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

          梦里的幽幽果香

      也许年龄大了，总有一些怀旧的情结，也许我本身就是一个喜欢怀旧的人。坐在

  办公室里，每当那一缕淡淡的果香从抽屉里幽幽的飘出时，童年的乡梦便清如溪水般

  的在心中飘零着，我总试图用圈圈的涟漪，把留存在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串连起来，让

  她有个完整的萦绕……

      老家在东北农村的一个小县城里，我童年时去过几次。那里虽然没有江南丝竹花

  雨般的浪漫，却也是山清水秀的淳朴。听老人们讲，爷爷没能听到我的哭声，便离了

  人世，奶奶是个小脚女人，没有一根青丝的头发永远整齐的挽在脑后。奶奶共养育了

  五个儿女，待儿女们长大各奔东西时，老人便倔强的过起了一个人的日子。家里的房

  子闲下来也就住进了别的人家，只觉得奶奶家的房子很大，中间是个大厨房，厨房的

  东西两面各有南北两个屋，实际上奶奶一个人只住一间屋子，妈妈说，我就是在那个

  屋子里哭出了第一声。

      在我那星星点点却清如水的乡梦中，最终能留下记忆的并不太多，能够常常眷念

  的就更少了。记得每天清晨，毛驴的蹄声打破清晨疏朗迷雾的时候，那一定是给奶奶

  送水来了，奶奶的用水就是这个毛驴车按时送的，至于别人家用水去哪里担，我就不

  记得了。奶奶家厨房的房梁上有个燕子窝，奶奶总说，不可以动燕窝的，谁要是动了，

  会瞎眼睛的，不知那些燕子和奶奶相处了多少年，傍晚，每当那缕炊烟，在张着暮蔼

  的天幕中袅袅升起时，也正是燕子衔食归来得时候，只见燕子们在屋中盘旋几圈后，

  便飞入窝中，窝里也一定有抻头待哺的小燕子。再次见到这情景，是多少年后，在儿

  子的儿童画中看到的，只不过那燕窝是在树上，而不是房梁上，却依然让我感到亲切。

      奶奶家的房后是一片韭菜地，周围是一圈樱桃树，夏天樱桃红了，贪吃的我，拿

  着水瓢去摘樱桃吃，奶奶不叫我是不会回去的。早秋时，油绿的韭菜打着挺，开着白

  花，奶奶就会给我包韭菜馅的水饺吃，直到现在我还是特喜欢吃水饺的。离奶奶家不

  远有条河，水虽不深，河却很宽，夏天，一河的水哗哗的流着，一河的孩子打闹嬉笑

  着，河边大人们在捶打洗着衣物，姐姐大我许多，总会带我去河里玩，搂一把长长柔

  绿的水草，编织成草帽遮阳，那个开心哦，让周围的青山也沉醉在那份迷荡温柔的音

  韵中了。

      冬天，奶奶纺着麻线，我则在火盆里挖个坑，埋里一个土豆，奶奶的麻线永远也

  纺不完，我就静静的等啊等啊，等那土豆烧熟了，飘出了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我

  敢说，那一定是天下最香的土豆味。奶奶家的炕稍上有一个大柜子，奶奶总是跷起小

  脚，从里面摸出一个苹果给我吃，柜子里面似乎是装着吃也吃不完的苹果，晚上，柜

  子里飘出的那缕果香直沁心中，望着那明如镜的月，数着星星，枕着河水里流出的旋

  律，便有了一个甜甜的乡梦。多少年了，那缕幽幽的果香，让我已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每家里买了苹果，我总会挑个最大最好的，洗净擦干，放到办公桌的抽屉里，只为

  那缕梦中的果香。

      童年里的乡梦随着岁月渐渐流失，留下记忆里的点点滴滴，却成了恒久的快乐。

  好想好想回到故乡去，去看一看那个飘着果香的大柜子，去听一听那盈满欢笑的河水

  声，去重温一下儿时的乡梦和那个承载我生命起点的老屋。前些年，爸爸还健在的时

  候，我和姐姐曾陪着爸爸回了一趟老家。几经询问，终于在一片砖瓦房中找到了奶奶

  家的老房子，此时，那座曾经很气派的老屋，则象一位历经沧桑的老人，被岁月压得

  弯了脊背，幸好它还在。待我们敲门进得屋内，此时的房主人也是一位老者，望着我

  们，一脸的诧异，爸爸赶紧说明我们的身份和来意，那种惊讶、不知所措和激动的表

  情在老人的脸上交换着，待他和爸爸说着他们彼此故事的时候，我细细的打量起来，

  还和记忆中一样，简简单单，桌子、火炕、窗户都还在原来的位置，只是那个装着我

  乡梦的柜子不见了，却原来那缕果香直由心里升起。走的时候，老人和爸爸难舍难分，

  一再招呼，“再来啊，能走的时候就回老家看看！”能走的时候就回老家看看，这句

  话震颤着我的心，看着这间老屋，它还能在萎缩地挺立几载，望着房子后边的那条河，

  几近干枯，余下的水成了溪流，残喘的流淌着，没有人能说出它已经流淌了多少年，

  但是我却是担心它还能流淌多少年，或许这就是乡愁，即便我在家乡只是屈指可数的

  几日。

      如今，家乡连远亲的老者都已作古，爸爸也已走完了一生的路程，只有那缕果香，

  时常把我的思绪拽到童年的方向，打开那依然温暖着的记忆，我望了一眼，已流出了

  怀念的泪水。当我撷取几个难忘的镜头后，背转身，渐渐的远行让我知天命了！风从

  身后吹来，我微笑着继续飞着……

                                     大雁写于2011年4月5日清明

       每年的清明都要去扫墓的，无奈今年却因为特殊原因不能去，原本想写几字来怀

  念父亲的，却实在不想心中再流太多的泪水，清明的夜好长，清明的夜好凉，清明的

  夜难眠，清明的怀念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