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

                 三国两晋南北朝历史讲座（三十五）

              第三十五讲、南朝政权的更迭与门阀势力的衰落（5）

五、门阀势力的衰落和寒人地位的上升

形成于魏晋之际、鼎盛于东晋时期的门阀世族，从东晋末年开始走向衰弱，到南朝更趋没落，寒人的社会地位和政治地位进一步上升。

门阀世族的衰落，是经济关系的变化和社会斗争的打击及其自身腐朽造成的结果。南朝时期，家族关系和封建依附关系的变化，动摇了门阀世族依存的经济基础。家族析分现象在南朝各代已十分普遍，许多世家大族，父母在世而兄弟各立门户，兄弟之间危亡不相救助，饥寒不相体恤，甚至相互攻击陷害，如同仇人。大家族在析分过程中，财产分散，破坏了家族经济的统一。各个家族的分支交往减少，关系疏远，宗法观念淡漠，随之又产生分化，从而使门阀世族在家族分化中势力减弱。

与此同时，封建政府多次实行的土断和检藉，以及放免奴客等措施，使门阀世族控制的依附人口大为减少，封建依附关系有所松弛，这也削弱了门阀世族的势力。农民反抗斗争的沉重打击，对门阀世族的衰落起了重要作用。东晋末年孙恩、卢循领导的农民大起义，直接制裁了许多大族人物，有的家族“资产无遗，阖门遇祸”（《宋书·谢方明传》），门阀世族势力因此大为削弱。

统治集团内争及其自相残杀，促使门阀世族力量遭到削弱。如东晋的王敦叛乱时，诛杀周顗、沈充等吴姓大族人物，使“江东之豪，莫强周沈”的两大家族势力一蹶不振。桓温专权时期，极力排斥庾氏和殷氏等大族，司马道子执政和桓玄叛乱，都沉重地打击了太原王氏家族势力。梁朝发生的侯景之乱和江陵之变，使南方的门阀世族迭遭致命打击，势力愈益衰弱。

门阀世族自身的腐朽，使其逐渐失去了统治能力，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门阀世族的政治地位和经济特权世世代代受到保护，他们凭借门第即可“坐致公卿”，从而使其自我封闭了政治上的生机和活力，也自我断绝了发展的前途。南朝时期，像东晋王导、谢安那样以国家和民族安危为念的大族人物已不可见，多数门阀世族在政治上不求进取，做官不理事，以务实为耻。

在社会生活上，门阀世族极为奢侈腐朽，只知追求享乐，不学无术，参加考试雇人答卷，出席宴会请人赋诗，平日里宽衣博带，头戴大冠，足蹬高履，熏衣剃面，傅粉施朱，出则乘车，入则由人扶持。对社会实际全然无知，有的大族连马都不认识，听见马叫以为虎啸。长期的寄生生活，使大族们体弱骨柔，不耐寒暑，生存机能也大为下降，一经变乱，只能坐以待毙。凡此种种，无不表明门阀世族已经完全失去继续执掌政权的能力，从而为寒门庶族的崛起提供了良机。

南朝时期，寒人的政治地位及作用都明显地有所提高和加强。他们在国家机构中担任的官职虽然品级仍不很高，但机要性质很强，因此实际权力很大。如南朝时多由寒人担任的中书舍人一职，原来只是中书省的一般官吏，职责为执掌表启章奏，但在宋齐时已经侵夺了作为宰相的中书省长官中书令的职权。担任中书舍人的寒人分掌政务，往往专权用事。

刘宋时寒人戴法兴、戴明宝、巢尚之任中书舍人，孝武帝处理官吏的选授、升降和赏罚等大事，都与他们商议决定，以致当时有“（戴）法兴为真天子，（孝武）帝为赝天子”（《宋书·戴法兴传》）的说法。南齐中书舍人茹法亮权倾朝野，连大族出身的太尉王俭都慨叹自己虽有大位，而权力远不及“茹公”。

寒人对地方政治的参与，突出的是在州镇担任典签一职。典签以前不过是掌管府州内部论议政事时传递文书的小吏，但在南朝各代大力加强皇权的过程中，它的作用受到重视，地位得到提高。从刘宋孝武帝时起，为了排斥大族在地方府州中的势力，皇帝大量任命宗室诸王出镇，并兼任州刺史，同时选派亲信担任军府长史，以“行州事”（简称“行事”）的身份主持府州事务。而皇帝对“行事”又心存戒虑，于是便极力提高典签的地位，以其监察“行事”。

典签经常往来于朝廷与州府之间，所以刺史、行事对典签恭敬备至，惟命是从，以致“诸州惟闻有签帅，不闻有刺史”（《南史·巴陵王（萧）子伦传》）。此外，由于大族鄙视武事，寒人便大量出任军职，南朝时战功卓著的将领大多出身寒门。由军职入仕，是寒人获取权势的便捷途径。

寒人不像门阀世族那样以门第家世作凭借，他们在国家权力机构中争得一席之地，唯有依靠自己的才干去奋力拼搏，因此南朝时的寒人当中涌现出一批具有真才实学、熟悉典章制度和办事干练的精英分子。如南齐的中书舍人纪僧真和刘系宗等，均以其杰出的理政才能和政治见解深受孝武帝萧赜的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