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键舞翩跹

在小区的小花园里，时常能够见到六七个持了各样仿真枪的孩子们在玩枪战游戏。他们模仿着电脑枪战游戏里的战术动作和一些军事术语，时而隐藏、掩护，时而追逐、射击，俨然是一群训练有素的战斗尖兵。而他们手里所持握的则多是依据苏制“AK-47”冲锋枪、美制“M16”步枪、德制“G36”突击枪等世界名枪外形所仿造的气压塑料子弹枪，甚至还有了仿我军“QBZ-95”式突击步枪，样式可谓林林总总，看得人有点眼晕，也着实让我对生产这些枪械玩具的制造商佩服不已。我也试过他们的玩具枪威力，所发射出的硬质塑料子弹威力的确不小，若是在五六米距离上不小心打着了别人眼睛部位，完全有把人眼睛打瞎的可能。惊异之余，内心不免也有了担心：这种大威力枪械玩具所产生的危害对于孩子来说是不可忽视的，再说小孩子大多又没有预防危险和自我有效防护的安全意识，这种枪玩起来是刺激，可所产生的严重后果谁都无法预知。再说现在大多都是独生子女，谁又能承担得起孩子失明之痛呢？想想这些，自己都感觉后怕，所以再三盯瞩儿子一定要远离这些持枪的孩子，保证不被他们所伤害。

好多次，儿子从小区楼下回来时，手里都捏着或是口袋里装着那种彩色塑料子弹，我能感觉到他也很想要一把那样可以发射子弹的枪，可以和其它同龄的孩子一起去参加刺激的战斗游戏。可是他知道这些是我所明令禁止的，也就根本不可能会给他买一把可能会带给别人伤害的仿真枪。所以他只能把对那种枪的渴望放在内心里，只是在别人玩耍过后，捡几粒子弹来满足自己内心的那种渴望。每次见他捡回来子弹，我都会训斥着让他扔掉。此时的儿子显得有些极不情愿，但又违背不了我的威严命令，只得悻悻地扔掉，脸上显出一百个不愿意。有几次，妻都不忍心，想着别人都有，劝我也该给儿子买上一把，但都被我严厉拒绝了。有一次她带儿子去商城，给儿子买了一把类似电视动画片中“光头强”的那种枪，不过发射的是带有软胶吸盘的子弹，射程也就五六米左右。即使这样，儿子回来都高兴得爱不释手，弄了根绳子绑在枪上当枪背带使用，把枪挎在身上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俨然成了妻的专职小卫兵，我的“言行”对她稍有不慎，小家伙儿就揣了枪朝我奔来，对我进行一番恐吓，我倒成了家中被“专政”的对象。

即便有了这样的软弹枪，我仍然不允许他把枪带下去同别人玩枪战游戏，不是怕他伤着别人，因为这样的枪对别人是构不成任何伤害的，我只是怕他被别人的枪伤害。儿子能够明白我的用意，但看见了别人手中的硬弹仿真枪，仍不免会羡慕不已。有时看着他那眼巴巴的眼神，我偶尔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儿子有些苛刻和过于严厉了？可一想到万一出现意外，那是谁都不能承担的后果，所以还是忍住了买的念头。没有一把象样的枪，儿子便只能和小区里三五个比他小的孩子拿一些小木棍当枪使用，模拟着玩一些游戏中的枪战场景。即便这样他仍能玩得不亦乐乎，手执着半截小木棍，在“激烈战斗”的游戏里去淡忘掉没有一把真正仿真枪的哀伤。

前几天，看见楼下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拿一把塑料枪状玩具，上面挂了四五个彩色小皮筋，扣动一下扳机，就弹射出去一个小皮筋，这样可以连续发射四五枪。他的小玩具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好奇于那个片状的小塑料东西，怎么就可以将并列绑扎在上面的皮筋儿一个接一个地发射出去。于是，专门过去向那个小家伙儿把他的枪借过来看。仔细看了一番，我才明白了它的发射机理，细究其来，他的玩具枪倒有些象我小时候玩过的铁丝纸弹枪，所不同的是他所射的是橡皮筋，而我们的铁丝枪则是用橡皮筋把纸质的子弹发射出去。而最最区别大的是，他的玩具枪是工业制成品，而我们的枪则是自己纯手工打造的玩具。两者来源不同，所产生的快乐程度自然也就不能同日而语了。经过此番联想，我便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人学造枪和玩枪战的快乐来。

“铁丝纸弹枪”只是我给它所起的名字，因为那时候我们就把它叫作“枪”，它是用铁丝折制而成，所发射的子弹是自己用纸折叠成的，为了好与其它枪械类玩具区分，我只得权且把它叫作铁丝纸弹枪了。

想拥有这样一把铁丝枪，是那时小镇孩子梦寐以求的事情，可它的来源却只有两种：要么别人给予，要么自制！很多时候别人给基本上不现实，除非是你亲哥，毕竟这东西需要花时间去制作，还要装饰好。所以，你得象个跟屁虫一样在后面不停的哼着央求他，他才会给你做。那剩下来最好的方式就是自己制作了。

自己想要做一把铁丝枪首先就要过原料关。别看它的原材料无非就是铁丝、炮丝（矿山上引爆雷管用的专用导线，约有针头般粗细，内芯为铁制，外面裹有色彩不一的塑料绝缘层）、皮筋儿，但在那样一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平常人家想找到一根合适粗细的铁丝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铁丝在乡人嘴里并不是以标准型号来区分，而是被形象化地称呼为“豌豆丝”、“绿豆丝”等等。我们折枪用的铁丝便是那种被称作“绿豆丝”的。当然这绿豆是指的原来乡人所种的普通绿豆，它的籽粒并不象现在超市所卖的绿豆那般大，仅为这种绿豆的三分之二左右。之所以选用这种“绿豆丝”来折制枪身，是因为它粗细合适，一般男孩子用钳子折制起来相对容易，折制好后的枪身机械强度又恰好达到它的使用要求。铁丝粗了孩子们手劲儿不够大，很难折制；铁丝细了，机械强度不够，做好了也不能使用。那炮丝倒也简单，镇内煤矿多，随便去煤堆上就能捡到。皮筋嘛，妈妈或是姐妹那儿就有，“偷”拿一个就是了！

这些材料说起来简单，可要真寻找起来并不容易，尤其是那所谓的“绿豆丝”。折制一把铁丝枪，一般来说需要约七八十厘米长的这种铁丝。那时候铁丝头儿都不常见，更别提你要找的是一根两尺来的长的整铁丝了。除非你父母是在工厂上班，或是家里恰好就买的有或是剩下的有这种铁丝，否则你就得象只小老鼠一样，整天滴溜着小眼睛，到处留心打量着去找寻。就这也只能说是碰运气，有点儿可遇而不可求的成份。

铁丝找来了，但绝大多数都是别处用过的铁丝，早已经被人拧了结或是打了各种弯以及锈迹斑斑，根本不能直接使用。你得将这铁丝用钳子拧开伸直，一些折弯的地方还需要用铁锤一点点儿细细砸直。这些前期准备工作做好了，你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折制。当然这折制也是件技术活儿，没有相当的技术储备是不可能完成的，毕竟没有几个孩子会是机械天才，在没有“老师”指导或是教过的情况下，就能轻松地自己学会做一把带有击发机构的枪来。当然，这个所谓的老师其实就是一些大孩子，那枪的制作工艺也并不复杂，只不过是将有限的铁丝按照一定的尺寸和折制要求，拿着钳子去弯折就行了。这里面最复杂和有技术含量的当属枪后部挂纸弹的待发装置。因为铁丝原料有限，你不可能无限度地去尝试着进行反复实验，只可能按照“老师”教的，再凭着眼力劲儿和经验选取合适比例，按照大约2：5的比例先行对折，对折部位成半圆弧形，对折后的两根铁丝留有约半厘米的间距，然后将这对折后的弧形部位选取约两厘米处进行再折叠。这样，经过两次折叠后的铁丝就形成了一个双“n”字形鞍部，成为放置上膛纸弹的待发机构。当然，这还需要与扳机一起合作才能完成击发，还需要折制其它配合部件。待发机构做好后，将短的那根铁丝头儿以九十度向水平方向折起，折平留置不动，从而成为枪管部分。然后，再将另一根长头儿的铁丝向下折，折出一个可用手把握的梯形握把，而后将握把前侧部位留好三个指头握持的空间，再向前折九十度，形成一个阶梯状的板机框。至此，枪身的主体框架基本成形。此时，再将这根长头儿的铁丝多余部分，沿刚才留作枪身上方的短铁丝交汇位置进行平折，使其与枪身汇合平伸向前，这样，枪头部位就是两根铁丝平伸向前了。将向前平伸的铁丝距板击框约三四公分的部分，再将两根平行向前的铁丝头儿进行横向水平弯折，从而使两根铁丝折成对称“凹”形，这两个铁丝头儿就成了坚起状，此时，只需要按相等的约四厘米高度将两个铁丝头截断，而后，将每个铁丝头儿向外下翻折，各自折成一个等高的可以挂住橡皮筋儿的环形耳状突起就可以了。

此时，枪身制做已经基本完成，需要的只是再截一根与枪身同长的铁丝与原来的单根铁丝枪身并到一起，在扳机要活动的部位预留一个小折弯，这样，两根铁丝并到一起后就可以形成一个可以安放板机的完整枪管机体。折制枪身的最后一步就是制作板机。这个板机也是用一短根合适长短的铁丝，折成一个类似称钩状的东西，只是这“称钩”上端是一个平直的尾巴，这个扳机安装到枪身上那个预留的折弯处，又恰好置于扳击框内，只要在扳机上绑扎上皮筋儿，在手指扣动扳机时，板机尾部的平直尾向上抬起，就可以抬起纸质子弹，子弹便被皮筋儿向前弹出，完成一次发射了。

折制件全部完成后，接下来就需要用那些细炮丝来绑缚以及美化枪身了。绑缚是为了固定枪上部两根并排但并非一体的两根铁丝，形成枪机管并留置扳机孔。美化是用炮丝将枪身及握把等部位进行缠绕装饰，以便枪体更加漂亮和握持舒适。这一切完成后，枪体就算成形了。接下来所要做的就是装上扳机，并给扳机平直部位绑上皮筋儿。这样，板机就可以回复自如，进行有效的击发和待击复位。最后一步，就是在枪头竖起的两个耳状突起上挂上皮筋儿，它就成为一个弹射系统，将用纸折叠成的子弹套在皮筋儿上，拉向后方，挂在待机位置，即可成为一把可随时击发，发起对 “敌”攻击的手枪了！

枪完工后，你所需要的就是找些纸来折叠子弹。这些子弹用纸以书本纸为最佳，报纸为最次！因为那时的报纸都极为粗糙，折出来的子弹既松软又易被折断，所以都极少用报纸来做子弹原料。如此一来，我们的书本便遭了殃，为了多折子弹，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撕那些好纸。可那时候连写字的本子都极为紧张，一旦双方交起火来，耗弹量是极大的，这样，造子弹的原材料自然也就面临短缺的难题。为了节省原料，我们都是尽量捡拾对方打来的子弹来给自己进行有效弹药补给，可谓是颗粒必争啊，真恨不得自己有诸葛亮草船借箭的本领！

有了枪，也有了子弹，一场恶战再所难免。夏天的中午，学校是给了充足的三个小时午休的，可孩子回家吃过了饭，却并没有几个会去真正午休，多会乘大人不注意就溜将出来，在房多巷窄胡同深的小镇各处院落展开攻防厮杀。直跑得满头大汗，子弹横飞，连塑料凉鞋带子跑扯断那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有时自己枪上的皮筋断了，还不得不打结处理接着再战，直到实在不能用了，还得想办法回家，蹑手蹑脚再“偷”家里人一根皮筋出来玩。可毕竟那时候皮筋家家也都并不富余，等家里女人们临上班走，要找皮筋儿来扎头时，却怎么也不见了皮筋这种状况也并不少见。家有淘气小儿，母亲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昔日的快乐和铁丝纸弹枪早已随了时光淡入历史和记忆的深处，孩子们的玩具和各样游戏也是日新月异，只有那枪战的游戏依然还是各时期孩子不变的游戏主题。所不同的，他们的玩具枪是商店买来的，而我们的枪是自己制造的。游戏内容虽大致相同，只是，现在的孩子缺少了一份儿自己动手的能力！

前日，心血来潮，我从单位找来一截铁丝，也给儿子折了把纸弹枪。折好装饰完毕，挂上皮筋儿，叠两发纸质子弹，试射，效果还算理想！儿子也高兴异常，把我这把亲自手工折制的纸弹枪拿在手里，屋子内来回乱射一气，还专门找了一个小铁盒当弹匣来盛放子弹。

看着他开心地玩着，那一刻，我在想，我已经将儿时自己动手制作玩具来制造开心的基因，通过今天动手制作铁丝纸弹枪传递到了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