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闲云野鹤

    在湖南平江火电项目风波中，原县委书记、我的大学同学田自立最终辞职黯然离去。今天，他在“今日平江”微信公众号发布了一篇题为《寄语平江，祝福平江》的文章，表达了他对平江和平江人的各种复杂感情。我坚信，作为平江曾经的“父母官”，田的初衷肯定是好的。项目最终搁浅，田的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
 

    平江！我在暮秋时节辞别你，悄然之间，寒意有些袭人的初冬已经来临。


    作为一位你或许还来不及接纳的曾经的平江人，作为一位在传统官场文化视角中非正常离开了平江的人，作为一位难改初衷、一如既往向往、祝福平江的人，我的心绪极为纷繁，我的思虑极为沉重，我的身心也有着一种与时下自身境遇既对称又不对称的超然与轻松。


    平江，在你景色如此秀美、背景如此雄浑、色调如此斑烂、风骨如此独特、剧情如此壮观的大舞台上，或许是本人的能力有限，或许是上天的刻意与吝啬，属于我的情节与故事太短太少，如彗星惜别夜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与你相处相守的短暂日子里，我有所准备却又行色匆匆，我意欲用心却又未能专心，我心坦荡却又道行不济，直至帷幕落下之时，恰好验证了传统戏曲文化中的一种境界：老生依着花旦转，今生有缘今生别，一半是妩媚，一半是沧桑，空留下一段是非与恩怨，任凭世人茶余饭后咀嚼与评说！


    平江，你是怎样一方神奇的山水？直觉你是尧之赐、舜之壤、禹之封。江上清风，林中明月，山间光阴，耳得之为声，目遇之成色，性修之成仙。我在你的历史中肃立，你用厚重的古色古香叙述自己的源远流长；我在你的血性中追思，你用炫目的红色宣示自己的血气方刚；我在你的文化中守望，你用悠久的蓝色彰显自己的书生意气；我在你的美艳中顾盼，你用青郁的绿色显摆自己的风情万种与仪态万方。


    平江，我因你美中不足而惋惜，我因你错失重大发展良机而哽咽。时至今日，你还不得不用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去企求上级与外人，我知道你不是装穷而是真穷，你不是叫苦而是真苦。在平江的时候，我曾多少次走进乡村，走进咏生、南桥、黄金、龙门、大坪的深山里，一方面是绿水青山，一方面是山民们生计的贫寒与艰难。那山那水美不胜收、目不暇接，那人却在贫困线上下苦撑生计、苦度时光、苦熬岁月。


    不见人物的风景固然美丽，但只见山水的视野绝对狭窄，只见风景的眼光绝对缺乏良知。生活肯定不只是少数精英富庶阶层有闲时玩味的风景画，而更应该是众多父老乡亲用奔波、劳累编织的三百六十五天。


    平江，你天生丽质、天置厚土、天纵英才，你完全有理由有资本有底气为自己自豪与骄傲；平江，你却又后天不足、后劲乏力、后院难安。


    我们应该更智慧更唯实更清醒为自己反思与检讨：在资源依旧丰厚，交通区位优势获得根本改善后，我们为什么还是贫穷与落后？


    我们为什么在战胜贫穷与落后的征途上总是风风雨雨、步履艰辛？


    我们为什么在重大而良好的战略机遇面前总是表现得犹豫不决，总是争吵得莫衷一是，总是折腾得一地鸡毛，甚至险些酿成无可挽回、无可补救的社会震荡与社会撕裂？


    活跃、争论是社会前行的要素，但固执、尖刻却是社会进步的阻力。如果我们不能从文化、习惯、观念、思想上翻越自己“这座山”，我们就永远打不开封闭自己的“山门”，就无法与山外的精彩世界一道，行进在坦途与康庄大道上。


    平江，我生来无缘成为你的子民，这是我的遗憾；我后来未能很好地为你履职服务，这是我的歉疚。或许是人生的宿命，我已经成为“火电事件”的责任担当者，但你若不痛定思痛，你尝到的苦味只会比我的更苦涩更绵长，个体的塌陷实在微不足道，集体的塌陷才是最大最不应有的悲剧！


    对于夏、秋时节围绕火电问题引发的所有碰撞、所有风波，我心甘情愿也无可逃避承担了我应该承担的全部责任，这是我的失误所致，也是我的良知使然。乔治·奥维尔有句名言：“在未被证明清白之前，圣徒总是被判定有罪。”


    何况我们都不是圣徒，谁也用不着推卸责任，谁也用不着叫屈鸣冤，在并未远去的过去，我们有太多缺乏理性的冲动，我们有太多偏离真相的猜疑，我们有太多缺乏责任感与事业心的游移与欲念，我们有太多表现欠佳的行为与举止，我们的人格构建与全局思路中缺乏一个整体沸腾的热点与光芒万丈的亮点！


    平江，借着时下还算和煦的阳光，就着眼下复归平静的日子，在认真地晾晒了自己的思想与情绪后，我的头脑愈加清醒，我的心胸愈加豁达，我的意志愈加坚定，我请求并呼吁你，以自身本来浩大的胸襟，大大方方敞开自己的一派山水，接纳并珍惜新型火电项目。


    这是一个关乎国家能源战略的大项目，这是一个完全环保可控、利远大于弊的优项目，这是一个真正千载难逢、强县富民的好项目，这也是源于我内心深处的思考与呐喊，不为别的，不为自己，只为救赎，只为平江！也只有这样，我的辞别、我的担责才有真正的价值与意义，我将为此而倍感欣慰倍受鼓舞。


    平江，请你接纳她、珍惜她，然后浇灌她、拥有她，她一定能情深意重回报平江，平江一定能变得更奔放、更宏伟、更强健，平江只会为此而更妩媚、更动人、更自信！


    平江，让我们一起放下过去的人与事，让我们一起放下应该尘封的是与非。从看不透中去看透，从舍不得中去舍得，从难作为中去作为，从输不起中去奋进，从放不下中去前行！


    难忘你——平江，祝福你——平江！


作者：田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