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触过的台湾人

个人日记




于职业和所处的地域的关系,我接触过好几个台湾人。事情虽然过去了有些日子,但觉得从中反映出的一些情况还是值得回味,照现在的话来说,也晒一下。

 
  
第一次接触的是一位老人,他姓李,是我一位同事的前同事的父亲。这位同事得到这位前同事的父亲来宁波探亲,所以去采访他。当时回大陆的台湾人士少,所以有新闻价值。加了个引号,是因为这位老人与大陆分隔多年,早在台湾又有了妻室,这儿没办离婚手续,与前妻的关系有点复杂,不过儿子总是亲的。
 
  
大概另有妻室,他也不便回自己家中,所以住在朋友家。刚碰面,大家都有些矜持,何况我同事说过,这人是国民党高官,可能还有血债。第一次回大陆时怕将他抓起来,因此约了二百多人。谁知到宁波一下火车,站台上就有当地领导迎接。二百多个台湾人,有数百个亲戚朋友,站台上呼天抢地的哭声响成一片。
 
  
总不能老是沉默,好在他还是一口宁波话,便于交流。

于是开口问他:“老先生第几次来宁波了?”

他回答:“好几次了。现在年年来。”

“离开大陆这么多年,到了这儿生活习惯吗?”

“回老家了,能不习惯吗?”

“那在台湾呢?”

他犹豫了一会才回答:“刚到台湾时也不习惯。那儿也有水蜜桃,但吃不进口。后来一年比一年好吃。”水蜜桃,这是蒋介石老家奉化的特产,台湾水土不同,味道当然不一样,但经科学选种,就一年比一年好吃了。这大概也是迎合蒋介石的口味吧。
 
  
因为知道他儿子曾到黑龙江支边,就想讨个近乎,就说,我以前曾在黑龙江支边。

他听了就说:“我当时也知道了儿子在黑龙江。就写信给廖承志,后来就调回宁波了。”

“这信是怎么寄的?”

“是通过美国转的。”

听了后就想,这当官就是好,不管当哪家的官,总有办法开后门回宁波,真正苦了的是我们老百姓。
 
  
说了半天,想想没有什么能写进官媒所需的内容。就想告辞。这人年龄比我大了一倍都多,当然老奸巨滑。也看出什么来了,就说:“民主这东西不好,我动身前几天,一帮老兵在总统府前闹,这闹得真凶。”边说边摇着头。
 
  
后来听同事说,他每次回来,手纸就带着一大包。
 
  
第二个接触的台湾人也是个老人,台湾老兵。
 
  
东南沿海多台风,对台关系缓和了,一遇台风,很多台湾渔船就会进宁波象山的石浦港避风,因此石浦有台胞接待站。经常可以见到,台湾渔民被绞锚机绞断手或脚,送到岸上医治的报道。
 
  
有年台风季节,刚好在象山县城。听到晚上石浦有海峡两岸联欢晚会,就赶到石浦去了。在台胞接待站碰到了一位老人,装束与这儿的人没有两位,一问才知道他已经七十出头了,也是台湾渔民,一口普通话,交流毫无障碍。他说他是山东人,问他有没有回过老家,他说没有,但送去过两台拖拉机。在石浦的台胞接待站,老人忽然撇下我,走向院子的墙边,我跟过去,只见他拔下了一棵小草。浑浊的眼珠凝视着,转过头来对我说,“这草山东也有啊。”看他一副沉思的样子,没有问他,这草台湾有没有。当然这些都写进了报道。
 
  
当地政府先设宴招待在岸上的台湾渔民,我当然也挤在了席间,就坐在那位老人的旁边。这位老人年龄这么大,但看其余的渔民都是年轻人,少数几个中年人。

老人看我在扫视,就说,与你们一样,我们上岸的人也是挑过的,不会让一些乱七八糟的人上来。

果然,这些中年、青年渔民,不但话少说,连菜也少吃。

只有这位老兵不断说着。他说,“听到大陆爆炸核弹,我们也高兴死了,这些我们也有份啊。”当然这话写进了报道。
 
  
接着演出,象山的女演员,都穿着超短裙。年轻渔民的眼睛有些不太老实,总是盯着女演员的大腿。这能怪他们吗?我们大兴安岭有句俗话,叫做山里呆三天,老母猪当美女。渔民出海打鱼,离家半月一月,对异性的兴趣当然比在街头行走时更强烈。象山方面的节目演完了,台湾渔民也上台唱歌。几个上去的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们漆黑的脸,穿着花衬衫,一看就能认出是地道的渔民。几个人用闽南话唱歌,一点也听不懂,曲调也陌生得很。
 
  
这都是上世纪80年代的事,到此为止没有接触过台湾年轻人。
 
  
到了90年代,碰到了机会。那是采访一美国籍的建筑师。他老家广东,在美国和台湾都开着建筑事务所,这次到宁波为房地产开发商设计两幢大楼,带来了两名年轻助手。
 
  
正儿八经谈了建筑,房地产老板招待工作餐,当然超过了四菜一汤。喝了几杯酒,话题早超出了建筑。当然也是从建筑开始的。

建筑师说,你们这儿的政府大楼没有亲切感,像板着脸的警察。

听了后默然。

他又说,我将这儿拍的照片寄到美国,女儿来信说,“爸爸,中国人怎么这样喜欢蹲监狱?”我猜想这是指挨家挨户的防盗窗了。

谈到这时席间沉默了一阵。

见两位年轻人一直没有说话。就问,这两位也是美国来的吧?

他们两人一齐说,不是,是台湾的。

接着就说起台湾风物。说起蒋介石老家。

我就说,“海峡两岸本是一家。”

两人都说,“是的是的。”

我又说,“那么就应该统一。”

两人就问,“为什么呀。”

我说,“我们都是中华民族呀。”

想不到两人反问我,“一个民族有两个国家有什么不好?盎格鲁撒克逊人,一个美国一个英国。不是很好吗?”

我说,“统一是大势所趋。两个德国不就统一了?”

其中一位青年人说,“世界各地分裂的也不少。加拿大讲英语的与讲法语的也要分开。连英国的北爱尔兰也要独立。斯洛伐克与捷克不是独立了吗?”

我怕席间伤了和气,没有说到武力统一。只好扯开说别的话题。
 
不知道这两个人代表了多少年轻人的思想。不过,我还碰到过一位力赞统一的台湾人士。他是台湾一家出版社的社长,姓姚。随团来大陆访问,回台湾前买去了几大箱书籍。都是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毛泽东、邓小平的著作。
 
我问他,你带这么多的书呀。

他说,要带回去好好看看。接着他手指一伸,说:“台湾要与大陆统一,这样就是世界上强大的国家。”“中国就是要走共同富裕道路。不过现在只能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

我也不敢与他多谈,怕自己学习不够,说多了理论水平跟不上他。后来听他的同行说,他属于急统派,希望急于实现两岸统一。
 
这以后我意识到,台湾已经是多元社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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