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水草

从此不见

    When i first meet yon,A feeling is like old friends.

                                                         —— 题

蕊问，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是。What happened。

每天清晨在洗漱时，素白总是会对着卫生间里的大镜子发上好一会儿呆。镜子里的女子长发蓬乱，瘦削苍白。眼眶因长期睡眠不好而微微灰黑。并且已有细小的眼角纹。有时会想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有时大脑则一片空白，就仿佛灵魂出窍。但她却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每天清晨，发呆。

一切皆有可能。这是一个男子对素白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陌生的男子。在网络中遇见。

那段时间素白刚从南方S城流浪归来。暂时还不想投身到工作中。每天只是睡觉，上网看电影，或者一个人发呆。日子过的像一滩烂泥。沉堕委顿。

去南方之前，素白供职于一家制药公司的质检部。每天同一些瓶瓶罐罐，试剂，溶剂，滴定仪，烤箱，试管打交道，要计算各种药的挥发性，残留量，碳比。公司的每种新药都要经过质检部检验合格后方能批量生产。尽管工作繁琐枯燥，但并不忙碌，而且薪资可观。素白想，这样生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安稳，舒适。我本就是一个沉闷乏味的人，这也算是人尽其才了吧。只是觉得不快乐。可是，快乐不快乐比起流离失所，居无定所，比起自给自足的温暖不过是件华丽的装饰品罢了。生活会逼迫人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剩下挣扎，妥协。

可是，谁也不知道生活的下一个圈套在哪里。尤其爱情，俱是腐烂发霉的。

得知在一起两年的男子跟另一个女子去酒店开房是在双方都已有了结婚的意愿之后不久。是彼此都熟识的女子。那一刻素白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只娱乐自己的小丑。

素白给了那男人两记耳光，转身离去。杜绝了一切解释的可能。

或许两人早已不爱了，只是已经习惯了彼此的习惯。但素白那段时间还是迅速的消瘦下去。有时在半夜里突然惊醒，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她想，原来习惯也是这么可怕的东西。尽管没了激情，可还是会痛。就像阑尾，可有可无，但是割去了依然会痛会在体表留下疤痕。并且身体里会有个空洞，残缺不全。会伴随一生。

后来，素白辞掉工作。去了南方。

生活在别处。

陌生男子正是素白从南方归来后在一个群论坛里遇见的。素白并不怎么聊天，也从不加别人，只是会在空间里写一些文字，那些沉郁破碎的文字是她用以对抗孤寂的一种方式。语无伦次的。薄凉，寂静。郁郁寡欢。就像一道道伤痕。

男子主动加素白。最初素白只是被他的名字吸引。风魂。是他网络的名字。

风有灵魂吗。

那么，你死而复活的感觉如何。

素白在网络中的名字是，复活之后。

网络中的相遇大抵也逃脱不了现实生活中的潜规则，要有足够的魅力或者说引力来挑起彼此的兴趣。或许他们从第一次的对话中就窥见彼此的不妥协和不能被刺探的灵魂禁地。

每次见面风魂都会叫素白，宝。

素白说，别叫得那么恶心好吧，我又不是你家小孩，也不是你的情人。然后给他一个呕吐的表情。他则哈哈大笑，很有些得意忘形。

在某一刻，素白甚至觉得彼此很熟悉。内心的空洞也没有那么冰凉冷彻。

但是，彼此并不知晓对方的过往，甚至现在。素白想，不过是两尾偶遇的被沉没于深海里的鱼，不属于同一类群，只是在退潮之后被同时困留在浅海里，终究要回归各自的种群，各自的领地。可是，海洋那么宽广深邃，要怎么才能不迷失呢。

两人唯一也是最后一次见面是那年的春末。天气已渐渐有些热起来的迹象，空气里弥漫着花开谢后的颓败味道，腐烂后的香。白天下过一场小雨，傍晚雨停。晚霞蔓延成奢靡的灿烂，腐烂的味道更浓了些。这样的时刻，素白总会觉得无助且异常寂寞。深入骨髓，泛起丝丝潮气与凉意。无可抵挡。所以，她终于还是应了风魂见面的要求。夜晚潮湿的空气泛起来些些清寒，路灯晕黄的光有些雾雾的湿。新区大道上行人车辆寥落，平整宽阔的路面向无尽的夜延伸过去。仿佛一直一直走过去就能抵达时间的尽头。

风魂骑摩托载着素白一路狂飙。他问，你怕吗。

你不觉得问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如果怕，就抱着我的腰。

不要。

素白那时候其实心底还是有些害怕的，或许是车速或许是这个陌生男人，或许是一些不能确定的东西。只管用两手死死抓着后车架，仿佛那是一根溺水时的稻草。

如果一直开，会是哪里呢。

我们要不要试试。

对你文字里的一段话记忆深刻：如果太喜欢一件东西，就愈要表现出淡薄，因为害怕失去，因为不知道何时会失去。因为不能把握。因为不能实现。因为害怕留下破绽。因为一切。所以，有时我对你冷淡，并不表示对你不再热爱。

所有的感情都不能被把握。

或许如此。但是，你不相信一切皆有可能吗。

那只是一种信仰。

于是，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只是，在一个路口等侯绿灯时，风魂从前面伸过来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素白裸露在外的手腕。只那么一下，像蝴蝶的翅膀掠过。带着审慎地欲言又止地温柔。

送素白回家时，风魂坚持要看着她上楼。彼此没有说再见。听着摩托车的轰鸣声慢慢远去，素白突然觉得心力交瘁，仿佛被一只抽气阀一点点地抽掉了所有的气力，只剩下一具皮囊而已。

隔天，素白将风魂从聊天里删掉。

给他手机发了一条信息，从此不见。

他们都没有提起素白曾给过的一条留言：When i first meet you,A feeling is like old friends.

                                                         水草

                                                       11.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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