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水草

些。微

在这个世间，有一些无法抵达的地方。无法靠近的人。无法完成的事情。无法占有的感情。无法修复的缺陷。

                                         ——安

这个世间上总有一些人比常人看得更远。对人对事能够观望的更清澈明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总是能够辨别得很清楚。虽然事情有时并没对或错之分，对错的标准永远都在不断更改。

那些提前到达某一点的人或许不见得更幸福或更快乐，但是至少可以保持足够的理性与自持来拒绝或修复一些诱惑与损伤。至少这样可以对自己负责。可以不必去揣摩他人的心思，不必陷入一些无谓的挂念中，不必有妒忌，不必为一些遥远地不可企及的人事伤怀。更不会心生妄念。这其实也是对自我的尊重。

人生中一些突如其来的真相总是会让人粹不及防，并且不可抵挡。虽然知晓一些话语的可信度是这样低劣，可是有时宁愿相信。信任的代价如此昂贵。只是，输掉的又如此轻而易举。狼狈不堪。甚至对自我心生憎恶。

世间的快乐如此短暂。忧戚却是无涯的漫长。些微光亮就能使人奋不顾身，决然前往。就这样飞身投入过去，却发觉不过是点滴萤火。既不能引领自己去往另条茫茫路途，也不能带来片刻温暖。不能照亮彼此。不能被把握。不能被欣赏。它不是火种。即使有飞蛾扑火的决然果敢也依旧不能够。一些虚妄的抵达不过是内里生满螨虫的锦袍，经不起日光的暴晒。千疮百孔。满目苍夷。掉落满地的是曾有的心情。喜悦。梦，及不可重来的旧情绪。

她说，善生，我追寻感情。我渴望得到感情。想用自己的方式对待这个世间。这个男子。她要花费余生的时间去忘记他的脸。忘记曾经与之相爱及彼此摧毁的幻觉。忘记他半夜惊醒，抱住她泪流满面不能自制。忘记那一刻的花好月圆，走投无路。忘记她是他生命中最后一次出现的烟火，窜至高空，灰飞烟灭。忘记如此的不甘心不情愿，执拗地把彼此逼到绝路，丑态毕露。人性不容如此之拷问追究。忘记年少气盛，忘记内心深处的火焰，而一切终究会熄灭腐朽。忘记对爱的探索和质疑。

感情。这是你要的感情。原来它不过如此。而已。

是的。感情。感情不过如此。

有时会想，对于处于成人世界的人们，感情不过是放松身心的一次出逃。最终的回归仍然是起点。于是，一次又一次。彼此只是被暂时的激情诱惑。我们并不爱哪一个人。只爱自己。在意自我的感官刺激。或许源于精神。或许源于身体。或许源于灵魂的些些感念。如果你想进入游戏，必须也是唯一的条件是，你足够坚定无谓。对自己对他人。或许一些人的一生需要很多个这样的石头，才能助其去到对岸。或许一些人一生都处于寻找中，低徊辗转。不能遏制的渴望或寂寞。也许，这也是缺陷。只是，这缺陷不能被修补。一些人或许需要许多的感情才不至于让缺陷如此怵目惊心，如此触痛自己。这正如我们大多数人只能通过他人的眼睛方能认清自己。我们总是需要一种嫁接与转移。

记：我清楚地知晓自己陷入一个漩涡里。却无力自拔。内心时常惶恐不安。需要转移注意力，才能消除些许无力无助感。

四月末的天空，大团大团云开始涌现。阳光已日趋晃眼，热力蔓延。清晨与黄昏也日渐迷人。总是在清晨跟傍晚里能听见布谷鸟的鸣叫声，一声远一声近，来来回回地“布谷，布谷”。每当彼时，内心总会浮起些些细微的怅茫。不能辨明，却又如此清楚的自知。初夏的空气里时常会浮动一些俗俗的香气。寻常的，毫不矫揉造作。是的，粉紫的泡桐花已经盛开了，大朵大朵。它们俱都成长得高大健壮。盛放的花朵也是带着重量，若是被大风吹落，会有钝重的声音。有时，大群的鸟儿会栖落上面，高大的树冠仿若是它们的舞场，起落腾挪。翩翩然。槐树花也赶在此刻开放。一串一串地，低垂着粉白脸，弥散着甜香，所以蜂蝶们总喜欢围绕于它们身边。喜欢这样的清晨或黄昏。云朵铺展，晚霞蔓延。喜欢爬上楼顶对着这样的天空拍照。一样的自娱自乐。

我想自己有彻底的悲观情绪。对一些表面欢乐的事物怀有抵触情绪。不，这样说或许并不正确。是不愿融入其中。只要观望，保持距离，这样才不至于没有退路。觉得世间所有的快乐俱带有欺骗性，不真实。宛如映照在湖面上的星光，美丽却异常渺茫。并且不够坚固，不足以与一些灵魂深处的悲伤抗衡。以及一些不能被窥探的陷落与窘境。

或许。这也是我的缺陷。

                                                                    水草

                                                     2011.4.28 四月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