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爱狂(一)

个人日记

 
情        殇
 
 
       春天是一个万物萌生,生机勃勃的季节。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活力,都是那样地在迫不及待中挥洒恣意。
       今天上班早了点,于是选择了步行,反正也不是很远的路程,正好也给心情放个假,轻松一回。南来的风轻轻地吹拂着面颊,带来了清爽惬意,眼中的柳枝轻拂有了灵性——变成了少女的翩翩舞蹈。路两旁绿化带里,黄杨、金森女贞在阳光的照射下充满l 生机,那些紫薇、木槿已经开花,给这个大好的春天增添了色彩。在这绿化带的空闲地带,几只京巴在围绕嬉戏,其中的两只雌雄,还不管庄重与羞涩,公然做起了爱爱。瞧那笨拙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两个生手。
        望着它们恩爱甜蜜的羞态,不由得想起儿时的情形。那时村里家家户户都喂几只狗,每到春秋两季,特别是春季,那些狗们就开始不着家了,外出去寻找它们的情爱。村头、路边、场院甚至旷野,随处都能看见爱毕而不能分开,屁股对着屁股的狗对儿,周围那些看热闹的狗们,出于嫉妒或是出于好热闹,围着这两只幸运儿冲来撞去,其中受了委屈的狗,初隐隐地低吼,转而怒目相视,继而露出凶狠的獠牙,不久便一群狗兽性大发,咬作一团,一场爱的观礼,最后演变成群咬收场 。
        其实,岂止是群狗,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们,出于好奇心,也纷纷围观,“狗走痴子(音意)了,快来看啊!”一边呼朋唤友,一边从四周聚拢来,向着两只狗投几砖头,或者唆使自家的狗上去咬几口便宜肉  。那些半大小伙子更绝,拿来木棍,放在两只狗的中间去抬,可以想象那只顾快活、不计后果的两个家伙是怎样的狗哭犬嗥了。现在想起来,那时我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家伙似乎有些残忍。
        同样在做爱,那些猫们就显得优雅、聪明得多了。虽然也有夜间的上房蹿墙,甚至还有那种鬼嚎般的“叫猫子”,可是谁又能看见它们是怎么做爱的呢?没有!偷偷 就把该做的事给办了,还省了挂“请勿打扰”牌......
 
 
       我正有滋有味的看着,突然觉得有人在我的身后拍肩头,回头一看,“徐老,你干什么去了?”
      被我称做徐老的是我们局的局宝,七十五岁了,还返聘在局人事股管人事档案,领导们都亲切的叫他老徐,我们这些小字辈都尊称他徐老。刚才我来他不在, 电脑开着,我正在上面看他写的东西,他就进来了。
       “行啊,徐老,还有这样的文笔。”我赞叹着,“专写风月了。呵呵......”尊敬虽尊敬,徐老还是和我们这些毛头小伙没有隔阂的,并且经常与我们开玩笑,逗笑话。尤其是在最近,我正在千方百计的想“撬开他的嘴巴”,以解一个案子中的层层迷雾。
        前年警察大学毕业后,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分在了县公安局档案科。在大学时的雄心壮志,霎时间降到了冰点。原本是要在抓捕一线大显身手的,却不料给弄成了现在的样子,天天与一堆白纸黑字打交道,真是理想很宏伟,现实很悲催!
        不过,这种事抱怨是没有效果的,只好安心在这里慢慢发展,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一天 ,我在翻看一个因流氓罪被处决的女犯的案卷,被里面的案因弄迷糊了。上面写着:流氓犯,王月花,女,汉族,x年X月X日生。年月日与某部志愿兵XXX结婚,婚后该犯流氓习气不改,先后与XXX,XX,XXX.XXX.XX,XXX等发生两性关系,致使其夫XXX在部队不能安心工作,最后因病去世,造成了恶劣的政治影响,不除不足以平民愤,经省高院核准,被执行枪决。
        这样一个案子,怎么会判极刑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就缠着当时参与这件案子的徐老,要问个清楚。谁知道徐老坚决不肯说,越发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就想方设法让他开口。我知道他嗜酒如命,局里流传着他的不少有关酒的段子。其一是在他任XX公社派出所所长时,县局的一位副政委陪同前去,以示重视。公社党委一看这阵势,就设宴招待,席间,在介绍新所长时,副政委说:徐所长工作认真负责,对待领导指示坚决执行,也能和同志们打成一片,唯一不足的是嗜酒,容易误事......没待副政委介绍完毕,他已经火冒三丈,也是酒壮英雄胆,厉声质问他的领导:你这是说我撒酒疯啊!我什么时候喝酒误事了?说着,一把就把饭桌给周翻了。这是他在基层工作时的一个桥段,其二是在局里上班时的。有一次他喝醉了酒,下午去上班,正赶上地区公安局领导来检查工作,局长看他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就让他回家去休息。谁知他不买账,当面问局长:你有 什么资格不让我上班?我上班是给局里干的,又不是给你局长干的,你说不让我上我就不上吗?好不容易打发人把他送回家去,他一沾枕头,就烂睡如泥。谁知到了天黑时,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躺在家里了,一拍脑袋,想起这个晚上是他值班,就一骨碌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去局里上班。也是赶巧了。他一进大门,正赶上局长下班回家,车光一照,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的挥手去挡眼,而局长却误会了,以为是他想拦局长的车。这还了得!事后他向局长又是拍胸脯,又是抹眼泪,说了那些好话啊!最后才让局长相信了他不是故意对抗领导。
        这样好酒的人,我以酒来诱惑,他却不为所动。怎么约请他晚上出来喝酒都不答应。我就不信了,不信这个斜——他会抵御住酒的诱惑!他不喝酒,这个世界的所有酒厂都要关门大吉。我就天天在网上搜有关酒的知识,没事就在他面前讲说。有时也看到他在我讲到精彩出咽唾沫,可是就是不答应我的要求。我就问他:我讲到酒的妙处时,你就真的不馋吗?他回答:那才怪哪!有时就好像有一条小虫子在嗓口眼儿周围在爬,有时又好像有条火舌在喉咙间上蹿下跳的燃烧。我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了?
        可是,我的目的并没有达到。今天快乐徐老的文章,我不由赞道:徐老也是个性情中人啊!听了我这么说,徐老笑了。“小李子,外人都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心狠,哪里知道我们也有心慈的一面。对待那些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你仁慈行吗?那是对人民的失职。就凭你这句话,你要求的容我细细给你道来。”
        这位老公安给我讲述了四十多年前发生的那个故事。
 
        你见过你国色天香、雍容华贵的牡丹吗?你见过天赋淡雅、卓尔不群的水仙吗?你在欣赏这些高雅、华贵的花朵的同时,是否也留意过那些生长在田野地头、墙下沟边一些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小野花吗?虽然它们没有名花那样馨香扑鼻,吸引眼球。但是,凭着自己的微小之躯,它们不甘寂寞,为人类的生活暗吐芳华,增姿添彩。
         十四岁的王月花就像是一朵开在田野村头的奇异的野花。那时的人们,不管是物质还是精神生活都是非常的贫乏,那些大大小小的姑娘媳妇,都像是田野里的小草一般,清纯朴素。根本就没有现在时兴的这些包的紧紧巴巴、曲线毕露的服装,可是,并不等于那时就没有优美的曲线。
        一堂体育课,做仰卧起坐,一会坐起,一会躺在垫子上的王月花做得非常认真。一条美人鱼游走在她那肥大的衣服里,从容优雅。那时食物里还没有现在的激素,所以普遍发育的比较晚,可是王月花却有些不同,不是大多数女同学那样一马平川的胸部,在她躺下时,那两个浑圆浑圆的尤物,兀然的耸起 ,挺拔饱满;在她坐起晃动时,那两只不安的狡兔,颤动着似要冲出外衣的束缚。她做的是那样的认真,心无旁骛,连上衣的一颗扣子开了都没有发现,于是,在她身体的起坐间,两片白花花的诱惑,就分外的灼人眼目,那位粗大黝黑的体育教师的眼睛有些眩晕了,有些不够用了......
        下课的时间到了,老师让王月花帮助把垫子放到体育器材室里面。所谓体育器材室,不过是校园里,东北角,两间基本废弃的破屋子,原本就是堆放杂物的,其实那时的学校也没有什么杂物,如果不是与地区的一家学校建立姊妹学校(这个学校的校长是老乡),给了诸如篮球、体操垫之类的简单体育器材的话,这两间屋子就是空空如也。体育老师让王月花把垫子放好,她正遵从着做,就觉得屁股上被一条状如竹竿的东西狠狠地顶了一下,她正惊异间,觉得这条又粗又硬的“棍子”在她的屁股上,一下下的戳动,正要转回身去看,就觉得脖子被从后面紧紧的勒住了,勒得她喘不上气来,她惊呆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想喊又喊不出声。就觉得腰带被解开了,体育老师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段又黑又硬的东西就往她的身体里插,撕裂的一阵疼痛,差一点让她背过气去......就在此时,体育器材室外面,高高的竹竿上面的大喇叭突然想起一阵毛主席语录来。原来是又有新的最高指示来了!这突如其来的响动,把气势正旺的体育老师给镇呆了,就见那个紫红的家伙,一下子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中间还流出了一些昏黄的液体。
         大喇叭继续播放着激昂的乐曲,和有力的语录,校园里霎时间敲锣打鼓,一片欢腾。接着还要全体师生去举行声势浩大的游行,去宣传新发布的毛主席语录。体育老师灰溜溜的走了,王月花也从惊呆中恢复过来,穿好了被撕扯下来的裤子,也加入到滚滚的游行队伍中去。虽然这莫名的打击让她始料不及,给她的内心留下了不可恢复的伤害,但是,在当时,这个坚强的小女孩还是参加到了师生们的行列中。
        但是,自那以后,睡梦中,她会被突然惊醒,发出无助的大叫。几次这样,母亲怀疑了,经过一再追问才知道了真情。在那个人言如刀子的时代,不说还没有失身,就是发生了,人们大多数也会选择沉默。只是不让她去学校上学了,十四岁的王月花永远离开的学校的大门。她永远告别了这个让她留恋,又给她带来终身伤害的地方。
 
 
        阳春三月在这个地方不是一个温暖的季节。有的年份还比较寒冷,好像还没有从严寒的冬季回过味来。而  王月花十六岁那年的这个春季似乎来的特别的早,不时有一阵阵西南风吹来,吹得人心里暖暖的,吹得大地早早就花红柳绿了。那些卖小鸡、小鸭、小鹅的人们 也赶早都来了,“卖小鸡了——”“小鸭了——卖~~小~鸭了——”......真是你方唱罢我方登台,此起彼伏、不亦说乎。
         这天是个艳阳天,一大早,她的母亲就约集了临近的婶子大娘们来给她家刷布。(对于这项程序,徐老怎么给我讲,我也听不懂,只好照猫画虎,不类其犬就是了)那时的农村,都穿自己纺织的老粗布。每到冬闲的时候,那些家庭妇女没有活干了,就天天在家里纺线。纺线我在电视上看过,用纺车纺线,大大的纺车,手里还捏着一截长长的棉花卷儿,有节奏的转着纺车,细长的棉花卷就变成了细线,缠在纺车尾部的线轴上了。那时的生活比较拮据,一家子没有多少棉花可以纺,需要几年的积攒,才能有足够的线来织布。织布之前,还必须把那些线用温水泡透了,再刷上面粉熬成的浆,凉干了后才能去自制的织布机上织布。刷布的时候,要取出织布机下面的架子,这个架子大概有一张单人床那么大,一端的两个立柱高出有三四十公分,顶端是半圆形的,可以放卷线的那个轴。这个轴有一米来长,两端做成风车状,便于转动,刷好的线,晾得差不多干了的时候,就缠在这上面,以后好织布。另一端是一个人字形的木头,上面还有一个立柱,放线的大盆就放在人字形的上面,线通过立柱与前面相连,为了防止线打卷,中间还要放上织布时分线的篦子状的东西。一群妇女们,手里拿着道士手中的拂尘状的刷子,当然粗度比拂尘粗多了,而且 刷毛也不是毛发,是一种很硬的细细的植物茎。用这种工具,蘸着浆糊,刷在线上。
        一群妇女们一边干活,一边说笑,王月花就跑前跑后的在一边帮忙。正在她们干得起劲的时候,一个卖小鹅的人推着一辆自行车来了。车子后面带着一个很大很大的箩筐 ,大得简直有些滑稽。箩筐是分层的,每一层里面都放了很多的小鹅。离这很远就可以听到这些小可爱叽叽喳喳的叫声,清脆悦耳 。
        妇女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纷纷围拢过来,让卖小鹅的人打开箩筐要看看小鹅怎么样。那个卖小鹅的人,三十来岁的年纪,口齿伶俐,言谈话语间透着那么一股精明之气。这个人与一般人不同的地方,是他眼睛上戴的那个白框的眼镜,在那个初中生就算文化人的时代,特别显得与众不同。那些在黑暗中见到光明的小鹅们,纷纷扬起只有奶黄的绒毛的翅膀,欢呼雀跃,这些可爱的小精灵们,一下子夺去了王月花的目光,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它们,旁边那些妇女们你言我语的争论、吵闹,她全然不顾,扑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全神贯注的用目光给这些小家伙们做洗礼。看着看着,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她那一双削葱般的玉手,像掬起一捧清泉,捧出一只小鹅在手里,她的长长的睫毛忽闪着,鼻子一噏一合,吞吐着如丝如缕的兰息。红红的嘴唇翘出一个尖儿,喃喃着,仿佛在和这些小家伙们窃窃私语。这个年轻的少女,对那些小动物们,有一种天然的爱恋,每每见了都是爱不释手,关爱有加。阳光洒在她那如黑瀑般的秀发上,洒在她那细尖的手指上(指尖仿佛透明了一般),洒在那只欢快地愉跃的小鹅上,此时此刻,自然、动物、人,三位一体,融洽无比,共同谱写出一曲和谐的乐章。
        妇女们和卖小鹅的人最终没有谈成买卖,其实她们原本就没有要买小鹅的意思,只是在那个物质与精神相对贫乏的年代里,一个小小的事件,一个偶然闯入的人都会引起人们的好奇之心,不由自主地就要参与进来,给平淡的生活,增加一点亮丽色彩。妇女们散去了,而王月花还在捧着小鹅端详,就好像是退潮后露出的沙洲,那样的突兀显眼。有个女人喃喃的说:“这个丫头这是怎么了?这么发呆呢!”
          卖小鹅的人也转向了捧着小鹅的她,刚才还和妇女们争吵计较的他,一下子就让眼前的美女惊呆了。这是他目前为止所见的最美的美女。这是上天多大的青睐啊!将这样一个丰姿绰约,玉树临风般的玉女奉献在他的眼前,让他一饱眼福, 此情此景可以永成回忆!
         王月花她娘也看见自己的女儿有些失态了,就唤她, 她这才如梦方醒,丢下了手中的小鹅。卖鹅的对她说:“大妹妹喜欢,就留下吧,一个小鹅, 不值钱的东西。你喜欢是它的福气造化。”
          听了他的话,她闹了个大红脸,这个如水的少女,像水一般清洁,像水一般无暇,他的话带给她的不是欣喜,而是难堪。但是,就在她转脸的一瞬,还是看见了 一张真挚而带有期待的眼神,那样灼烫,那样渴望。
          三天后的上午,王月花的父亲,在邻村的大路上发现了正和卖小鹅的人谈得非常投机的她。那时她正全神贯注地听他讲省城山区的生活,一个讲得津津有味,一个听得有滋有味。那时卖小鹅的一般都是省城周围的,卖小鸭的一般都来自河北的白洋淀地区,都是春天赊下,到夏天,也就是一百天左右,能够分出公母来,就来要账。他父亲一见这阵势,非常生气,走上前去二话不说,拉着王月花就往家走。
         回家以后,夫妻二人说起这事,一个劲的摇头叹气。真是: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愁。该给十六岁的王月花找婆家了,虽然她还没有挣到妇女的最高工分——七分。但是,不能等了,假如有一天女儿跟人跑了,两口子的脸往哪里搁?
         第一次相亲非常可笑,像所有羞涩的农村女孩子一样,王月花不敢抬起头打量别人给她介绍的男孩,虽然别人将他们撮合在一起见面,可是打内心里根本就没有以后要和这个人生活在一起的概念。仿佛她只是在走过场,一切都与她无关,一切都无足轻重。甚至男孩走了以后,介绍人问她的意见,她竟然无从说起。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经人介绍与那些各式各样的男孩见面,中间有一个,好像是要成了,就在她要偷偷打量他一下的时候,她看见了一个高大魁梧、黝黑粗壮的大汉,就在此时,她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颗青得发紫的家伙,一下子休克了......
           从此以后,每当见到高大粗壮的男人,她就出问题,可是谁也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一转眼就到了她十八岁的生日,这时的王月花就恰似出水的芙蓉,带露珠的苹果,要多水灵有多水灵,要多迷人有多迷人,成了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引得那些良家或不良家的子弟上蹿下跳,猴急猴急的。她的父母更加着急了,就在这一天,她的姑姑回来了,要给自己的侄女提亲。男方是她的邻居,在部队上当兵,转成志愿兵了,回不来了。就是人长得一般,个子矮点,岁数大点,二十八了。可是是吃国家粮的,这样的好事哪里找去?
         大凡姑姑给侄女介绍对象,一般都成,媒人硬啊。王月花自然也不例外,虽然照片上的男人相貌平平,甚至其貌不扬,可是,人不可貌相啊!
         姑姑提亲的时候还是夏天,到了一进秋天,志愿兵赵亮回家探亲了。这中间他们也通过几次信,但是,那时不兴谈感情,都是讲理想,所以无所谓谈得来谈不来。这次见面不几天,就在姑姑的催促下,两个人交换了毛主席纪念章。王月花的是一枚极普通的、大衣扣大小的纪念章,而赵亮的是小碗口大小,带夜光的纪念章。这让王月花以后的日子,在别人的眼前,胸佩又大又亮的纪念章,趾高气扬了好些天。
         到了腊月,就要跨入十九岁的王月花结婚了。在北京当兵的赵亮,竟然从那里带回来新鲜的蒜苔!那可是寒冬腊月啊,哪里会有这样新鲜的东西呢?听说那里有温床,不然去哪里采摘呢?不过,都这么说,甚至引起了半大不小的轰动,但是却没有几个人尝到口,只有送嫁的高亲,才品尝了一点点。所以当鲜红的烛光将两个年轻的身影投射到一起的时候,赵亮不知从那里变戏法般的弄出一碟炒蒜苔来。那绿色的鲜嫩,那清香的诱惑,让王月花此时此刻感到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
         烛光摇摇曳曳,似在提醒两个年轻人时间已经不早了。坐在火炉边的王月花在烤手,可是身体却在不由自主地打颤。赵亮面对如花似玉的娇妻,那股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那时的人都非常淳朴,不像现在的小青年,新婚之夜仅仅剩下是一种形式。那时的这一夜是值得用一生的幸福去期待的,兴奋、甜蜜,甚至忐忑不安,等等一切感情交织在一起,令人百感交集、难以言表。
        在赵亮的一再催促下,王月花终于羞羞涩涩的和衣上炕。那时女人大婚不仅仅是她一生的大事,也是一家子的大事。结婚之前左邻右舍都要请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少女到家里吃一顿好饭的。待婚的少女,还有已经结婚的少妇,都要一起请的,一来热闹,二来节俭,两全其美。中间自然也会谈到新婚之事,言谈中她领会了其中的甜蜜和些许的痛楚,所以她早有准备,将自己的腰带系了好几个死结,任凭赵亮百般劝说、哀求,就是攻不破这座堡垒。眼看东方即晓,千百年来人们口口相传的人生第一大美事——洞房花烛夜就要泡汤,小伙子是真急了,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剪子,一下子就剪断了她的腰带。
         王月花一见粗大的男人就休克,赵亮不是那种类型的,所以还能够接受他,可是他今天的做法,让她又想起了那个体育教师,顿时不省人事。赵亮不知就里,仍然固执的要做他朝思暮想的事。她在昏迷中感觉到身子的下部有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不由得下意识地去抵抗,可是他的嘴 对着她的嘴不停地在撕啃,两只手也在她的胸部不停的揉捏、摸索,一股燥热炙烤着她,她似乎抵抗不住了,马上就要缴械了,可是就在此时,那种撕裂的疼痛让她大叫一声,赵亮被着突如其来的叫声震住了,一下子失去了锐气,蔫了。
         预想中的征服没有上演,旗开不胜的赵亮并不会草草收兵,他要调整战术,继续努力,功夫不负有心人,只要努力,没有你想要而达不到的。他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随着他的颠簸,她没有和他携手走进他的境地,而是开小差去了小时候,那个早春时节,她和小伙伴们,跟在他父亲的后面看犁地,黝黑、瘦高的父亲,有着高大的嗓门,不停地吆喝着那些欢蹦乱跳的牲口,一会呼左,一会吆右,牲口如果真的听话,根本就不知道往哪里去好。整个早晨都在空旷的田野上回荡着他的吆喝声,母亲在家里听得清清的,就根据他停止吆喝去做饭。土黄色的土地被牛拉的鉄梨划开,就像是水面上翻开的波浪,曲曲折折、晃晃悠悠,迤逦而去,她们在后面要找的是一种叫福根的根茎,白白嫩嫩的,嚼在嘴里有点甜,还有点涩,甚至还带着一股泥土的芬芳,让人回味,引人遐思。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那种情景,王月花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一个词:处女地。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处女地啊!可是就这样想了。
         至此以后,每次都是这样例行公事般不痛不痒地度过。两周的假期很快就过去了,赵亮归队去了。王月花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都说新婚夫妻鱼水之欢,可是她就没有这样的感受,反倒有摆脱了纠缠后的轻松之感。赵亮临走之前已经安排好让自家的一个侄女来给王月花做伴,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喜欢言语,说起来慢言慢语的,就喜欢对着人笑。这样倒好,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说话,每天就只剩下睡觉了。于是小姑娘越来越晚,最后来了上炕就睡。日子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了赵亮从部队寄回来的信件,才想起自己是有主的人了,有一个丈夫在部队,他的名字叫赵亮。
          不知为什么,今天读了赵亮的来信,感觉文采丰富了一些,使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下来,恰似一阵清风吹皱了一池死水,阵阵涟漪荡漾,丝丝扣扣挠心。那个作为他丈夫的人在很远的京城过得好吗?他会不会在这个秋天的夜晚,想起家中的娇妻,想起那些才过去不久的日日夜夜?那个 在她的身上攫取着欢乐,并且给她带来不一样的感觉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现在想起来,样子竟然有些模糊,稀释了般的,断断续续,似有如无。在这个不平静的夜晚,秋虫在窗下叽叽嘶鸣,如水的夜光洒在横着竖着的窗棂上,投过来斑驳的光影,深浅不一。风似乎有些疲累,失去了白天的锐气,在室外低吟轻唱,搅得人心神不宁。王月花闭着眼假寐,听着窗外的风声,还有身边做伴儿的小姑娘均匀的呼吸,久久不能进入梦乡。独自徘徊在心绪不宁的梦海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有一种焦渴在折磨着她,感觉宛若无数条小虫在她的全身攀爬,痒痒的、痛痛的,前赴后继,络绎不绝。她想摆脱,可是又不知道从哪里发力,只能听凭这些讨厌的东西摆布。渐渐地,她觉得浑身产生一种焦渴感,总想要拥抱什么,可是除了空空的被褥,她身边什么都没有......她忽然想起夏天和父母在自留地浇菜畦,他们一家三口人推水车,爸爸在一边,她和妈妈在一边。黝黑的水车被一家人推得哗哗直响,铁链子上面带着橡胶的“皮钱”(一种双圆的形状,类似古代的铜钱,所以得名),这些“皮钱”有红色的,有黑色的,非常好看。清亮的井水就被这些“皮钱”托着,沿着白铁卷成的水管送出,水管有对掐粗细,所以上水还是很快的。推了一会,母亲就让她去看水到没到畦头,她便一蹦一跳地沿着窄窄的水沟去看,那些清洌洌的水流过焦渴的土地,似乎能听到秧苗解渴后满足的欢呼......
        她想着,浑身都燥热得不得了,还真不是空穴来风,那里烧灼得有些难以忍受,一个颤抖让她浑身的神经得到了一次释放 ,可紧接着的是更加压迫式的熬煎,她满脸绯红,呼吸急促,身子不由得缩在了一起,在炕上滚动着,伸缩着,做着无谓的抗争,不知不觉间东方将要发白了......
 
 
         漫长的冬闲到了。去年还是“大搞农田水利建设”,大年三十的还换着班淘井,今年上面又来了新精神——大搞文艺活动。为此县里、公社里还派了文化干部下来指导。王月花所在的这个村自古就有“跑场子”的习俗——男的耍“落子”(用一米来长的两片竹片做成,间隔二三十公分用一小块木块隔开,所以这个“落子”是中空的,里面放上老钱,以便耍起来作响),女的腰间扎一段彩绸,左手拿着“戒子”(用五六片薄竹片做成,其中用手掌和大拇指掌握的那片稍长,其余的一样长,用红绸片串起,摆动起来“咔咔”直响);右手拿的是竹板,这里叫“瓜达板子”,是两片弧形的竹片做成,声音更加清脆。这个村子里的小伙子、大姑娘一般都会,稍作演练就可以表演,可是不知为什么,偏偏要王月花这个新媳妇去参加。起初,他怎么都不同意——都做媳妇了,怎么能和那些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们一样去抛头露面呢!可是老支书非要坚持:你是军属,应该带头相应党的号召,积极参加上级布置的任务,怎么能够拖后退,让赵亮在部队听说了,不影响他的工作吗?好说歹说,不参加不行,没有办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去参加了。
        王月花是什么人?天资聪颖,不管是什么动作,看了以后,稍加指点就会,很快就融入到这个队伍中了。总以为就这样平平坦坦地演节目完事了,可是,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人在这一天突然出现了。他叫孟卫东,是这个村里的民兵连长,前一阵去县上参加基干民兵的训练去了,这天才回来,就像是一朵突然开放的奇葩,他蓦然间出现在她的眼前。要说王月花也是一等一的美人,但还是被眼前这个漂亮的小伙给镇住了,一下子目光就被他吸引去了,这个人怎么长得这样标致啊!其实,作为一个男人,原本不需要这样精致的!他那黑亮的眼睛,粗浓的眉毛,红润的阔口,洁白得不杂一点儿渣滓的脸庞,还有匀称高挑的身板,老天爷怎么就这样垂青于他,仿佛把世上所有男人的优点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可是,孟卫东好像没有发现这个队伍中增添了一位出类拔萃的美人,甚至连眼的余光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做片刻停留,让王月花心中老大的不快。在那个时候,似乎还没有回头率这个词,但是,并不能阻止每个从她身边走过的男子(小孩除外)目送她走去好远好远,就像是古诗《罗敷》所说的那样——归来相怨怒,但坐观罗敷......偏偏就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失灵了,你说:在谁的身上失灵不好?偏偏是他,这个让她为之心动的男人,这个高傲的如入无人之境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啊!不就是人长得好看一些,至于这样高高在上吗?真是的.....
        心里责怪归责怪,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切切实实让十八岁的王月花第一次因为一个男人而失眠了。
         原来,孟卫东是这个演出队的领头人,就像是现在舞蹈中的领舞。长长的队伍前排,他高大矫捷的身姿打头,一个“落子”在他的手里,或抖,或甩,或磕,或戳;人呢,或跳,或摆,或扭,或立。真恰似下山的猛虎,出海的蛟龙。让人越看越爱,越爱越忍不住将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每一次目光的聚焦,就恰似爱的浪花的洗礼,一排排打来,碎成琼瑶玉浆,散开如攒动的雪花,奇异迷人。
           孟卫东作为一个男人,虽不说八面玲珑,却也聪明绝顶,一个小媳妇对自己情有独钟他不会看不出来,可是一个男人的优越感让他不去关注这些,也不是真的不关注,而是似乎不关注,他只是把那深情的注视化作无穷的动力,把他要做的做得更加出色,就像是一座上紧了发条的座钟,摇摆地更加从容,响动地更加清脆。
         就在此时,却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事情因公社文化站的李老师所引起,情节不算离奇,结果也谈不上什么悲喜剧。李老师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单身男人,听说谈过几次对象,因为种种原因没有修成正果,故而现在只身一人。他对王月花大献殷勤,拉着二胡,手把手地教她演唱《翻身道情》,不过望着他那大大的秃脑袋,闻着他身上弥漫着的烟草味,她内心涌出的几乎都是厌烦,没有一丝温暖。可是,热情的李老师仿佛浑然不觉,而且更加投入的去教,弄得她一时不知所措了。
           这天,辅导完所有节目,李老师还要留下王月花单独指导,正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孟卫东却又又折返回来,给他解了围。“王月花,你婶婆婆不是要你去拿鞋样子吗?”
          “是啊,这就去。”王月花答应着,起身就跑了 。心里对这个年轻人产生了一点点感激之情。
          但这仅仅是初步摆脱, 李老师的追求方式可是层出不穷的,最后王月花简直是不厌其烦了,就是所有的演出队员都看出来了:李老师对王月花有意。你说这是什么人啊!人家有老头儿的,你一个大光棍子对人家献什么殷勤?
         就在这个当口,一个夜晚,李老师因为排练一个节目回去的晚了。你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有北风在呼啸着,仿佛是一个哀怨者在不停地呜咽。他们两个村是邻村,李老师的家就在这个村子的西面,之间隔了一条河。不过这条河在这个地方不是笔直的,而是拐了一个大弯。所以走过这里要过两座桥 ,两座桥非常有特点:一座是水泥桥,坚固混重,一座是木桥,轻巧多姿。过了这两座桥是两个村子中间的一片开阔地,不是低洼,却是非常宽漫,白天很少有人路过,晚上就更加冷寂。这个村子里一些非正常死亡的人,都埋在这个地方了,就在据说是海岛金山寺北门的一片瓦砾堆成的台子周围,所以这个地方简直有些瘆人!李老师一个人骑车走在这条路上,可以想象他的内心的多么地孤独凄凉,幸好自行车善解人意,脚蹬着“咯吱咯吱”直响,还算给他壮了一点胆气。
        冬天的白天很短,夜晚很长,不知哪个村子的大喇叭正在播送《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的开头音乐,恍惚间他看到一个粗短的毛乎乎的东西在他的前面一闪,吓得他  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后脊背一阵发凉,脑子“嗡”地一阵轰响,仿佛要炸开似的,那个东西忽然又闪到了他的身边,一下子睁开了一双光亮的大眼睛,直视着他,好悬没把他的胆下破。“我的个娘哎!”李老师一声惨叫,车子失控,连人带车子,稀里哗啦滚到路旁的沟里。这还吧算完,那个黑家伙又滚到他的身边,身边,伸出一双毛茸茸的大手,在他的脸色摩莎着,他惨叫一声,顿时背过气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被冻醒,浑身上下火辣辣地疼,觉得嘴里有些发酸,莫非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吓破了胆?他使劲吐了几口,觉得心里有了些许安慰,摸索到车子,已经是不能骑行了,索性推起车子,高唱《大海航行靠舵手》,用革命歌曲驱赶心中的恐惧,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至此再也没有回来辅导节目。
         过了几天,老支书闻讯带着民兵连长孟卫东等人前去李老师家看望。那时的冬天,没有什么时鲜水果,只有大白菜和大萝卜是鲜的,可是看人这些是不合适的,就带了几斤小米让李老师熬粥喝,以补身子。老支书表达完感谢和慰问以后,孟卫东代表宣传队,对李老师的受伤深表关切,并对李老师的工作表示充分肯定,强烈要求李老师早日康复、光荣归队。李老师苦笑着说:“你们看我的身体,短时间内是不能下炕 行走的。再说你们的节目已经比较成熟了,就是我不去,相信一定能够得到大家的喜爱与欢迎的,你们就放开演吧。”
        通过紧张地排练,节目渐渐成型了,也在村里演出了几场,获得了大家一致的好评。可以说已经非常成熟了,接下来就要去外村演出了。第一站去哪里呢?就在此时,相隔有七八里的季家村先来演出了。季家村有很出名的舞狮队,那狮子舞得简直是出神入化,深受大家的喜爱。人家来了,不用说也就是发”请柬“来了,得回访演出。
         冬天的夜晚来得非常早,刚才太阳还在西天露着个笑脸,不一会就夜幕四合了。在孟卫东的带领下,村里套了三辆马车前去季家村演出。前面一辆车上都是青年男子,一路上说说笑笑好不热闹,不时还有小伙子亮嗓子唱上一段。紧跟着的是姑娘们坐的马车,这些未出阁的大姑娘可不像那些小媳妇,聚在一起就闹翻天,她们只是叽叽喳喳低声说话,即使忍俊不禁也是偷偷抿嘴笑几声完事。最后面是拉乐器和服装的马车,孟卫东和拉二胡的王大爷坐在这里压阵。
        车在寂静的夜路上行驶着,王月花就觉得腹部刀搅一般的疼痛,原来她的例假来了,而且每次都会痛经。怎么就没有注意这个“大姨妈”呢?太粗心了!可是现在这样责怪自己有什么用呢?已经离开村子二三里路了,怎么办呢?她一个人思量着,同车的姑娘们也发现了她的反常了,纷纷开口问她怎么回事?有的人还呼喊前面的车停下来,后面的车也赶上来了,孟卫东跳下车过来问询:“怎么啦?”
         王月花疼的说不出话来,姑娘们纷纷替她作答。孟卫东问:“还能坚持吗?”
         “没事,一会就会过去了》”王月花细微的声音好像是蚊子在喃喃,姑娘们异口同声地说:“别坚持了,这个样子还能坚持吗?到了那里也不能演出了。”
        “要不去卫生院去看看?”孟卫东说,其实最近的卫生院离着也有十多里,县医院就更远了。王月花说:“不用了,回家喝点红糖水就行了。”
         可是,怎么回去呢?让王月花一个人回去?怎么行呢!而大家都回去也是不可能的,已经说好今晚去演出了,对方早就做好准备了。当机立断:孟卫东让一位姑娘陪同他背王月花回家,其他的人按原计划行动。     

文章评论

独钓清幽

“理想很宏伟,现实很悲催。”果真如此,期待续集哦![em]e160[/em]

命儿

还不错,[em]e113[/em]继续[em]e112[/em]

花若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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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幽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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