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灭的追忆·(四)家访

个人日记

  •          上世纪七十年初,我随父母从辽宁开原回到了山东老家。学校换了,环境也换了。给我最深的感触就是老家学校的条件很差,基本上就是黑屋子、土台子,根本没法和开原比。我们的班主任徐老师也很特别:大个子、大背头、大脸。尤其是那张大脸黑的发亮。这位老师很懂得陪衬的作用,为了显示自己还不是太黑,他总是穿黑色的衣服,即使是夏天也是这样,就是手里拎个包也是黑色的。有关他的黑还有这样一个段子:有一次阴天,教室里的光线不好,他走进教室给学生们讲课时,发现学生们都悄眯着眼寻找。他知道,学生们没看到他。于是他拍了一下胸脯说:“找什么,在这呢。”可学生们还是没看到,他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看来自己真的和黑板融为一体了。他一笑不要紧,露出了牙齿,学生们立即大声答道“一”!这下他不禁大笑起来:——露出了两排牙齿,学生们立即大声合答“二”!他有个特点,就是爱“嘿嘿”的干笑,所以我们几个捣蛋包背地里都称他为“黑黑黑”。这位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很自信。每当有学生想搞小动作的时候他就说:“别跟我动心眼,我都教了快30年的书了,你一挤眼我就知道你想什么”。当时我就不服气:我以后还想去开飞机呢,我不说你怎么知道!

     在一个星期一的早晨,我们都在教室内自习,我的同桌——一个非常调皮的家伙也捧着本书在桌上趴着。这时我们的徐老师来教室里看了看,最后在我们身后站住了,突然他伸出了双手从后面一下就抓起了我的同桌,像老鹰抓小鸡似的一直拎进了办公室。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星期六徐老师回家的时候路过我同桌的村子,看到他正在戏耍五保户老太太,一边用土块投老太太,还一边嚷着“老妈妈儿,啃瓦碴儿,喝凉水,撅尾巴”。徐老师立即制止,可这位还蛮有理:“在学校你管我,出了学校你管不着”。说完还往徐老师这边投了一下。这时旁边走出一位老人解劝道:“别和他生气了,没人治。他爹小时候比他还坏。”
   下课时,同桌回来了,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像是被霜打了一样。我上前问是怎么回事,这位怎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看他衣服还算整齐,脸上也没有伤,不像是挨了打的样子,用的什么方法把我的这位毛猴子一样的同学整成了这样呢?不得而知。我当时只是很气愤,想给这位打抱不平。几个人同学一商量,决定羞辱这位徐老师一下。我自报奋勇,在黑板上画了一张大脸,还是背头,我努力把这张脸画成笑的样子,在一边写上“黑黑黑”三个字,等着看热闹。
      上课了,徐老师走进了教室。当他看到黑板上的画时先是一愣,接着很凝重的审视了一下。这位的肤色真的太黑了,他的脸是不是白了黄了的变色你根本看不出来,只能看到他的八字眉一皱一皱的,体现出他内心的情绪波动很大。 他走到讲台上,把自己的脸靠在黑板上,然后转过脸来模仿着我的画冲着我们做了个鬼脸,还“嘿嘿嘿”的傻笑了一下。看到这情景同学们都哄堂大笑起来,刚才和我在一起出馊主意的几个同学也都向我挤挤眼睛示意很开心。徐老师的目光就顺着这几个同学的眼神最后落到了我的身上,——得,又TM的穿帮了。多年以后我还在想,这位没去干刑侦真是人才的一大浪费。
      等着挨治吧。虽说上完课徐老师也没说什么,但我还是从他看我的另样目光中意识到了他对我的厌恶。没办法,已经这样了,爱咋地咋地,大不了也把我拎到办公室里去。接连几天都没事,可我的心却一直在惴惴不安中煎熬。有时候我甚至希望他赶紧修理我一下,免得我老是惦记着。终于到了星期六放学的时间,我的心一下轻松了起来,我知道即使老师再忙也不会隔一个星期跟我算账。我像是刑满释放了一样,欢快地回到家里。
        那天中午饭后,天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没法出工,父亲就在家闲坐,我也无所事事的倒在炕上。突然有个声音在院里喊“谁在家呢”,声音好熟悉啊,我赶紧迎了出去,呀!徐老师。当时我的心一下就凉了:找家来了,算你狠。母亲管我很严,动不动伸手就打。可经常挨打了反而不怕了,这里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父亲从没有打过我,可一看到他那张严肃的脸我的心里就发毛。一种恐怖袭上了我的心头。可还是礼貌的和父亲一起把他让进屋里。“今天下雨,远处去不了了,就在本村转转,看看几个学生的学习情况”。徐老师说明了来意。“奥,他刚刷完锅,正准备写作业呢”。父亲是在给我打掩护,我从不在家写作业,都是到第二天上学时在课前打突击。这位也不说什么,打量了一下我的家后坐下来,一提鼻子:“关东烟?”父亲赶紧递过烟盒子:“是关东烟,我大儿子从东北捎回来的。怎么样,你来一袋吧?”这位也不客气:“尝尝”。随即很熟练的卷起了一只大喇叭,吸一口后赞道,“不错,是正宗的关东烟”。随即两个人聊起了天。父亲是读过书的人,也很喜欢看书、看报、听收音机,懂的事不少,两个人聊得很投机,从天上到地下,从古代到现在,从本地到国外。套用现在的一个名词的话,那就应该是3D式的神聊吧。我也没闲着,负责个这二位沏茶倒水。没想到我们这位徐老师的烟瘾特大,嘴上基本没断过烟。可我从没见他在课堂上抽烟,甚至不知道他有这个嗜好。弄得我们家的小土坯屋里烟雾弥漫,呛得我忍不住的咳嗦。这是家访吗?合着是拿我们家这点关东烟开洋荤了。
       近两个小时的时间过去了,我站的两腿都有点发麻,可心里还盘算着如果老师对父亲通报了我的所为,自己怎样应对。或许父亲真的打我的话徐老师也应该拉一把吧。谢天谢地,两个人终于打着哈哈道别了。我也随着父亲一块把徐老师送到门口。徐老师像是突然发现我,向父亲说:“奥,这孩子不错”。说完呲牙笑了笑。——我敢打赌,一开始那个段子绝对是胡扯——这位的牙齿也是黑的。    (待续)
        
    

文章评论

静荷

记忆力太好了小时候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写本书出版吧,写的太好了[em]e179[/em][em]e179[/em]

2761741701

得到的要珍惜,失去不要懊悔,

粉墨春秋

好家伙,这回忆的。出本书吧,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