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拔剑

晚春（言情小说）

作者/凌风拔剑

第二章   毓春

一

      由于人生旅程中的这种相遇，亲和，知近，离别彦梓后，晓锋喜欢上了晚间散步，逐渐形成了习惯，沐浴在醒风吹奏中徜徉，悠扬在浓烈的惦念中踯躅，寻觅在闪烁的星空中思恋……

      晚风习习，如同往日一样，饭后，晓锋披襟又漫步到郊外的西坡上，穿越飘逸着淡雅芳菲的灌木丛林，足跫扫过林下繁茂的生草，伴着蛐蛐弹琴、夜莺对歌，延径，登上了最高处一台平石，极目遥空，任风拨撩着远扬的思绪。他脑海幻织着一幅诗经中采莲欢情的长卷图境，觊觎着那境中男女主人翁便是自己与彦梓。

      就这样，在飘渺的美丽幻想与周邦彦笔下“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幽怀现实感受的交织矛盾心理中，晓锋迈着复杂的脚步，慢慢返回了办公室，特意用凉水洗过脸，伏桌继续业务工作，一直加班到午夜。

      三点二十分，万籁俱寂。

      晓锋从困倦中站起来，伸举两臂的同时舒了舒腰，拖着疲惫的步移向楼台，望了望阑珊的夜空，又辗转，回到桌旁，坐下，打开了电脑上的QQ。这是晓锋的习惯，每每完成当天计划的工作任务后，总要游游空间，浏览一番好友们的日志，作为劳作后的放松，也是一种文学汲习和知识结构充实的方式、途径。

      电脑下方的状态栏内右下脚闪动着QQ图标，晓锋点开，是彦梓的聊天窗口，窗格内一篇蓝色楷书文字映入眼中：

     和你惜别在那儿，在夜阑人静，星空点缀相思的寂静里，窗内不眠的灵魂，思绪着窗外遥远的地方，伏案执笔的你。

     是什么点燃了我的情思，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用相思笔谱着一句句情愫，落下去却是你的名字。

     该执着的是你，而我却执着的睡无眠。呢喃着你的滴滴点点，想你，没有任何标点，只是那淡淡的怀满情丝的“想”字。

     赤诚的是你，而我却被赤诚了性灵。我很霸道地想，要你的心里只有我，挥不散的红豆颗颗跌落在心底。

     我在这里想你，如你在那儿想我。我用笔遥寄我的心语，你用思漫延我的心魂，忘不掉的依然是这淡淡的相惺。

     这佳思，在你那儿，如在我这儿，撼动的我不能入眠，依然是谱写着生命中的牵念！

     花的海洋，夜的辉煌，蝶的情意，捻在手心里端祥！

     依然是这不舍的情缘！

      末了另隔时格处这样富涵谐恢的写道：“呵呵，一不小心，传到这里了，舛传了。收回！”尾缀一个调皮的表情符。

      看罢，晓锋笑了，笑出的声音，从室内飞出又被夜空反射回来，回荡在深夜里。一阵惊起的群鸟声挘过楼窗，尔后消失，夜一片寂寥。

      翌日晚间，她在QQ窗口又留言：“别太累了，早睡！”后面是连接的两个表情符——微笑的和羞涩的。

      “鬼豆子！”晓锋禁不住轻声呼出，回书：“又写错了？还收回吗？”并馈赠以一个偷笑的表情符。

      晓锋两手衬在脑袋后面，仰躺在床上，想着，窃喜地笑着，不知何时沉入了酣睡中，直到清晨定时的铃声响起。

      他从觉中被唤醒，懒躺在床上，仍然余兴未已刚才的梦境，竭力回味起来。

      飒爽金风抚吻起推漪的草浪，给苏妮特这片葳蕤草原敷上了令人醉染陶情的神色，仿佛一曲蕴蓄已久的轻音乐在这藏匿里伺机奏响。是挣脱了千年禁锢的封壤，还是欣逢了适时润泽的澍雨？几颗被掩压沉睡了数世的种子萌生成挺向苍天的新绿，使它们不畏风折而摇曳生情，荟萃在荣饶熠趣的原野，成就了草原焕然的生命摇篮，舒展着壮阔的蓬勃画阕。

      掀浪翻涌的莽莽丰草深处，掩隐着一对倚重钟情的男女，仰躺在造化的蒲边一畹长条状茵褥般的绒绒寸草地上，听从附近涓涓流淌而过的小溪低唱，看在空中轻轻游渡而蠕的白云缠绵，赏于丛间疾疾翀俯而鸣的群鸟嘻逐。谐润在这景致中，他俩不时地摘一株身边的粗壮布满绒毛的草穗，相互用草穗戏调点触着彼此的面颊、额头、鼻子和耳朵，甚至绒绒的毛穗拨撩到脖颈及其以下部位，激起阵阵情濡的笑声，有如合奏的轻音乐在隽曼，甜怡回旋在心间，蔓延在周身。

      “曾经的梦寐变成现实，我俩终于在一个希望的新田野里相会了！”她滚碌了一圈身子，爬起来露着可心的微嫣，两手托着腮道出：“几个春秋的慕想和追求……”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绽放菊花间接应：“是啊，不易呐！”并舒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引用了《诗经•周南•关雎》中的一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他也爬起来，靠近她，又侧躺在她身边约半米处，伸手理了理她披到脸部的一缕发丝，轻轻捏了捏露出来的耳陲。

      她娇气柔声地流出“嗯~”的韵调，随即面对他也侧躺下来，忽闪着的灵眸与他投来的倾慕眼光灼炽在一起，同时，两人下侧的手勾拉起来，上侧的手揉握在仍然卿捏着耳陲的他的手背上。他俩又相互缠绕着小腿，嬉笑着。

      一对黄鹂从溪边飞起，婉转着歌声在上空回旋了几圈，又飞回了溪边，也许是被他俩的笑声给惊起来来探视的吧！

      “哈哈，别再闹出响声了！你看，这鸣翠柳的灵鸟也不鸣翠柳了，而为我俩来鸣了。”他逗趣着，用力紧握了她的手，有一股拉近她的力量在传递。

      “咦~”她似乎有一点儿羞怯，但还是依贴在他身边：“那个时候，我做了一个奇特的梦。”她流露出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欲言又止。

      “什么梦？”他眨了几下带有诡秘意味的眼，追问。

      “好吧。那就述给你。不过，不能笑话我啊！”她挺了挺身子说：“考虑了很久，我俩的爱情已经成熟。一天，我把你带回家乡，引见给家人，希望他们能同意。家人也默许了。当晚，我俩在前排房间欣然谈到了深夜，在你的请求下，冒天下之大不韪，我便就宿在这里。可是，当我睡了一觉醒来后，伸手摸寻，没有你的身体，于是，我打开灯想看个究竟，真的不见你的影子了。”

      “哇呀，呵呵！”他做了三下食指划脸的动作，意思是羞羞：“美梦！”

      “不给你讲了。”她笑着用力搓了搓他的手说。

      他拥了拥她，嬉皮着：“不逗了，恭请继续道来！”

      “后来，看到你留的一个纸条，上面写着：‘我被几个醉酒的朋友猎走了，他们听说我艳福在这儿，眼红的不得了，硬拉走。无奈，不忍心扰醒你，就别了。喝罢酒，我还偷偷地回到你身边。’”绯红涌热在她的俊脸上，她用手掩饰着，继续：“我慌乱中起身，冲出外边，静夜中搜寻到你们的说话声。循着声音方向跑去。也许是被他们发现了，只见你被挟持着离我越来越远。急得我跑呀追呀喊呀，可还是没有追上。我因此而大哭，哭着醒来了。”

      “原来是一场恶梦！”他情柔地抚了抚她的发，依然缠绵在一起的小腿挤了挤她，逗着说：“找周公解梦了没？”

      ……

      残阳如血映照在浪涌的草原时分，他拉起她，卷起了铺在身下的毯褥，走向蒙古包……

      这时，晓锋梦的回溯被清洁员的敲门声给打断了，他起身走出办公室，去吸吮清晨的爽气，兴足向崭新的又一天。

二

      机场送别晓锋后不久，彦梓怀着一种无法言语清楚的心情，从羲城南下向顾城去见她的闺蜜采旎。

      采旎是她同乡走出的姐妹，中学毕业，一个跨进大学门槛，一个走入社会生活，在分境的生活中，彼此已经四五年失联。彦梓大学毕业后辗转寻找工作中，偶然的机会两人在羲城相逢，从此，结伴而行，迂回在求职的不断奔波中，又有幸双双落脚在同一个企业里工作，同宿在一个宿舍里，也有了余暇时形影相随的疯玩时间。青春的玩性洋溢，网络中协同作弄尤物，舞厅里一起戏嘲色狗，河岸边并步趣谈轶事，公园内满径洒落笑声；爱情、人情和事情，昨天、今天和明天，现实、追求和理想，无不是她们侃祝与调笑的话题。在这样的融濡与嵌合中，形成了她们无密不谈的闺蜜关系，一直延续到现在，甚至隐私的情节也几乎不隐私了。

      乘坐在长途汽车上，窗外盎然的秋色随着蜿蜒的程途丰韵流过，那由近而远摇曳的低草、参差的树木、涛涌的稻黍和苍翠的山林，在时空的绵延中起伏变化，尽收在彦梓的眼底，波澜在心湖，跌宕而起似曾游度的空灵仙崖之境：峭壁处凌空飞架天途中的暄照与沁心，山峙间碧波荡漾湖桥旁的依影与驻足，绿抱里盘旋曲折石阶上的牵挽与畅步……这些，悠然影现在眼前，历历在目。

      乘务员的唤声把彦梓从回想中搅醒，顾城车站已到。天色已呈黄昏。

      彦梓挎起天蓝色筒形行装小包，钻进了一辆出租车，驰向采旎家。

      一阵热切的寒暄，久别重逢般的气息弥漫在屋子里。她俩海阔天空地谈笑，从过去谈到现在，从工作谈到生活，从朋友谈到个人，从着装打扮谈到胭脂俏色，从婚姻家庭谈到靡事风情，最后聚焦在感情生活方面。

      彦梓坐在沙发里与采旎谈笑，不时地看看手机，欲点屏幕又罢，似乎想书写点什么，又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心不在焉，是不是有情况了？”采旎如以往相见时一样，总是爱这样逗着审问彦梓，也是在试探着彦梓的新近感情情况。

      “没有！”彦梓微笑着放下手机：“我是想给家人发个信息，报个平安。算了，等会儿吧！”

      她们继续啦话，谈起了圈子里熟知与讨厌的那个大学教授的乱情轶事，也为那些受害的女学生鸣忿不平和评憾浅薄……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彦梓赶快拿起来，翻开屏幕浏览信息，嘴角显露出上弯的弧线，脸上涌起一片片红云。

      盯着彦梓的神色，采旎撇了撇嘴：“鬼，再鬼，露陷儿了吧？”接着急速凑近彦梓，也要看信息。

      彦梓用手挡住手机屏幕，正要起身离开采旎到别处，不料，被采旎拉住，还是没有躲走，只好坐下来，有点儿羞涩感，但还想看完信息。

      手快的采旎趁彦梓不备，一把抢过了手机。她俩长此以往的交情，已经形成了这种互不介意的习惯，常常抢先看彼此的信息，有时，也趁对方不在之机接听电话，学着电话主人的语调逗趣电话另一端的人。

      彦梓感到已经逃不脱采旎的纠缠了，干脆一起看吧，于是，她俩凑在屏幕旁，浏览起信息来：

    宵风吹奏，一曲触心的芳韵萦回在耳边，浸入到心底。我流连在惬意的闲庭院落中，静倚一颗红豆，舒缓昂首这墨碧的深穹。随即，一缕音符在闪烁星空的背景里悠扬而去，于双眸与婵娟间弹跳出娴雅的轨迹，去相会那瑶阁的琴弦，共振重奏的音律。

    飞上了婵娟的音波在迷离的轻纱中穿梭，寻觅，跌宕，惊诧了舞袖的嫦娥，惊歇了伐桂的吴刚，惊呆了杵捣的玉兔，惊异了再生的蟾酴。曲直迂回，抑扬顿挫，在长怅的路径跋涉中，这列来自遥远地球的音波，凝神回旋在海蓝之星映照的瑶阁处，欣然高亢，定格这会心的琴弦。一种“千回百转疑无路，琼楼玉宇终有音”的钟毓音韵流淌在瑶阁里，飘逸在融融的月色中。

    夜色阑干，天籁轻吟。我仍然依偎一颗红豆，痴痴地忘情凝望着婵娟，沉浸在那双眸与婵娟间弹跳的音符中，细听星语，思绪飞扬，回味那来回波传的点滴音节，唤起了生命底部最真的情感。偶尔一阵劲风拂面，吹醒了我沉醉的遐思。噢，我原来还在这里，还在闲庭幽苑中等候！

    晶莹的婵娟顽皮地晃眼，渲染着我起伏的心境。我似乎感到，焕烁的月光，是不同空间两双润泽波眸的相视，道不尽那漾溢在心底的牵念和会心嫣笑；焕烁的月光，是相隔异地两颗惺惜心灵的相会，述不完那潜存在心海的衷音和幽深愫韵。

    望着星星，眨动的星光把我带进温婉的凝思，绵绵序展，承接着心灵的点滴，又温暖成流馨的一串……

    我依旧凭依一颗红豆，眺望着婵娟，情不自禁地呼出：你是我生命中融铸的最美相遇，你是我人生中凝晶的深挚珍惜！

      彦梓明白，这是晓锋给她前些日子那篇传情文字的回答，读完，背部紧靠沙发后靠，仰起的头也紧靠在沙发后靠顶部，忽闪着欣然的眼睛。

      “原来如此，正如我猜测的一样。”采旎手后衬在彦梓的后脑处，用力托前她的头，犀利的目光扫射在她的脸上：“老实交代，他是谁？怎么认识的？”

      彦梓笑了笑，低下头，想回避问题，打着叉话：“来你家，想饿死我啊？赶快煮饭，我俩一起做！”

      “不老实交代问题，饿死也无妨！”采旎执意要她告诉事情的来龙去脉：“重色轻友的家伙，怨不得很长时间不自觉给我联系了，而只有给你拨电话时才能得到你的音讯。”尔后，加强声调地补充了一句：“原来是沉浸在第二春中了！”

      出题必得答，这是采旎的脾性。彦梓也无奈，只好全盘托出她与晓锋从认识到愫情往来的经过……

      “看来，你现在很在乎这段交情！”采旎听了彦梓隐绰心思的讲述，仔细审视着她时笑时窘的变化蕴神，用肩膀抗触着她说：“逢缘不易，不是每一个人在一生中能够获得这样的真情。那就相互用心培育吧，且行且珍惜！”

      彦梓浅浅一笑，含羞着俯首，开始按动屏键，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