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新衣的女人 《14》

个人日记

                                                                    第十四章
    
         且说这日,红歌来看娘,二春情绪很高,看看女儿道:“你爹他现在可算好了,总算不受罪了。上着么些回供,总算没白费,你看你兄弟,当初,你爹为了给他找工作,托了多少人,送了多少东西,请人喝了多少酒,花了多少钱,才找了个工作,你爹那边,你说咋也跟咱们这边一样啊!这神也跟贪官一样啊,一回一回的上供,才保的你爹他不受罪了。我想着,问问神婆,看看能不能在那边当个官,他好过了,咱们也不用再上供 了!”  二春提起干娘,当着女儿的面总不好意思称呼,这个称呼,她也只有当面才称呼的。    红歌也觉得有理,但她也觉得不那么踏实,比竟那一边究竟怎么样,谁也不知道,只能听神婆来解释,而这每次的解释,是需要物质换来的,她觉得,这个负担太重了,爹死后,留下多少钱,她不知道,也不敢问,但看娘的劲头,似乎还过得去,但总是渐渐不妙下去。
       二春决定上大供供,烧更多的纸钱,以此来行贿那阴间的阎罗诸神,依使得普元做的阴间的官吏。神婆告诉她:割三十斤肉,三十斤油,鸡鱼各十条,油炸各色供食各十碗,水果若干种,比过年时给祖宗上供还要丰盛许多。二春尽力置备着,希望在前面,动力便满满的。经济上的压力她顾不得了,以后没钱,给孩子要,反正他们不能叫老娘饿死。
       神婆知道二春的意思,但她带那么多东西来,未免太过招摇,引发村人议论,为掩人耳目,便嘱咐她晚上再来,二春心中不免打鼓,天黑行路不便,带东西不易,便令红歌作伴照应,一同前来。
        红图早就暗暗留心,打听的今晚去上供,便做足了准备。
        二春也不喜欢上供做法时有那么多看热闹之人,所以便也遮遮掩掩的低调行事,车子上的东西,蒙上一层棉布被单,外面看上去,谁也不知是什么。
          红歌看看那么多东西,但也为娘心疼,但既是娘的意思,且是为爹的前途,便也不多说什么了。
         天色不好,有些阴沉,云变厚了,微微似乎要起风。
           屋里的灯亮起来了,神像前的香炉里的香点燃了。袅袅的烟一蓬蓬升起来,淡散开,味道渐渐充满了一屋子。桌子上的两只蜡烛燃着,火光颤颤跳动着,一滴烛泪悄悄无声落下。供品摆满了一桌子,盘子里一块块的方肉,鸡,鱼,几种油炸品,盖着菠菜叶子,红粉条,几种果品,在桌上排列开来,满满一桌子神仙的盛宴。
         神婆在桌前跪下来,也命二 春母女在一旁跪下,纸钱与这好的元宝堆成堆,点燃起来。
        火光时大时小,映着脸,时明时暗。神婆念叨起来,渐渐浑身哆嗦着,不能自抑一般,眼泪从眯着的眼角流下来,火光中不时亮一下,念叨不知何词,声音时大时小,动作时狂乱时稍静,手似魔爪一般空中乱舞,简直是射雕英雄传里的梅超风练功。
       母女二人看着,每次都觉得心惊胆颤,小心的拨着纸钱的燃烧。
       神婆家的老头早就不在家,他喜欢打麻将,想必是又打去了。院里这般热闹,也没有外人围观,只有两个邻家的七八岁的孩子,瞪大了眼睛怯怯而远远的看着这神奇的表演。
      远远似乎有隐隐的汽车声停下,接着,胡同里似乎有几个人的脚步声走来,不知谁家的狗“汪汪”不住的狂吠起来。
      神婆看一炷香近乎烧完,渐渐恢复了清醒,幽幽的面部表情正常了,一双麻黄眼睛向母女二人射来,烛光的跳动下,脸上似乎像水中的波纹流过,阴森森,令人后背发凉。神婆道:“快磕头谢神!”
     一语未了,只听大门“咣当”一声,几个人从外而入,一阵寒气袭来。
    神婆及二春母女惊愕地忙回身看去,只见几个身穿民警制服的人走来,再定睛一看,最后边跟着的竟然是红图及媳妇儿二人!
    神婆一见,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脸色惨变,吓得浑身哆嗦,如筛糠一般。她知道自己贪念太过分了,本想这次便收手,谁知竟然要倒在这一次了。
      二春的愕然中,发现竟然是儿子从中作梗,坏了他爹的前途,全不顾他爹当初对他的苦心,更把他爹临终的话全然不顾,怒得她也全身哆嗦。
     几个警察向神婆走来,领头的道:“有人举报你利用封建迷信搞诈骗活动,现在证据确凿,不用说你就是那神婆了,还有谁和你是一块的?”又向旁边一警察道,“先考起来!”    只见那警察早就掏出了手铐,闻声便拉过神婆,咔嚓拷上了双手。神婆心惊胆战,双腿一软,几乎瘫倒下来,,两个警察从两侧架起来她的胳膊,她哆嗦着,嘴里两齿站站不能成语。
         “先押上车,到派出所再说!”领头警察安排道。拍照取证一番,几个警察和红图说了几句后便开车而去。
       这一番响动,早惊动的四邻,门口及胡同两侧早有众人静立,不敢多说一语。且早有人跑去找那神婆家人及儿子了。
     二春见儿子搅了神坛,不由二目出火,口中恶言,撕扯着儿子的衣裳,放手又来两巴掌。女儿媳妇忙上来劝解,连声哭诉,又见众人诧异环视,她一颗心直往下坠,她知道,这样闹来纯是丢人现眼,别人眼中口中的笑谈。一腔怒气便憋在心中,儿子初时见她怒发冲冠,火冒三丈,却又压了回去,不由惶惶然忐忑不安,时时惭愧地看着她的脸色,他在担心:可别把她气坏了。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人影闪了闪又马上暗下来,二春只觉得,这都是鬼吗?死去多年的鬼!一瞬间,她觉得,死了也好!
       雷声轰隆隆传来,雨点啪啪掉下来,要下雨了。
      媳妇与红歌扶着二春,在众人 的目光中离了神婆家。儿子开车过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上,只好让她坐在她来时起来的三轮车斗里。媳妇与红歌各骑一辆,儿子开着车,照着亮在后面向家中赶来。
      风起了,一阵寒凉,雨渐渐大了,车灯前的光照里,密密织成的流动的网一般,又似扑火的飞蛾,盈盈在车灯前不尽如是。好在路途不远,但到家里,已是浑身湿透了。
    媳妇与红歌毕竟年轻,只是受了些凉,吃了药后一星期便回缓过来,没有大碍。
    二春气恼交加,一腔怒火憋在胸中,且受了凉,发了烧,便一病卧床不起,红图忙请医生诊治。
   儿子媳妇见状,不敢离身,家中诸事便托了娘家照看,红图亦请假调休,在家侍奉母亲。儿子知道坏了事,惶惶地站在床前赔礼,二春理也不理,一言不发。只是躺着痴痴望着屋顶没听见一般。端来的饭菜,任是山珍海味也不动一口,输液,吃药,病却总不见好,昏昏沉沉中总是说些胡话。众亲友来看望,她清醒时,也是流泪含恨,并不斥责儿子的不孝。
      一病中,拖拖延延,总不见好,精神越来越差了。
       红歌不时前来探望,见母亲如此一病,便知原由,心中不免深怨兄弟,却又不好言说,暗自向偶而泣。邻人见她二目带痕,问及母亲病种情况,她又不免涕零一番。
      这日,二春见儿子媳妇不在床前,唯红歌一人,想起一件事来。轻声唤道:“歌儿,我快不行了,用不多久就要见你爹去了,把我的后事你和你兄弟就准备一下吧!”  红歌一听,立刻便泣不成声了,接着又指指柜子,“那个柜子,有块布,拿出来给我做件送老的衣裳,你打开它,翻出来我看看。"红歌擦擦眼泪,无力地打开了柜子,一柜子的东西,都是长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有她年轻时织的布,做好的棉鞋,布鞋,棉袄,上衣等等。拿出一块来,二春看看道:”不是,再往下找找!“红歌看看有几块,都是弟媳与自己给娘买的布料,去不是她药店。二春道:”有块陈年的老料子,你小时候的,用红塑料袋装的,就是了。“    红歌翻了翻,找了出来道:”就是这块吧?娘!“说着便来到床前,给了母亲看。二春摸摸道:”就是这块,你爹给买的,多少年了,一共买了两块,你小时候用了一块,这一块一直没舍得做衣裳穿。明天你那我的旧衣服比着尺寸,做上一身,我死了,给我穿上就行了!“红歌听了不免心中刺痛,泪流满面,二春斥道:”死妮子!我还没死呢,哭啥哭!“
      衣服做好了,二春拿在身边,手中摸索着,脸上现出稀有的平和,眼神空澄澄的,好像望着无限延伸的未来里,似乎那未来的路上,有他在那里等着她。而这里的一切,在她那最后的一刻,她没有了怨,也没有留恋····
      天又下起了雨,淋淫的秋雨,凄凉凄清的小院,滴滴的雨从屋檐流下来,汇成了接连不断的雨珠,树叶从半空落下来,飘散一地,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沉沉的暮色掩盖下来,一切都沉浸在这无边的夜色中,雨声中·····
      二春并没有马上死,她死在几天后的夜里。

          


文章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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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文书看多了,遣词用句全是古文的味道,换成现代人的用语习惯,可能会让人看得更舒服一些 。神婆这个人很出彩也很精彩 。 我常常觉得一篇小说里面作者想要表达什么评判什么, 都只能是通过小说里面的人物来表达来评判出来,而不是作者直接跳出来 ,这可不是写日志,可以随意。 还有就是通篇看起来的话,让人感觉有些失重,因为神婆这几张占得篇幅太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