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婆婆

个人日记

    屈指算来婆婆离开我们已经有14个年头了,可老人的言谈举止、音容笑貌我仍然记忆犹新。婆婆个头不高,微胖,说话轻声细语;白白净净的,小眯缝眼,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慈祥很和善。
   
   我和老公是1991年结的婚,那时我们都在外村上班,结婚后为了上下班方便,就住到了老公的单位宿舍。女儿还没出生,婆婆就找人给孩子裁衣服,她说:“我家老五媳妇是文化人,我的针线活不行,做不好,媳妇儿的同事会笑话的,咱不能给孩子们丢脸。”婆婆找了一个针线活出了名好的婶子给裁剪的,她自己细细密密地缝制,虽然不是很好,可我知道那是老人的心意,看得出老人是加了很大的小心,生怕做的不好。我接过婆婆送来的衣服,仔细抚摸着连声称赞。婆婆看我满意的样子,她就眯缝着眼睛笑得花儿一样。
   
   平时上班没时间,只要周末我们就回家看看二老,我们每次回家,婆婆就和待客似的招待我们一家。那时我们农村的条件还很差,没有啥好吃的,只要我们回家,婆婆必定要拿出一块平时舍不得吃的腌肉,泡一盆粉条,打块豆腐,给我们做大炖肉,然后熬上米粥,还要出去买二斤油条。饭做好了,婆婆总是让我们先吃,她自己拿块馒头坐在门槛上一边吃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们吃,时不时的还要问一句:“楠楠妈,菜合口吗?不咸吧?”我拽她她也不会和我们一起吃的。(我悄悄问过老公,老人为啥不和我们一起吃呢,老公说,他问了,老人怕我嫌弃她老了,吃相不好,还怕我嫌她脏。)我给老人解释了很多次,咱都成一家人了,不要那么生分,再说,你是老人,我是晚辈,我哪能嫌弃老人呢?谁也会老的啊。婆婆看我诚恳的样子,也就不那么拘谨了,后来我们回家就和我们坐在饭桌上一起吃饭、聊天。
    
   印象最深的是1993年刚入冬的一个冷飕飕的星期天,我正带女儿在屋里玩,听见外面有人喊:“楠楠、楠楠!”我跑出去一看是公公套着小毛驴拉着一车白菜,萝卜,还有一袋子面粉,婆婆坐在车上,老两口给我们送菜来了。婆婆围着块深蓝色头巾,穿着棉衣,缩着脖子,双手伸进袖管里,脸色苍白,冻得瑟瑟发抖。我连忙扶老人下车,“娘,这么冷的天,你们怎么来了啊?快进屋暖和暖和。”把婆婆搀进屋,我就忙和公公卸车。一边卸车一边说,你们上岁数了,不要惦记我们,我们缺什么可以回家去拿,还要烦劳你们大老远的来送。婆婆说,孩子还小,天冷了,没啥事就别回家了,怕路上冻着孩子。二位老人进屋带女儿玩了会,我知道他们的本分,就悄悄拿钱出去割肉买菜,婆婆追出我,说啥也不让我去买,口口声声说家里的鸡啊猪啊的没人管,坐会就得赶回去。我费尽口舌地挽留,老公也恳求老人们留下来吃个饭,中午暖和了再走,可二老就是不依,就这样返回去了。这件事过去很久,每次想起来,我总感觉心里过意不去,70岁的老人了,已经到了晚辈侍候的年纪了,还要来给我们送吃的,我们受之有愧啊!
             
    婆婆住在我们村子的最南边,房子四周都是庄稼地,乡亲们干活累了就到婆婆家歇歇喝口水,家里只要有开水,婆婆就不会让人喝生水。到地里干活的人们找农具,只要家里有的婆婆必定会借给人家用,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和我说起婆婆的好。“你婆婆是个老好人,待人热情,虽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心眼是一百一的好。
   
   婆婆的身体一直很壮实,脾气也好,不好着急上火,我们都说婆婆一定是位长寿的老人。可万万没想到婆婆73岁那年得了肺癌,检查出来时已是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不能手术了。一九九九年年农历四月二十四下午4:35,我慈爱的婆婆与世长辞。记得婆婆咽气之前,我们一大家子都在场,五个儿子五个儿媳,闺女、女婿,还有几个孙辈的孩子,可婆婆就是呼呼地喘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憋得脸通红,就是咽不了那口气。看她受罪的样子,我们束手无策。一位本家叔叔说:“你娘是等着你爹呢,忙去把你爹喊回来吧。”原来是公公不在屋。大伯子哥哥出去把坐在大门口偷偷抹眼泪的公公叫到屋,公公走到婆婆跟前,附身对他生活了50年的老伴儿说了声:“走吧,别惦记我了,我没事。”说来也是奇怪,公公说完这句话就哽咽着往外走,脚还没迈出门槛,婆婆就咽气了。二老没有文化,相信他们相濡以沫了50年也未曾说过情啊爱啊的话语,可婆婆临终时的难舍难分,公公哭红的眼睛不正是对爱的真谛的最好诠释么?
   
   婆婆走了,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思念,老人一生勤勤恳恳,默默无闻地为这个家,为她的五个儿子操劳了一生。婆婆去世后的很长时间里,我总是梦见她,梦中也是老人慈眉善目的样子,是她围着灶台忙忙碌碌做饭的样子,是她踮着小脚忙里忙外的样子……
  
   淳朴善良的婆婆,不善言辞,心直口快,对人热情,想来老公身上的许多优点不都是婆婆美好品质的传承吗?感谢我的婆婆,感谢您给予了我这个儿媳慈母般的爱,你实实在在的为人,你耿直的秉性,也在潜移默化地感染着你的孩子们。
   
   2010年迁坟,婆家的祖坟都迁到了我们学校的南边,紧挨着道,每天上下班我都要经过婆婆的坟茔。每每看到婆婆高高的坟墓,我都会想起我慈爱的婆婆,想起我亲妈般的婆婆,好像正笑眯眯地冲我走来……
     好人一生平安写于2013年10月28日晚

———————————————————————————随文附上我女儿写给奶奶的一篇获奖作文。

 洛   莺   菲   菲 

 
 那年     谷雨
  
    阿婆,他们说你睡了,我知道这是骗我,可我不敢去看你的墓。
 
二年    立夏
 
 
   阿婆,一年了,你离开我。我来到咱们的小池边,看池里长满青苔的石块上是否还攀附着酣睡的蜗牛,看池边的湿地上是否还丛生着浅笑洛莺。
 
    洛莺粉、白、绯依然,只是花瓣上凝附了我以前不曾注意的莺露。她一定也在怀想你温暖的呼唤——“囡囡,快来看,洛莺——”我就咯咯笑着跑来,细嗅洛莺淡淡的清香,看她浅黄的花蕊处晕染出无暇的白,清雅的粉,热烈的绯。我多么想折一两枝别在发间,你总是揽我在怀里,说:“阿婆怜囡囡,囡囡怜洛莺,莫采莫采……”乡间只有你称她为洛莺,像慈母对小儿女独特的昵称。“洛莺,洛莺……”我喃喃,洛莺花瓣上的露水忽然滑落,湿了我的眼睛。
 
   黑不知什么时候来找我了,轻轻蹭我的脚踝。“回家呀,黑——”黑领着我走过田垄小路,到家了,它依旧卧在门前的白石上。阿婆,黑每天在这里等你。我挨着黑坐下,今天我来陪陪它。风吹得很和软,天上有白云在行走。风抚着我的头发,像你的手,阿婆。黑突然低低地一声,“唔——”它靠近了我。

三年            春分
 
 
   沿着大坝走。
 
   河干了已经很多年,河床坦露着细白的沙。大坝所保护的河曾经是村子最美的景致,这里是爸爸的童年。沙里隐隐露出的,是些小小的蚌壳、螺壳。这些水的精灵在风沙中蒸发尽了剔透的血肉,镌刻成了河的碑文。沙依然保持着起伏的波形,追忆着平铺十里湖光中的粼粼细浪。这些沙之波浪让我想起了冷峻的土地上死去的胡杨执着站立的虬根。
 
   我追溯着波涛东望,无尽的沙绵延到了远方,这下面凝固着多少鲜活的水草、鱼虾、螺蚌,生命的繁荣嘎然干涸成了一片无奈的荒芜。面对着这样盛大的死亡,与河守望的蓝天,与河偎依的堤坝,它们要用多大的伤痛去缅怀这相望而不可及的生死两隔呢?
 
   当生命轰然倒下,剩下的就只有这一片荒芜和伤痛了吧?
 
   我止住了脚步,不愿再往前走。大坝的尽头是阿婆的墓。
 
   刚想折回去,目光被一小簇绿色叫住。那些在河沙里抽出新叶的,不是芽芽草吗?
 
   芽芽草也许是某种芦苇的变种,发迹于沙滩之上,抽芽于春天之前。再过几天,就会有三五成群的孩子来这里抽“芽芽”。芽芽草层层绿叶中间包裹着的清甜的白心,是孩子们最爱的零食。小孩子笑着闹着踩过大坝,坝上的土就软了,风就醒了,风会钻进土里,叫醒种子。
 
   新的生命马上就要生长出来了。
 
   沿着大坝走,催自己快点。要赶在东风来之前把带来的洛莺花种子种在阿婆身边。
 
四年         小满
     
   
    “黑,看阿婆去呀——”
     
     黑带着它的四个宝宝跟我走在大坝上。芽芽草正在河滩上忙着生长,它们要赶在夏末长成白色的节茎,为患了百日咳的孩子治病。斜坡上的花草从容地把绿色蔓延遍布整个堤坝。
    
    四只小狗突然开心地向前跑去,黑紧跟在后面。它们看见了家门口的洛莺。去年的种子在今年发芽,盛绽成一片霞光云锦。
 
   “阿婆……”我在心里深深地呼唤你。
 
    那洛莺菲菲处掩映的,一定是你的笑颜。


文章评论

老教师

让人敬仰的老人,虽然离开了很多年,但是至今还念念不忘。。。。。。。

云儿飘飘

婆婆也是妈,亲密是一家,再把姐姐夸善良敬老人人夸[em]e179[/em]

老教师

慈祥勤劳的老人,得到了一个孝心的儿媳妇。在老人在世时相互关爱——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平安,你是好样的。[em]e179[/em]

冰之恋

[em]e179[/em] 呵呵婆婆也是妈!

老教师

一辈传一辈,代代相传。平安你孝心老人的品德,也一定给你的孩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你当年是怎样孝心老人的,,,,你的孩子将来就怎样孝心你。是相辅相成的![em]e189[/em]

冰之恋

祝贺平安姐又发表日志,姐姐的文字总是那么感人!深入人心!婆婆也是妈,一辈子辛苦了!善良又有孝心的姐姐就人见人夸![em]e179[/em] [em]e163[/em]

一生平安

姐姐是个孝顺的,有良心的儿媳。能为婆婆写回忆的也只有姐姐吧!恭祝姐姐佳作发表![em]e183[/em] [em]e179[/em] [em]e178[/em]

冰之恋

这歌曲唱的好深情,好听,这声妈叫的我们这些晚辈悄然泪下,冰儿远在他乡,平时最想念的就是咱的妈,看见姐姐的文字冰儿不觉的又思念我的妈妈了,爱妈妈,想妈妈!

俊云姐

这篇文章我看了两遍才坐下,一个女儿跟妈妈的述说(不是女儿胜似女儿的儿媳),发自内心的呼唤,朴实的语言,情真意切,很感人,自从我认识妹妹,不止一次听见妹妹还念婆婆,善良,可爱的平安妹妹,婆婆一定知道你的思念,她老人家一定会很欣慰的,有这么好的儿媳妇,也会自豪的。[em]e163[/em] [em]e178[/em]

友情如树

可敬的婆婆啊! 你们比我早一年结婚,那些日子真难啊!

蓝兰

一位和蔼可亲的婆婆,一位温柔贤惠的媳妇,一位活泼可爱的孙女,一个温暖的大家庭其乐融融。婆婆走了,留下真挚,诚恳,亲情在人间。

蓝兰

人们说世间最不好相处的人际关系就是婆媳关系,就像这首歌的歌词中唱到,婆婆也是妈,就像姐姐那样爱戴尊敬自己的婆婆,那将是一个温暖的妈妈。祝福姐姐幸福安康!快乐满满!

蓝兰

姐姐:蓝要上班了,等有时间再来享受姐姐家的温馨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