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有信

个人日记

时间刻画着山川的形状,爱过的人刻画着我们,即便沧桑也不悔恨。------------摘自陶立夏的《练习一个人》
(一)
虽然已是盛夏,我依旧穿着牛仔裤,麻灰的衫。我只是把我们一起走过的街,走了一遍,又走了一遍。没有人牵我的手了,我将双手插入衣兜……
风很大,很凉。我去了一座山里。山上遍开着小兰花,迷人,芬芳的小花朵。我拍下来,却没有给你发。依山而建的人家,院里种花,屋后栽树,一条清澈的溪流绕山而过。平淡,自足,日落而息。曾经我们约好,老了,东篱南山,种田,养花,执手看夕阳。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月夜,起了薄雾的院子里,花木上的露水,空气中凉且芬芳的气息。那雾是薄的,缠在树的半腰。远处,风摇着树叶。
《匆匆那年》的男主角,十五年后,回到原来的地方,寻找刻着女孩名字的树,那树上写着:他和她要永远在一起。可是树木蔚然成林,字迹无处可寻了。
也如你曾经许我:一直在。
凉风无信,无信,其实也是信,写着的应是——不在了。
今天,我的手表,时间停止了。前几日,表链断了,我去手表店换了一条。这只手表,我戴了五年了,我以为,时间和你同在。可是现在我分不清,是时间不在了?还是你不在了?
这世上,悲莫悲生别离,乐莫乐新相识。却都是我必须面对的。
情深不寿。有一天,我忽然想,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如果令我长命五岁,那么,这些痛苦,也足够令我少活十年。这样,我们是不是还相欠着,还能去赴下一世的缘。
我的衣柜里还放着给你买的家居服。
才上周刚买的,衣服散发着棉布的清新的气息,路上,我还想起初识那年的夏天,你将一件T恤绕在肩上。双眉颦蹙。抬手,抽一支烟,烟灰落下来,风卷起帘……我的心刹那如烟花盛开。
多少年过去了。
六月,凉风有信,季节的变化正如人生里那些盛大与无常的交替。你顺应了,就安静下来。
转身的刹那,参商永诀。
(二)
曾经你许诺我的旅行,我一个人去了。我要为我们去,看一看六月的草原。
车行路上,一眼望不到边的风吹草低。远的地方是绵延的大青山,再远处是草原和天空的分界线。
天空是悠远的蓝,澄澈,透明。我抬头仰望它时,还是流下了眼泪。大朵大朵的云,洁白,低垂,仿佛伸出手,就可以揽一把回来,却是遥不可及。一如爱情。
风很大,吹着我的头发。巨大的风车,心无旁笃地旋转,不问人间悲喜。牛羊缓慢移动着草原,风摇晃着翠绿草原。苍茫的远方,还有远在远方的风。
黄花开了,蹲下身,与一朵花深情对望,我只是途径了她的盛放。
九十九泉的湖水早已干涸,只留下大片低洼的湿地,马鼻子下含盐的青草。水渍边,开出许多小黄花,星星一样,绕湖开满一圈。且向花间留晚照。可是,给谁看呢?我的夏衣,在衣橱里落尘。
夕阳还是来了,给草原铺上了金黄的毯子。我一个人睡在上面,看云,看天空,看暮色苍茫,看亮起灯火的蒙古包。远处的山巅上,风飘着七彩的经幡。一对恋人骑马归来,并肩,缓缓而行。我想起了你,泪如雨下。
月亮升了起来,潮湿的圆月,大而金黄,远方起了雾,花草凝露。夜风变得寒凉,草原墨绿色的呼吸,绵延不尽。你不在了,我孤独地伫立在天边,孤独地哭了。
满天的星,我一个人在银河下行走,一颗流星擦肩消失。
北斗光寒,你还好吗?
海子说:七月,不远;野花青梗不远;爱情,不远。可我的孤独却是天堂的马匹。
(三)
小暑时,我回到小镇居住。
四季都刮着大风的小镇,有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田野和风。
每个傍晚,独自去看日落。
圣埃克苏佩里写到:”小王子的星球上只有他一个人。星球太小,落日总是那么稍纵即逝。“他看了多少次日落呢?是45次,还是56次呢。我只记得他独自坐在一块石头上,抬眼望着天空时悲伤的样子。
他淡淡地说:你知道的,人一悲伤起来就喜欢看日落。“
夕阳西下时,我一个人走到山里,然后在一个小山坡上坐到天黑。
硕大的粉红色落日,河水波光粼粼。野花盛开,花气薰人。余晖脉脉的远山,安静的风声。
河里铺着绿油油的水草。暮色里会有蛙声此起,渐渐的,远处的镇子灯火通明。
有一天,我遇见一对白发夫妻,他们相偕着进了寺院。风吹起了他们的白发和红衣。也许他们并没有多么相爱,可是却在一起谐老。
天黑了,下山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你认得回家的路?”
“沿着山径,东行,过一座石桥,50米处。”
“那你可知道自己的心在何处?”
“往西,跋山,涉水而行,六十公里,在他的胸膛里。”
若没有你白头偕老,世界很冷,很暗,没有光,彻骨的寒。我会不会难过地死掉。
如果没有你,我想把自己埋在这春天里。
还有几次,我遇见一位央美进修过的老画家。没风时,他铺开画纸,在岸边写生,并自诩不凡。我习惯叫他X老师。他说:你怎么错叫我的姓。可我依然固执不改。因为那个叫错的姓氏,是你的。
记得一个深夜,我给你讲《匆匆那年》里方洄的事,你说:你不可以那样做,不可以。我就哭了。

淮南皓月千山冷。我来到佛前,对佛说:让他陪在我身边吧。我们一起去草原,住一间木屋,劈柴喂马,种粮食和蔬菜。我为他备齐四季衣裳。

佛垂眸敛目,什么也没有说。


(四)
周末,坐车回家。
这炽热的城市,适合思念人。
记得五月时,我曾经想去南山看芍药,并且买了一双帆布鞋。
我和你背姜夔的诗,”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后来,才知道芍药还有一个名字叫——将离。
再回来时,花朵香消玉损。
我走在烈日下,连泪水都被瞬间蒸发掉。
你说,不要哭。
是的,骆驼是从来不流泪。我对自己说。

早市上,有卖莲蓬的。我买了一个,养在碗里。
坐在窗前,剥莲蓬。
莲子很新鲜,带一点甜味,中间的莲心碧绿,很嫩,且苦。吃完莲子,把莲心晾干,可以泡茶。
莲子清如水。古文老师说,“莲子”即“怜子”,要遇见一个水一样的君子。
于是,我遇见独一无二的你。
我遇见到你,如遇见光。可命运转弯,像平坦的河流奔下去未知的悬崖。
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什么都想,什么也不想。
关于我们,关于生命,关于永远……想长跪在神明前,问一问:怎样去爱,才可以白首不分离。去年,我把经幡系在佛塔前,风所及之处,都要佑你安好喜乐!
想起那年,我曾还想要一个女儿,并唤她长安。现在,我后悔了。
还想起一首诗,不要走得太慢,花会凋谢的,也不要走太快,那样,花还没有开。可是,我只想和你,慢慢,慢慢地走,老了,还相依相偎着。
还想起你说:最喜欢夏天。我穿着长裙子,躺在如茵的草丛上。我们拉着手,在喷泉里奔跑,边跑边笑.......
密不透风的树林,荷香隔岸闻。
塞外的城,天空依旧清澈悠远,有镶着金边的银色云朵,鸟群在树和房子间盘旋飞翔。
槐花的香飘进屋,浓而甜,让人猝不及防,季节换得这么快。
季节换得这样快。
昨天下午,大雨滂沱,就如同一个失恋的伤心人,蹲在街角嚎啕大哭,旁若无人。就和我一样。
我能做的却是用这场雨研墨,用一支旧毛笔,字正方圆地写着我们的故事。然后转身 ——看,雨落在我们一起走过老地方。
满都海公园,夏荷开了。铺了半湖的荷叶,比去年多了一大片。是今年的新荷吧,雨裹红渠冉冉香。
岸旁有一只木椅,我坐在上面,看荷上雨水滚落,一颗,又一颗。像眼泪。
昨晚,又梦见你,不记得情境。只记得你回头看了我一眼,在街角,转身,你穿着蓝色的布褂子,雪纷纷落,你挑了一肩的白雪。
时光荏苒,梦中,我们仿佛过完了我们的一生。
今晨,我站在镜子前,梳头,看见我的白发。
等老了,我们会坐在湖边的躺椅上,一起晒着太阳,看一朵荷花开吗?你说,会么?
是不是?
我望断西洲,却不见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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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鸣

岁月依旧,文笔弥新,师之恩情,永驻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