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拔剑

    我笑着醒来，急切地起床伏桌，拿起心动的笔，记述这一有生以来难得的梦境，感若憧憬已久的真实。

    微微琴奏的夏风吻面，犹感一种绝世的亲润；亭亭玉立的翠松展枝，犹感一种凝神的等候；轻轻摇曳的芳草颔首，犹感一种瑰丽的迎会。我惬步在被这盎然包裹的小径穿行里，吸吮着自然给予的钟灵气息，惊喜，徜徉，延伸，沐着融煦的微斜金轮柔光，走向满是绿意摇情的苑囿深处。

    神奇得很！

    在这人迹罕至的幽静偏境中，一辆白色伏尔加小汽车耀入我的视线。怀着猎奇的心思，我捷足踏近洁净的小汽车，躬身，探入车窗。映入我眼睑的是一个倩靓的女士：她端庄地坐在驾驶座上，两手执着方向盘，似曾相熟得自如微嫣，将炯炯的灵光投过来，似辐射着灼情；那楚楚动人的雍容尽显袭人，漾芳，不由地诱人悸动。

    也许是期盼了几个春秋的激动，心与手都显得异常笨拙，我竟然连车门也不知怎么打开，胡乱地碰触着车门，是推还是拉难以辨清。她似乎猜透了我的心绪，笑咪咪地伸手推开门，一个勾魂眼神的婉示，平静了我拘蹙而波澜的心河，晓意钻入车内。两双手缠绵在一起，两对眸缱绻在交会中，真是无间的奇特和造化的神秘，有如一见如故、天缘般的亲和。车窗内外，这暂短间的心理变化，创造了一个道不明的潜约珠玑，隐绰在彼此之间。

    车轮启动着曼妙的弦律，缓缓驶向幽雅的境地，停下。我们淹没在一片平铺茵褥与垂空有致层落相嵌的绿色里，并步，穿梭在拓荒开路的漫步中，倾听来自心底的声音，起伏跌宕，怡然婉转。一个二人世界的梦寐之旅，从绿色环抱中延伸到高处伟岸屹立的母亲脚下，又从母亲脚下延展向清河边岸，涟漪在涓涓东流中泛情……

    水车旋韵，萦回着幽怀的琴声，飞珠欢跳，流迹划成柔丽的弧形，渲染如我俩的心境。依影唱风溶晚照，郢曲和润聚南楼，写意如我俩的融画。绵甜在这里泛滥，亲濡在这里泽润，卿语在这里呢喃。

    特别得很！

    在这意外的相逢中，一种虔诚的情感生发在传奇的炽热里，衷会，醇化。她说，是怜悯升华成爱惜，为吾情所动，以至于惦念，仅此而已。我晓，是执着牵动了真情，为吾痴所报，以至于不辞，别无他求。这些微妙的调侃，在簇拥中迸放，在忘情中馨染，在肆无忌惮中交融，而都因于追随丘比特射出的那一支烁锦鸣矢。一阵玲珑的笑声从两颗心中难以抑制地飞出，交响了古远伊甸园的焕新篇章，序起相望了几个世纪对影的聚合畅歌，激越回荡……

    当我从这无限陶醉的沉浸中醒过神来时，又仿佛，看到了三青鸟在头顶上咏歌回环，看到了青石板上伫立的青睐笑容，看到了仙人崖涌来的禅意祥云，看到了莲花塘翩舞的娇媚琼姿，看到了快活林抖靓的欢翔仙鹤……一幅流画舒展成富涵情韵的律吕，正向充满神往色彩的布达拉宫飘逸，去揉和那净洁醇美的致高情愫。

    欣喜得很！

    风云变幻中，迂回曲折了万水千山的跋涉后，我们终于走出一片苍茫，登高于耸入蔚穹的藏之山巅，秋波相送间会心嫣尔，挽起手走向格桑花包围的一块突兀巨石。抢先踏上奇特宽敞平顶石上的她，那童性的顽皮与可爱绽露无余，雀跃，旋转，欢呼，流馨成一剪瑶阁仙女歌舞的雅影，澎湃在我的心湖里，泛恋。

    惹人喜爱的动影与深怕她不小心有所闪失的交织心理，动容我爬石上去，紧紧地揽住她：“明嫱，已经诱迷落雁了！”一串动情的赏笑声吻向她白皙涌红的脸，亲昵耳语道：“舞着累了呗，偎在狐身上歇歇，吸收一点儿温情，再舞！”一缕淡雅的香浸入鼻孔，诱使我又心手抚了抚她的秀发，拍了拍她柔柔的肩。

    她在呵爱中娴谧地瘫在我臂弯的情怀里，似如沐浴着享受的春阳，轻语婉滴：“坏蛋上狐，人家真是有点累了，那就恕嫱靠靠龙体吧！”有点儿羞怯的眼眯眯而闭，将润情的脸贴在我的脸上，轻轻磨娑。

    端坐在石上，她背偎在我的胸前，我手抚着她的柔指，或许是此时情不自禁的心迹流露，便兴致盎然地谈论起文学名著的一些爱情故事。

    金庸笔下《射雕英雄传》在我俩的侃论里娓娓道开来。当我评价到作品的非凡之处是，完成了打破一般小说流落的对女性个性无情阉割定律的世俗观念束缚，而尽情挥洒出黄蓉的聪明伶俐、能言善辩的通灵气质，是对惯性思维的一种挑战。她点了点头，转过头给了我一个醇香的吻，接着闪烁着传情的眼神，轻娓流出：“郭靖和黄蓉就是如今现实里我俩呀！”身子由背靠我的胸变换成仰躺的姿势，一个羞涩的莞尔后，头干脆枕在我的大腿上，模样是那么甜怡。

    我俯首给她一个吻，心里喜滋滋道：“郭靖与黄蓉，一个木讷憨厚，一个古灵精怪，性格禀性反差如此之大的两个人竟走到了一起，这个经典的爱情模式反映的是英雄美人式爱情故事。”又逗趣反诘：“我俩是这样吗？”

    她动人楚楚的脸上飞过了一片红云，撅嘴奔出：“哈哈，美得你！”尔后，微闭着眼，继续道来：“黄蓉和郭靖的爱情故事之所以能够发生，是因为黄蓉聪明，也因为郭靖愚钝。其实郭靖就是黄蓉生命中的唯一，而郭靖却不是。郭靖的简单，却虏获了黄蓉的芳心，郭靖能够被黄蓉一眼看穿，却成为黄蓉无法挣脱的牵挂。然而郭靖却总是捉摸不透蓉儿的心思，而这却并不影响魅力，反而愈是蓉儿喜欢的。蓉儿喜欢的就是郭靖的笨，这也是蓉儿讨厌杨康的原因。郭靖有时真的是笨到家了，确实，他的笨让黄蓉找到了家。”此时，她炯炯的眸光射向我。

    我若有所明地深情拍了拍她的脸蛋，又是一个探逗而却洞明的反诘：“木讷的我让你找到了踏实的真爱？不像那个到处问柳让你讨厌的‘杨康’？”我加重了“杨康”二字的声调，寓意深长地笑了笑。

    她也笑了，笑得是那么灿烂，还不停地捶打着我的胸，使人觉得别有意味的舒坦。

    我思索着：一个越是机变博学的人，越是超脱不了自身对质朴憨厚的渴望，一个越是经历了圆滑创伤之后的人，越是学会了对返璞归真的珍爱，那是关于人生中爱情的回归。也许，这就是她之所以能爱上现实中确实木讷愚钝的我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举目天空，阳已西斜，得赶路了，不然会野露夜宿的，有可能遇到一些不测的情况，尤其是在这生偏的异域。于是，我贴了贴她的脸：“美女，是该继续向着憧憬的目标行进的时候了！”

    走下山，循着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我们又诙谈着司马迁《史记•项羽本纪》关于“霸王别姬”的典故，赞叹着霸王与虞姬的忠贞凄婉爱情传说，也沉谈到了民间传唱而源远流长的沈园流痕，被固疾世俗无情分隔了的陆游与唐婉之挚愫与憾恨，那两首故地重游的和唱《钗头凤》游回在相互之间……走出绿色环抱的林海，来到一条道路旁，踏上开往拉萨的汽车，去领略布达拉宫佛的境界，赋予爱情以新的内涵，托起生命田野里更广阔的绿荣希望！

    起笔，我又暗自喜笑着这美梦。推开楼窗，眺望西南方向，仿佛梦在现实中向着心的归宿，逐渐扩展着，扩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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