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雪小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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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水粉,柳腰细眉,弦长梆响,水袖霓裳。爱它爱的与生俱来,爱它爱的理所当然。戏如人生,人生如梦,殊不知人生终会完结,梦也终会醒来,可戏梦会永远存在,因为它是我的一生,是我欲去后的还恋呀,还恋。 唱戏真是一场梦。 我怎么会喜欢了唱戏了呢?我说不清,很多事情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或者说悄悄的潜伏着,有一天会突然袭击了到你,于是,前尘旧事,就这样的扑面而来了。 比如唱戏这件事。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我会如此迷恋戏曲,特别是昆曲和京剧。但世界上的事情总有好多想不到。就象我二十年前第一次来苏州时,并没有想到,会与这个城市有着不解的缘份。——我来了一次,又来了一次。中国城市我去的最多的城,就是苏州。 我在昆曲博物馆的戏台上看到一副联:看我非我我看我我也非我,装谁像谁谁装谁谁就像谁。这是在写戏子。想想,我自己喜欢戏也有十几年了,自以为是资深票友,一张嘴,还是露怯。有时尖团字分不清,有时就一意孤行地唱着自己的雪派。 可是,最难以忘记的两次唱戏我却记得。 一次是09年大雪。 这一年的雪仿佛格外多,多到让人惊讶了。很多老人说,没有看过一年下这么多雪的——从秋天下到春分,也真是没完没了了。 第一场雪是在十一月一号,我在阳台上哼着戏,等着远方来看我的人。 那场雪之后是又一场大雪。 那天晚上,我和一个姐姐去茶馆中应酬,喝了些薄酒。那时窗外开始飘雪。 散场之后,雪仍然在下。出租车不好打,就是好打,以她和我的个性,也是不会打车的。我们走在冰天雪地里,脚下一滑一滑的。雪飞落在我们的身上。我一直舍不得写出下面的情结,最美的东西,写出来就会慌张了。就会辞不达意。肯定会。 真美呀。雪。 我们一边走一边赏着黑夜中的雪,廊坊的灯火照亮了冷雪。 走到了我们的园子里。 我一直觉得,我住的锦绣家园有苏州园林的味道。特别是后院。 已经子夜时分,风雪夜归人。当然没有困意。 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到了后院。 后院。我喜欢这么叫它。它完全有了苏州的意味。我当实初选择这个园子是和这个后院有关系的。我几乎对它一见钟情。就象对苏州的一见钟情。它是骨子里的认同。 亭台楼榭,小桥流水。还有星光。还有月光。还有雪。还有身边要听我唱戏的人。 子夜时分,大雪飘。 天地凄静,仿佛只剩下我和她。 我站在水池边半圆型的台上,穿着狐狸毛的红色大衣。 雪落到大衣上。落到那颤抖的毛毛上。 我们看了一彼此一眼。都没有说什么。 说什么呢?有时候,多说一句就是多余的。就是最没有用的话。 唱段戏吧。她的声音好听极了。极轻,极禅意。 我连好都没有说,而是唱起了春闺梦。我更愿意在这雪天唱这段“去时陌上花似锦”。京剧中我最喜欢程派,程派我最喜欢春闺梦。春闺梦我最喜欢可怜负驽冲前阵。 我记得我的声音有点紧。 是因为冷吗?我不知道。 但声音的确很厚很磁性,我还没有唱过么好的程派。我的声音很大。在雪夜里,有一种纷纷的逼仄。我看到楼上黑了的窗户亮起灯来。我想起苏童的小说《妻妾成群》,那里面,三姨太也在雪中唱过戏。 灯亮起来的刹那我的眼睛有微微的湿。 有人伸出头来。 我终于结束了我的春闺梦。 我们仍旧没有离开。雪还在下。不,是雪在烧。是我在烧。我总觉得薄了,这种最空灵最迷蒙的意境,一经写出,立刻就会变得薄了。 第二次难忘是在留园。 还是和她。 你看,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最难忘的事情总是会和一个人纠缠在一起。其实完全是无意。 我受出版社之约来写苏州。她跟着来游玩几日。 我对留园的感情是说不出的,好多年前,我第一次去园林就是留园。 犹记得一见园林时的惊艳。 也是三月,十七八号左右的样子。一树白玉兰开得正烈艳。 是细雨的黄昏,还有半小时就要关门了。园子中只有和我,我闻到空气中散发出的咸湿气息,那是属于苏州的,只属于苏州。我内心里开出一朵朵绮丽的花。那种热爱,只有对刻骨铭心喜欢的东西才会有。 很显然,那个黄昏我被一种东西击中了。是什么呢?是苏州的味道?是园林里的阴柔之美?是2500的气息?我几乎瘫软在留园。 后来我又来过很多次留园。在苏州所有园林中,我真的对它是情有独衷的。 我说我们去留园吧。 这是我的隐秘之花。留院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园子。仿佛第一个喜欢的人。总会不经意地想起来,然后怀着别样的心理。 怎么能忘记那个黄昏呢?细雨中,一树白玉兰。 我重游留园,又是在早春。 比从前的春晚了几天,白玉兰开败了,张爱玲说,气得很。我看着后院的白玉兰,觉得是被人用过的卫生纸挂在树上。的确是开败了。 音乐:牡丹亭 图文:网络 编辑:山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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