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阳光的我

【6月9号，7月9号，整整一个月，又一个阴雨天。我手中的笔好沉重，一如这颗沉重的心；我手中的笔好沉重啊，两眼泪涟涟。 】
       2013年6月9号，是我有生以来最难忘最痛心的一天 -------我唯一的亲妹妹，风一样离开了这个她曾打拼的尘世，离开了她的至亲好友们。留给我们每个人的只有无尽的追怀，痛彻的悔恨和心碎的思念。
       那天一早老天就阴沉沉的，不久小雨就临空降落，一上午 几乎没停，气温骤降。我和老公照常上班。大约十二点一刻钟，老公下班一进家就告诉我，妹在班车上从大同回来了。我一惊，二话没说，停下做饭的手，拨通了妹的手机，惊喜地问：“二，你怎么今天回来了？走到哪儿了？”她很清醒且朗声道：“姐姐，快到县城了。”“那你到县城下车吧，咱们弟兄三个明天一块回去。我明儿就放假了。”“不了，我买了回上寨的票。”
        我深知妹的脾气和心思。她已经近半年没见着年迈有病的双亲了，母亲患有严重的糖尿病以及神经衰弱症 ，父亲高血压于前几个月患轻度脑梗住院，她因忙于工作，我和弟弟一直没答应她回来看望。前两三天她跟我说打算把一大堆工作加加班，赶回来和娘家人一起过一个快乐的端午节。当时我又急又心疼：“那你注意身体，别再熬倒了。尽量休息好，按时吃饭，多喝水。其实爹娘怕你回来再病了，电话一再让我劝劝你。”“没事儿，你们放心吧。”这是她惯有的应答人的口头禅。
       谁曾想，她于我们放假的前一天，就偷偷上了客车，她说没告诉孩子和他，更没通知父母。我叮嘱她，在上寨下了车什么也别买，天气不好，打车快回家吧，我和弟弟明天再买家里所需。她顺口答应了。
        我们忙着吃罢午饭，竟然安心地午休去了。弟弟说他们也是。【后来弟弟痛心地说，我二姐早出事了，我他妈的还安心地睡着觉 。我他妈的也睡得着？  心想打个电话问问二姐到了没有，又怕她疲乏晕车影响她休息 】
        下午三点半吧【雨停了】，我正在上课，手机响了-----“父亲”，走出教室接听，声音急促：“你妹妹---出车祸了，在----在----急诊。”哪容细想，我头也不回撂下学生们跑到校长室打声招呼，就拨打老公的电话叫他快到急症室。然后拨打弟弟电话，惶急中没忘了解伤情，因为弟弟距医院仅仅一二百米远，父母应第一时间通知他。谁知，一接通就是弟弟的嚎啕大哭声：“姐姐，快点儿吧，不顶了。”当时的我那是怎样的感受，不想回忆更无法形容。我跨上电动车疾驰而去。这条六七里的破败不堪的水泥路由于接连两三天时有降雨，深水坑泥洼地不间断。我一路是泪水洗面，  一路不住地念叨“妹啊，你要挺住。阿弥陀佛。。。。。。”也不知哪里来的勇猛一路狂奔，红绿灯似乎也得让我三分。。。。。。
       疾步进了急诊室大门没几步，一眼就看到了我亲爱的人儿。她大半个身子盖着雪白的被子，上身着她喜欢的那件红运动衣。人一动不动， 头发散乱，双眼紧闭，鼻孔插着管，左额头一小块浅浅的血口，留有血迹，雪白干净的衬衣上也有斑斑血迹。只听见急促地从嗓子眼发出的粗重的呼噜声。我怜爱地抚摸着她受伤的额头哭喊：  妹啊，你听见了吗，妹啊，你要挺住。。。。。。此时的我虽被眼前的残酷击打得麻木了，但就没丁点儿往死亡上想，打死也不信她会离开我们的。这时，护士在清理嗓子里的东西，医生在开药。弟弟告诉我，他来前医生就给做了ct，结果是脑里装满了血，生命垂危，弟悲痛欲绝， 他向医生跪下乞求快点想办法拯救。这不，正准备往大同322医院转   , 我猫抓心般的催促医生动作快点。这时候一分一秒的时间是多么昂贵，真切的感受到“时间就是生命”。
       要上救护车了，撩开被单，妹一条腿裸露，一只脚上的运动鞋也不知去向，只露着白净的袜子。我也顾不上去多想再问，随老公和弟弟弟妹上了车。路上，我们央求司机打开警笛。四个人呆若木鸡，木呆呆地望着张着嘴扔只会呼噜呼噜的妹妹，弟妹，她不时哭喊着“二姐二姐”，我呢，心中抱有天大的希望：怎么能相信正当年的妹妹正在死亡线上挣扎即将离开我们呢？
       我们不时催促司机加速。忽然，呼噜声减弱，医生说危险，马上做胸压抢救，一阵努力，医生额头冒汗，弟弟从医生背后助力，我求医生一定尽全力抢救。可很快呼噜声几乎消失，医生翻开眼脸，一试鼻息和颈部就直摇头并叫司机停车，天啊，这怎么可以？“医生，一定要救。司机，继续走！”又一阵努力，大夫郑重宣布“真的不行了。一切迹象表明人处于死亡。如果再这样，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是折磨。记住，时间是：4时11分。”
     “医生，莫非我二姐这就彻底完了？”弟泪眼婆娑，嗓子嘶哑，仍不死心。
     “真的尽力了！”医生低沉而平静地做最终告白。随即，他拉上白被单盖住了整个头部。
       我仿佛被五雷轰了顶，心被挖空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这一刻才稍有明白：我的唯一血浓于水的妹妹这就陪我走完了42个年头，她是回来了，可就以这样的方式见了亲人最后一面，没说一句话，没看我们一眼，更没露一个笑脸。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如此简简单单干干脆脆结束了，如此与我们阴阳两隔了。弟妹悲痛欲绝，嚎啕大哭，老公也悲泣成声 ，我姐弟俩抱作一团，“姐姐，二姐不管咱俩了，就剩咱俩了。怎么办呀？我二姐好可怜啊，我好后悔没把她硬叫下车来一起回去。。。。。。”“姐也好后悔，后悔的抓心啊，咱弟兄三个多好多好啊，。。。。。。”  

       救护车缓缓地往回返，我 们的心在急剧冷却。
       这期间，父母来过几次电话，已记不清了。每次我们都强作镇定，回应最善意的谎言-------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头部轻微出血，也能说话 但不许说；正转往大同322医院，那里近且医疗条件好些。放心吧，不骗您们；硬要下来可以直接回弟家吧，我们已上了大同。
      车子停在了太平间，那最阴森恐怖的地方，今天我最亲爱的人也将暂居此处，永远归宿于另一个世界了 ，再也不会和我们欢笑喜乐了。 
       我和弟弟撩开被单 ，趴在妹妹身上悲凄痛哭。  她却是异常平静，安逸地“睡着”，摸摸面部和手臂还热乎乎的，那手那脸那衣以及左手腕上那块手表一切是那么熟悉亲切，可手指上佩戴的金戒指令我一惊，这一定刚买不久，我可从没见过妹妹戴过什么首饰，依稀记得她最爱的是戒指。可从今。。。。。。
       妹妹，多少年来，咱姐弟三个 多好，亲密无间，忧乐于共，你就忍心抛下我俩不疼不爱孤独而去吗？妹，没有了你，我们再也不是一个完美的整体了，还从哪里找寻我们这样相亲相爱、和谐快乐不分彼此的弟兄呢？你让我们如何向父母交代向你的女儿交代啊，如何叫他们活呀？我苦命短命的妹妹啊，你走的好突然，好悲惨，好冤屈。。。。。。 
      隐约听到有人催促我们下车，要安顿她。弟弟用手机拍下了他二姐的遗照—-最原始最刻骨铭心的遗照。然后,我俩一步三回头淌着泪下了车.—
       永别了，妹妹，你安息吧！ 
       几个叔叔婶婶堂弟堂妹们都过来了，我们连忙通知侄子和我的大女儿【他们还不知道呢】，见见多年来一直疼爱他们的亲人最后一面……
      不知谁提醒，估摸父母快坐车从老家来了，这儿临街又是去弟弟家的必经之路，我让老公电话一问，果然快过来了，我们连忙四散躲避起来。
       这一关暂时过去了。立即安排通知妹夫s，考虑他的心脏不好，害怕有个好歹，只说人危重。可x无情的抛下一句什么：“我又没让她回去，她也没跟我说。你们看着办吧！”弟弟再向他辩白，也没答应马上过来。我们是了解s的，清楚他们的婚姻状况的，这样的结果也不足为奇的。
       可这是天大的人生大事，况且朝夕与共十六七年的夫妻了，这样的态度有些不可理喻。
       公安过来了，拍照，验尸。妹那身干净得体的衣服被毫不留面地剥下来了。。。。。。结果竟是脖颈也断了。 
        天哪，脑袋，脖颈 ，是两处致命吗？这是怎么回事啊？究竟谁掌控着我们的生死大权，竟如此残忍地对待这么一个万分善良、纯朴、辛劳、自强不息、重情重义的弱女子呢？ 
        听交警说，是一个河北的二拉三车占道而客车又快加上雨天路滑撞上了。偏向司机一侧的车头被撞烂了，就在那一瞬间，司机出于本能反应侧了下身子，骨折了，而司机后座的妹妹一定是晕车昏睡头部被强大的撞击力碰撞在了前面粗粗的护栏把手上了。后来有人见证，她由于晕车和同座换了座位。车上其他十来人都很幸运，不同程度的受伤，都活着！这条道来往客车几十年了，从没发生过如此惨状，我年仅42岁的妹妹从没负过任何人，更别说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恶事了。呜呼，哀哉，叩问苍天，今天的事又作何解释呢？
    半小时后，我亲爱的人儿被恣意换了装，从头到脚换成了一套老年寿装，被用酒精清洁了皮肤，被简简单单化了面妆。她一生就如此草草了结了。

       又一小时过去了，s还没从大同动身。他到底什么意思？老公无奈只好告诉他实情，可他仍满口怨言，以为我们和他开玩笑呢。天哪，有这样开玩笑的吗？又一次，没好气地催促着他…
       大约半小时吧，s一行三人下了车。我们一直守在太平间外，守护着我们可怜可亲的人儿，等候着她婆家人的“大驾光临”。一连两天阴雨天，这时，夜晚的天气更凉。本来瘦弱单薄而又心寒至冰点的我们姐弟俩有些瑟瑟发抖。但何惧之有？我们的亲人她更孤单更冰冻。。。。。。 
       s一下车，悲泣着恣意发泄着：怪她任性回娘家，怨我父母住的偏远，说是我们娘家人的责任。。。。。。弟抱住他痛哭道：二姐夫，你什么也别怨了。你要是难受就狠狠打我吧。你别难过了，我们理解你的心情，注意你的身体吧。你要有个好歹，孩子咋办啊？。。。。。。可他仍死缠不罢休，弟妹和老公憋不住了：半年了，闺女回家看望一下老爹娘那不应该吗？老爹前几个月脑梗就没允许她回来，就考虑她工作忙身子差。她这不有空了急着回来看看，这不是人之常情吗？我们愿意她走还是她自己愿意，这是 挽不回的事实了，我们只得坚强面对……
       渐渐地，大家的情绪稍稍平息，个个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太平间。s捶胸顿足，抽泣着，指着静静躺着的妻子：刘xx，你对不起我！你    叫我怎么和孩子交代啊，我混账，我对不起你 。。。。。。我又哭得肝肠寸断。。。。。。几个小时了，她该“睡醒”了，恨不得扶她快起来，同时心底在独白 在自我抚慰：妹，人称你女强人，你太累了，这一下休息个够吧。我爱怜地抚摸着她的头，湿湿的冰凉凉的。这就是我风光一世的爱妹的居所吗？这几年，她那么惧怕寒冷，在家里盛夏也脚不离棉拖。。。。。。 

      约莫九点钟吧，我们随便从附近找了一家小饭店，伴着酸苦的血泪强行进了点食。然后给他们三人安顿住下。
      夜色浓重，街上行人寥寥，夜灯昏黄，偶尔车辆驶过。我们的心仿佛被抽空，浑身无缚鸡之力。弟弟的家虽距此地不过百步之远，可事情不允许我和弟弟、老公在他家露脸，因为父母以为我们仨已陪妹妹在大同治疗。这不，只得打车回我家。二十几分钟的车程。进了屋，屋里静寂的有些瘆人，三个人静默，各自躺下。弟弟趴在 枕头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我和老公四目圆睁，痴呆呆的，没有泪滴，以为这只是一场梦，突如其来的噩梦！妹妹那么爱笑，她正望着我们嘿嘿笑呢。因为她常说，十几年来，她最温馨最舒心最幸福的就是回到这儿和娘家人的相聚。妹妹，你不是急着回娘家吗，你那么急干嘛，还是没见到父母吧，二老因担心你下午去了弟弟家，如果咱们明天一起回去，那将是又一个人间天伦之乐的生动场景！可你， 。转念间，白天发生的一切真真切切又闪现眼前。妹，你今天就在我们眼前，可你紧闭双目，没开口说一句话，不管我们怎么哭喊，怎么喧闹，你都没反应，你真永远不理你的至情至爱的人了吗。。。。。。
       夜漫漫    ，难成眠，滴不尽相思血泪啊  ！ 

       默念妹妹一路走好！
    愿妹妹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