们，虽然都是攻击咱们，但足以说明，美国佬很在乎咱们，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奥巴马闭口不提印度，印度阿三气疯了。
俺沉默地听着。
小周缠着俺，非要俺谈点看法。
 俺只得慢条斯理地说，有个穷汉很兴奋地到处对人讲，有个富人瞧得起他，终于跟他说话了。有人追问那富人究竟对他说啥了，穷汉说富人只对他蹦出了一个字：滚。
小周说他听过这故事呢。
俺说俺同学请俺吃饭了。俺想借故走开。
小周说俺神神叨叨地。
俺回头诡秘地对他一笑：俺同学是局长。
        
   

昨天晚上，小周擂开俺家的门。
俺问他啥事，他说他表哥被人打了。俺说你表哥被人打了，你找警察呀，找俺何用。他说就是警察打的，请俺给他出出主意。
小周的表哥，前些年下岗了。
他在路边摆了个水果摊。
三个月前，市里卫生大检查。不知哪个缺德鬼看到街头的巡警，大喊了一嗓子：城管来啦。
可怜小周那眼神不好的表哥如惊弓之鸟，赶紧把水果摊拖进对面的小巷里。人像没头的苍蝇，撒开了腿沿着马路飞奔。
没多远，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巡警撂倒了。
小周的表哥嘴啃了泥。肋骨受了伤。
警察把他带进派出所。
问他知道为啥被抓不？
小周的表哥说，知道。
警察说，既然你知道我们为啥抓你，就请你配合我们，把事情竹筒倒豆子一样，痛快地交代清楚了。
小周的表哥惶恐不安地嘟哝着：俺下岗了，就靠卖点水果养家呢。俺不该今天出来摆摊。
警察不耐烦了，说不想听这些鸡毛蒜皮，再次警告小周的表哥，如果不老实，顽抗到底的话，有他好看的。
小周的表哥怯怯地抬起头，左手哆嗉着翻绞着右手。
直到太阳落山了，小周的表哥才被放了出来。
一位民警把他送到门口，拍拍他的肩，要他以后注意些。你没做坏事，看到警察干嘛跑呀。你越跑，我们就越认为你是坏人。
小周的表哥憋红了脸：俺以为城管来了呢。
小周的表哥对着警察唯唯诺诺。打躬作揖。一溜烟地回家。
小周听说了表哥的遭遇，很气愤，脸红脖子粗地找到派出所，指着所长的鼻子在理论。所长脸上青筋暴突，厉声斥责小周：就凭你这态度，我就可以抓你，你在妨碍公务。
后来还是看热闹的人，把小周劝离了。
小周问俺，这事该如何处理。
俺回答他：告。
小周问俺到哪告。
俺告诉他去联合国。
小周正色曰：老钱啊，俺说的可是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俺也正色曰：小周啊，俺说的也是真的，谁跟你开玩笑。
小周还是一脸的茫然。
屋内的气氛很安静。
俺只听到墙上的时钟，不紧不慢地嘀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