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敌流光入梦来

散发行。浮生

 不敌流光入梦来

 
近来总会梦到少年时的旧人旧事。一些人面目模糊,一些人清晰如昨,依旧是明媚的好容色,仿佛时光不曾走远。

只是在那些梦里,像个局外人,看着一部部自己参与的电影却不自知。梦里人们各行其是,而自己对于他人却是空气样无形无色的存在。仿佛穿上了隐身衣。那感觉就似一条小蛇爬入衣襟里,冰冷滑腻。惊恐之极。
像楚门的世界。

或许自己患上了冬季忧郁症。

如果能像一条鱼或别的什么动物样冬眠该多好。将这个想法同小x讲起,人家却说才不要呢,不愿意整天只是睡觉。是呀,对他来说,外面的世界才更值得留恋,像蕴含无尽宝藏需要一步一步一点一滴地去接近去挖掘。这样七老八十的想法是不该同他说的呢。

这个冬天真使人难耐。无雨无雪,一径阳光普照。长久的干旱使一切都落满厚厚粉尘,烟尘漫漫,肮脏不堪。如果自半空俯瞰,小城一定像沉没于一片土黄色烟雾里的孤岛,如同文明被突然割断的古代遗迹。真让人颓丧啊。

天空失却了冬天特有的清透,时常呈现出混沌的青灰色。落叶树们支棱着光秃秃的枝干木愣愣地立着,那些伸展的枝条仿佛是植物们伸向苍茫宇宙的手:质询、索求...质疑什么呢,生之维艰。万物如此。
依然有欣喜跃入眼里,梅花安静的绽出了小小的花苞。玉兰满树尽是绒绒的毛笔头。楝树叶尽落,枝桠上缀满一挂挂小圆果,宛如冬日的斜阳落在了上面,是可以入画的。腊梅开放。发现素心梅开花要先于其他种。或许因为不够寒,香气要淡于以往,或者素心的本就香气淡薄,才不枉其名。后门边的一株,花朵不似往年繁盛,疏疏落落的但也别有情致。每次经过总要站住端望片刻,嗅嗅香气。如同路遇熟人,遇见了总是要打声招呼的。

如此种种,略觉安慰。

晃眼间已是岁末。人们积攒了一年的热情终于有了释放的理由,仿佛日日是狂欢。而于自己却是寻常,一样流水似的日日夜夜晨晨昏昏。洒扫屋子,莳弄花草,闲时电影音乐书为伴。冬至日酿米酒故家称甜酒一瓮。洗净浸泡过的糯米蒸熟后的香味真能香掉牙呀。仔细地按酒曲的说明操作,心底是妥帖的从容,啊,这即是生活,一蔬一饭,一担一饮均由自己亲手细细做来。

姥爷在世时每年刚入腊月就要来家里酿上一大瓮甜酒,因母亲不会。成年后揣测那时母亲或许更多的有依靠的成分在里头,姥爷也自是有娇宠心的。他很疼爱母亲。撒上酒曲拌好后的糯米装入大肚窄口的瓦瓮里,密封好,还要用棉衣或棉被层层裹裹,置于廊檐角落里。大约小孩子的耐心总是不够的,每天醒来后都要问甜酒好了吗,日日如此。终于可以开盖了,却不被允许多吃,说是会醉。可是,那种冰冷沁甜的味道自此常住记忆里,或许将要成为一生的味道吧。用它煮糍粑,煮汤圆,或者只是当甜品来吃...腊月里要做的事项多着呢。当然,很多都由姥爷掌勺,他的频繁往来使得家里气氛融洽和美,小孩子们自是高兴。记忆里他是瘦高和善的老人,时常笑,从不为难人,心肠极好。他逝后的很多年里还一直梦见,直到多年前梦里他一袭黑衣的告别后,无管多少次梦回,再无他的身影。他们说,那是他已转世。佛家常言因果轮回,若果如此,又在第几世我们能再重逢,再次结成一世爷孙因缘呢。

某夜读一则小文,是写作者故家的蔬食羹汤。读得饥肠辘辘,心襟动荡,想起自己年少时故家的一些吃食,也有写一篇故园蔬食的冲动。其实不过是一些平常食物。到底还是作罢,只用回忆来聊作一慰。作者也说,很多味道在记忆中会愈发难得,而事实上却很普通。

其实,又何止味道呢。

在时光的移步换景里,一切已然不同,一梦一醒间流光催老,唯记忆依旧是新颜。

 
                                                  水草
 
                                            二零一三年  冬月

这些倏忽而过的景致、时间、人事、心情该怎样一一道来,或许应该书写于册页里,而后付之一炬,从此两两相忘两两相安。
 
 

文章评论

暗香

如何清新恬适的一篇小文,正是灰蒙蒙的冬季里滋润身心的一场薄雪呢。水草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