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乌

    空气里，枯萎是会传染的。一片叶第一个触摸了西风的温度，在寒冷中瑟缩着枯萎，这枯萎迅速的奔跑着，一条街一条街的传染开去，直到冬的最深处. 小涤追着梧桐叶落的方向轻而易举地就穿过了秋天的风，静静地站在了冬季“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意韵中。小涤是个很美的女性，柔婉中略带坚毅的性格，小涤的妈妈对女儿的美丽有很高的向往，希望小涤美得纯净，美的涤心荡魄，所以才有了“小涤”这个名字。             

    窗外夕阳斜，晚霞倾泻在梧桐空落落的枝桠上，又在小涤的心上投下一道道横斜暗沉的影。小涤被这些暗沉的影压得有些透不过气来。一直以来尽心尽力扑在工作上，自从经济萧条以来，单位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了经营工作上，考核力度很大。职工的奖金几乎全体现在经营任务的完成上，从那时起小涤就被指定为经营小组负责人。小涤晚上经常睡不踏实，朦胧中脑子里总有人民币在奔跑，一万、两万、三万……。工作虽然累，也费脑子，但是辛苦一些，每个月都还是保证了大家的收入，为此同事们毫不吝啬的夸奖喜爱，让小涤心里甜甜的。 

       一阵动感的节拍， 一片枯叶如蝶般在清冷的空气中独自旋舞。 这一世的风华啊，经了风的触摸，裸露一阵颤抖的悸动，匍匐着，向大地漏出两缕炊烟袅袅的凝眸。亦如小涤薄雾缭绕的眸光对青春时代的回望。那时扎着马尾上学校，只要用功读书就能考个第一名，那时候老师夸一夸，博得爸妈一脸欣慰的笑，就是最舒心的事。如今，不论你怎么努力工作，不懂厚黑学，不识无间道，都只有靠边站。这时候小涤不仅仅觉得人生是一个逐渐丰富的过程，倒是很有些恶变的感觉。    

    有一段时间，对自己经历的情形，小涤总是带着些幽怨的情绪。那时候，小涤的好友很能干，却因为家庭的冰冷，忍无可忍自己调动了岗位后，离家出走去追寻她的网络情缘了，走时没打算回来。朋友的老公和单位天天向小涤要人，还好，朋友第二天就和小涤联系了，朋友没事,小涤松一口气。于是每天一边工作，一边劝朋友回家解决问题，同时担心朋友出门带的钱并不多。可是就在这时，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朋友空出来的位子有人走后门要来，已经有人给小涤通过气，这个空降的人脑子很不够用的，而且因为脑子不够用且又极其粗鄙，所以名气蛮大，但是家中有些神通，走的是老总的关系，后文中就姑且称之为“天外来客”吧。小涤有些恼火，这个岗位普通人都胜任不了，来个又丑又蠢的该怎么开展工作，于是小涤悄悄地抗议，但是没能阻止。天外来客比小涤还大一岁，电脑是一丁点都不会用，而且根本教不会，制好表让她往表格里输入数据，二百多个数据天外来客从早八点干到晚八点，十二个小时错了一多半，打字就更别提。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天外来客般的人断送了小涤的前程，小涤收拾东西离开办公室的那一天，朋友们不言语，只是默默的拥抱陪伴，心里都在叹息着“情何以堪”。          

      天外来客报到的第一天。小涤皱着的眉头，就怎么都再也难以舒展开来。只见天外来客肿着一张肥胖的脸，顶着一脑袋鸡窝，穿着一件不知道什么年代的红色碎格子大衣，由于身体太胖，大衣被撑得滚圆，前襟被撑得咧着嘴，粘着几粒蛋糕屑，活脱脱就像她此时粘着蛋糕屑的嘴。她不知道还吃了什么才来上班的，不停的放着臭屁，小涤和窗台上的几盆兰花一起被熏得耷拉着。小涤把朋友的工作交待给天外来客。然后打开微机让她使用微机办理业务，天外来客毫不羞涩地说：“这你必须教我，我不会用电脑”。小涤很崩溃。几天后，小涤交给天外来客一千六百元钱让她点一下收好。然后留心看她点钱，太恐怖了，这个天外来客数了二十一遍没数清楚。小涤忍无可忍向领导反映了情况，也不知道领导是真不信还是假不信，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含糊着夸小涤能力强，小涤觉得很无力。但是这一点，在小涤为这天外来客遭受滑铁卢离职的那天，终于得到澄清。那天让这天外来客交回来一千五百元钱，当时在会议上，只见她很恶心地伸出胡萝卜一样的手掀起衣服，在自己的里层裤子里乱摸一气，掏出钱来。当着大家的面，“呸”一声，往手指上吐了口唾沫，用手指头蘸着唾沫开始数钱。很多遍后，交给了领导，领导问;“数对了吧”，很有些不放心，让别人重新数一下，第一个人数完后露出疑惑的眼神，交给第二个人，第二个人数完后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交给第三个人，第三个人数完后向小涤做着鬼脸并交给了领导，领导数完憋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个天外来客多数了一百，全体笑得前仰后哈，只有小涤的心里无限凄凉起来，就是这样一个天外来客让小涤丢了多年奋斗的前程。当终于认识到这个天外来客是个大祸害时，懦弱的领导们让她离开的唯一方式，竟是解散这个小组，立刻重新组建。风寒冷的沉寂适合释放一种感伤的心境，如果仔细地触摸寒风的温度，就会听到风的思绪，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那是一种苍凉的长度，在这样的日子里，这股苍凉扯在小涤的心头，丝丝缕缕无边无涯。

             天外来客来的第三天，印证了知情人透露给小涤的关于她的第二个特点，那就是她会随时发疯大打出手。那天，天外来客把卖电的钱数丢了，小涤问她情况，结果她恼羞成怒打了小涤。小涤心里这个委屈，爸爸从小当珍宝一样地疼着，顶头上怕飞了，含嘴里怕化了，从上班第一天起在单位也是一直被尊重喜爱着，如何受过这等气。起风了，稍一凝神就听得窗外丝丝缕缕的风声循着夜色落寞的背影萧萧地来又苍凉地去。小涤不禁缩了缩白皙的脖子，低头继续加班。加班处理完那天外来客捅下的娄子，眼中凝着泪珠儿走在回家的路上。小涤不明白的是，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岗位，并不是做白领就一定好的，天外来客应该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却偏偏虚浮的只会制造麻烦。想起加班时老总看见窗口的灯亮着，特意过来，老总眼中全都是歉意。只是这歉意后来并未能促使他坚持正义，他感觉毕竟自己的面子更重要。于是，总得有人对这个天外来客负责任吧，小涤是替罪羊的首选，罪名很滑稽。把完美主义带到工作中，挑剔同事的容颜、智力、能力，嫌弃同事丑陋，不肯教导同事工作，以致影响工作正常开展。当小涤离开这个岗位一个月后，部领导根据小涤一贯认真负责的工作表现，感觉到其中必有缘故，特意安排找小涤谈话，不灵到开门见山谈到小涤的工作一贯的认真负责 ，这其中一定有委屈，谈出来有组织为小涤做主。在当时心里非常厌倦那种是非场的情形下，小涤放弃了为自己争取，体制决定了企业任人唯亲的弊端，这种天外来客是体制的衍生物。小涤离开一年后，天外来客果然又活动者着回到了那里，只是后来又闯了无数的祸。最终离开那里时再没人愿意跟她说话了。在这样的体制下，“活动”这两个字常常让小涤感觉猥亵与狞狰。     

        道路两旁的马路沿下蜷缩着枯萎的梧桐叶，随着风的意愿朝着一个方向涌动翻滚着，在水泥地面上摩擦出哗啦啦的声响，听起来疲倦而又无奈。小涤怔愣在落叶的沧桑中，思绪也在这枯叶疲惫的声响中幽咽起来。每一粒细小的嫩芽舒展成一片绿叶时，都是饱含着美好的向往一梦今生。就像小涤这些年来饱含热情的努力。每一片枯萎的残叶，面对时令，面对自然规律都只能一念随风。就如小涤此时此刻无法把握前程的境遇，只能被世事推搡着走。她想，世上的事大抵如此，昨天还欣欣向荣的事业，回眸间就如同这满地凋零的枯叶一般枯萎了。烟花易冷，韶华易逝。有些文学功底的小涤感慨着写下了“西风只写一字残，露寒霜冷万木枯”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