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12）个人日记

尘缘（12）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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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少去医院，因为懒，嫌那一连串的检查太麻烦。

6月里，许多想做的事还没来得及做，身体突然急转直下。
做过检查之后，那位和蔼的女医生对我说，你这种状况，还是去看看中医吧，用中药慢慢调理会比较好。
于是又去看中医，一番望闻问切之后，提了一大袋草药归家。盛夏之夜，家里烧起了红泥小火炉，不过烹的不是酒，而是药。

之前，读读书写写字是一件多么稀松平常的事。想读，翻开书本就可以读上半晌。想写，坐到电脑前，手指一动，就可以行云复流水。然，身体抱恙之后，这样平常的事，却都变成奢侈了。翻书，看不到两页，头就昏昏的沉。想写点东西，稍稍使点劲用脑，就感觉虚脱。

那天，我随竺凝去看自己那年今日写下的旧文，看着看着，竟有些感性，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了。
是啊，能写，能与文字亲密相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我听了宁的话，从早到晚，每日细细遵嘱调理，终于感受到这抽丝过程中，身体一天一天缓转的欣喜。照镜子，黯淡的眼神又渐渐明亮起来，精神好的时候，走在路上又可以感受到风的轻，步的盈，看朱是朱，看碧是碧了。我想跟宁说，她教我早上煮的那一壶水还真神奇，不过是加了姜片，桂圆，红枣，微微的辣，微微的甜，很好喝，也很受用。还有晚上那一盆泡脚的水，艾叶烧开之后，那种好闻的清香，我也特别喜欢。亲爱的宁，真的谢谢你，它们和你的爱一起，又让我一天一天缓缓“活”过来了。

人最怕什么呢？最怕身体不好吧。
此身不安，无论你怎么努力，想什么，做什么，都不再是从前的感觉了。然后你终于明白，人生最大的负担其实不是债务，而是健康。所以，欠什么，千万别欠健康。不管你是谁，富可敌国也好，才比子建也罢，若你欠了健康，它的报复一定会遍布你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每一点时光。

别的就不说了，当你连一首歌也哼不起来的时候，当你读一篇小文也气喘吁吁的时候，那些远行的梦，那些喜欢的书，那些囤积待写的文，也只好一一作罢。唯一的一点好，大概就是你体尝过这些之后，终可以非常自觉的把身体当回事了，因为你想把你喜欢的事做得更好，做得更久。你想把你活着的日子过出你喜欢的滋味，而不是像这般没精打彩，吃行坐卧，什么都感觉不对。

没错，没有好的体魄，你再喜欢，也是白搭心，因为你做不到了，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记得那天，我跟宁说，下次要写一篇温暖的文字，就写桐花吧。然，身体不适之后，这一朵桐花也便一直搁浅着，未能从心里开到纸上来。

我没有见过桐花。可是，对这种疏疏淡淡温婉素静的紫色小花，仿佛前世早已倾过了心，今生一见，一见又是钟情。我写的第一篇小说，写的就是梧桐，小说里的女子，也带着一个桐字——晓桐。人们或都这样，喜欢一座城，一种食物，一首歌，抑或一种草木，总是遥遥迢迢的和一段际遇，和一种挥之不散的情愫有着细微而莫名的联系。但，也正因为有这些过往时光留下的缕缕牵系，你看这人间的一风一物才如此韵味如此绵长如此丰沛啊。时光流逝，情义在心。有情的世界真好。

四月里，平日极少言语的云端特地给我留言，她说：“灵子，桐花开了，今日走在路上，想起远方的你，心里很温暖。”我知道，她同我一样，是不善言辞的女子。然，我更懂得，恰是那不多的言语，每一句必是从肺腑里掏出来的。写到这里，我想起远方的她，她的披肩长发，她的白衬衣，她的飘逸长裙，她仰起消瘦却秀气的脸站在桐树下的样子，忍不住嘴角上扬。是的，我心里亦很温暖。

娟丫头呢，这个一惯情也深深，爱也浓浓的丫头，她特地跑去野外，拍了她们家乡的桐花给我传过来。她说，“灵姐，这就是我们北方的桐花。”我随声望北，哦，那一片桐花呀，晓风里正素香弥漫！倾城的那一眼，我想起了《子夜歌》，想起“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是的，就该是那般深情。

还有宁，因了那篇《远方的梧桐》，她便一直把我的梧桐情结放在了心上。去年她说，想在院子里栽一棵梧桐。今年春天，她新栽的梧桐，已经长出一团可爱的新绿。好吧，我会同时光一起，细数着这棵梧桐的每一回成长，每一次花开。总有一天，我会亲自去见证，它为我开出的花，每一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谁说知音一定要坚似铁，一定要粘如蜜？彼此懂得，有时只需一句淡淡的话语，只需一件细微的小事，你的高山就对上了我的流水，你的温暖就对上了我的长情。

笔底琐记的这些，都是在我的长情里念念不忘的，一些细微而温暖的存在。这样的温暖其实还有很多，很多......而那些我没能说出来，没能写出来的，我亦一一记在了心上。

那么，这篇《尘缘》就暂续写到这里吧。暂时，还不能“大动干戈”写“大文章”，能这样随意叙写一段流水帐一般的《尘缘》，于现在的我，已经很满足、感恩。

最后，来分享金子美玲的一首小诗——《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一片叶子
　　也要向着日光洒下的方向。
　　
　　灌木丛中的小草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烧焦了翅膀
　　也要飞向灯火闪烁的方向。
　　
　　夜里的飞虫啊。
　　
　　向着明亮那方
　　向着明亮那方。
　　
　　哪怕只是分寸的宽敞
　　也要向着阳光照射的方向。
　　
　　住在都会的孩子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