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皮
浅念、伤
他每画完一幅人物肖像,就把画放在一个浸满鲜血的器皿里。渲白的纸张在血里慢慢染成了腥红色,他看着桌上堆着的一沓宣纸,笑容布满了那张苍白却不失英俊的脸,清点了下桌上剩余的纸张他突然狂笑了起来,“还有四十九张,还有四十九张,哈哈…”
文/微央。
>>1
洛城最繁华的街巷里摆着一个小摊子,没人知道那个摊子到底摆了多久,只知道摆摊的人是个眉目清秀的公子,一袭月白长衣,身上永远有股清雅的墨香。不管斜风细雨还是大雪纷飞天气再怎么恶劣,摆摊子的主人都要到摊子上看一看,破旧的桌子上总会有几张便签纸条,内容不外乎是哪家小姐生辰到了要苏画师作画一幅,哪家小姐慕名而来约苏画师府中一叙,不时也有贵公子来求画,因摊主只画女子而不得不扫兴而归。
洛城四月,细雨飘摇,远处青山连绵起伏,苏墨白手持一柄白色的油纸伞从街巷中穿过,依旧是那身月白长衫,背上背着一个画筒,许是怕被雨水淋湿,没多会儿他把背上的画筒复而抱在了怀里。“苏画师,天还没放晴您这是要去哪啊?”巷子口住着的王大爷笑着问道。苏墨白停下步子,长衫和布鞋干净如初,“曲府的大小姐曲晴姑娘今日生辰,我正要赶着去作画呢,王大爷近来身体可好?”王大爷笑的一脸慈祥,嗓音憨厚低沉,“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你赶快去作画罢,不然晚了就不好了。”说完对着苏墨白挥了挥手。“那墨白就先走了。”苏默白点头一笑,笑容温润如玉。
苏墨白来到曲府,门口的小厮把他引进门,府里不甚热闹,苏墨白淡淡一笑,眼底却是死灰般的清冷。“苏公子,请在偏厅稍坐片刻,小人去请小姐。”小厮把他引进屋来恭敬的说道。苏墨白微微颔首,“有劳了。”然后他看着小厮出去,刚刚坐下,胸口突然抽搐了一下,他用手压住心脏的部位,嘴角扯出一抹森然的笑容,轻声说道,“嘘,安静点儿,一会儿给你。”
没过多久时间小厮就回来了,“苏公子请跟我来,我家小姐在前厅。”苏墨白点点头又跟在小厮的身后往前厅走去。
小厮把苏墨白引到前厅就退下了,曲家大小姐曲晴正在里边等着。苏墨白伸手推开房门踏进脚去,目光正好与曲晴对上。“苏画师快快请进。”曲晴对着苏墨白温声说道又吩咐了下人去上茶。苏墨白上前拱手一礼,“曲姑娘,墨白有礼了。”“呵呵…公子不必掬礼,请坐。”曲晴本就生得漂亮,再加上这温婉的一笑更添妩媚。苏墨白闻言也不在客套,打开画筒,支好画架便问道,“曲姑娘,墨白因还有要事在身,是否现在就可作画?”曲晴微微点头,“既然如此,苏公子现在便画罢”。说完就斜靠在椅背上摆好了姿势。苏墨白从画筒里拿出纸张和笔,细细的研了墨,端详了半天就开始画了起来。
墨香充满了整个屋子,丝丝缕缕的仿佛带着雨后清新的尘土气息。苏墨白的画笔在纸张上游走轻点,时而望一眼曲晴时而思索着下一笔的落处。他眉头轻皱,继而又缓缓舒开,想了半刻然后把曲晴的五官细数描好。画成,苏墨白从画架上取下画来,轻轻吹干墨迹说道,“曲姑娘,画已完成。”曲晴欣喜的站起接过画纸,越看越是喜欢。画美精致人物传神到是其次了,最好就要属这作画的纸张和墨了,纸张看似薄如蝉翼般轻盈滑润却又不失韧性,墨汁色彩明澈又透着清香。曲晴不禁道,“敢问苏公子这画纸墨汁是从何购买的呢?”苏墨白收拾好画筒说道,“这是墨白自己潜心研制而成,并不是购买而来。”“哦?这样啊,公子可卖配方?我定会出一个让公子满意的价钱!”曲晴抚摸着滑润的纸张问道。胸口又猛的抽搐起来,苏墨白强忍着淡淡的一笑,“多谢曲姑娘抬爱,墨白并不打算卖配方。”听苏墨白这样说曲晴不免有些失望,她望着画,可惜的叹道,“既是这样,到是晴儿冒失了。”苏墨白脸色开始泛起苍白,他掩饰着转过身拿起画筒说,“曲姑娘要是下次想作画直接唤墨白来就是了,墨白还有事就不叨扰姑娘了。”曲晴差人拿过银两递给苏墨白道,“那晴儿也就不挽留公子了,公子慢走。”
>>2
苏墨白出了曲府,迅速拐进了巷子里。他苍白着脸,额间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右手重重的抚着疼痛的左胸口道,“再等会儿,再等会儿就可以了…”奇异的抽搐突然消失了,苏墨白松了一口气,手里抱紧了画筒匆匆的往巷子深处走去,他没注意到巷口的王大爷正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一脸悲悯的喃喃自语,“唉,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四月的洛城总是沉浸在雨中,刚停了没多会的雨转眼又飘洒了起来,天尽头的一点斜阳也被乌云覆盖住了,雨似乎也越下越大。苏墨白回到家中,立于窗前看了会雨,院中的芭蕉在冷雨轻风中摇曳生姿。最终,他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然后倾身进了画房。他抽出画筒里的画纸,把最后一幅画扔进了满是鲜血的器皿中,画纸很快被血浸透,如若细看还能看到画纸上曲家大小姐曲晴温婉漂亮的眉眼。苏墨白看着那被血液灌满深不见底的器皿,那里已经浸泡了二百七十八张女子画像。一个惊雷突然在空中轰隆炸开,器皿里的血好像要翻腾而出,不,不是血要翻腾而出,而是那二百多张人皮画纸。
苏墨白在旁边漠然的看着,人皮画纸突然又变幻成了脸型,青黛的眉眼,墨黑的发线全让血水浸透着,唯有牙齿是森然的雪白。看,那二百多张女子的脸或温婉或清秀或美丽或妖艳…她们飘浮在腥红的器皿中,一个挨着一个,霎时万分柔和的曲线都变得狰狞扭曲,不过一刻时间夜色也压了下来,整个画房里一种诡异的气氛在蔓延。“哈哈…快完成了,二百七十八张!我集齐了!哈哈…”苏墨白突然又颠狂的笑了起来,夜色中白色衣袍全是血渍。他拿出一把弯月臂刀对着胸口狠狠刺下,接下来一刀,两刀,三刀,四刀…每一刀都洞穿心脏,他狰狞着一张苍白的脸喃喃自语,“盈儿,我把你放出来,你在等一会就好了,你看,我们就要成功了呢,哈哈…”话刚说完,一个红光乍现,一团红色的肉球猛然顺着他胸口的血液流淌而出。
肉球起初只有拳头般大小,只见它一落地就迅速变大,最后竟有半个成人那么大。它全身赤红,四肢瘦弱细长,脸上却只有一层粉红的皮肉,竟是一只没有脸皮的赤狐!风云变色,骤风突起,整个画室都在摇晃,东西凌乱的散了一地。又是一个惊雷,巷口,王大爷突然挣开假寐的双眼,“千年赤狐现世?”他迅速掐指,压制住摇晃的巷子。然只是片刻功夫,漫天的雷声又压了过来,光影闪过,一声声女子厉哭惨叫徒然的叫嚣起来飘荡在洛城的上方。王大爷看着巷口深处不由得心下一沉,他摇头叹道,“苏墨白到底是放不下呀…”
画室中,苏墨白捂住血流不止的胸口,弯腰抱起赤狐,他爱怜的抚摸着它,“盈儿,我的盈儿…”赤狐靠在他的怀里,一张面目全非的脸上皮肉都皱在一起,它突然一扬狐爪苏墨白流血的胸口顿时止住。他看着它,泪水滴在它模糊不清的脸上,“盈儿,马上就好,我会给你一张世界上最完美的脸。”说着他把赤狐放在浸满鲜血的器皿里,嘴角浮现出一抹嗜血的笑容,“去吧我的盈儿,去把她们的脸吃掉,很快你就会拥有一张绝美的脸,到时候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哈哈…”赤狐在猩红的鲜血中翻滚,一声怪异的嘶喉声,赤狐粉红的脸皮上突然迸裂出一个血肉模糊的口子,它吞噬着浮在器皿上的女子脸皮,一张,两张…直到吞噬完毕。
>>3
曲府里,女子凄厉的喊声再次撕破黑暗的夜色。曲晴在梳妆台梳理长发准备熄灯休息,突然,铜镜上她的五官从小巧的嘴吧到琉璃般的眼睛正在慢慢的凭空消失,像是被人生生的从脸上撕扯下来,她的思维还没跟上变故,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脸面目全非!叫声还咔在喉咙里,一张脸只剩下了一层软软的皮遢在颧骨上。一阵阴冷的风从背后渗来,仿佛一只冰冷滑腻的手抚摸着曲明的食道,他看着女儿死去的样子,那种让人想作呕的恐惧感顿时让他瘫死在地上。
镜头拉伸,王大爷赶到画室的时候,赤狐已经吞噬完二百多张脸皮正在器皿中“咕咚咕咚”的吞咽着鲜血,胃里那种阴冷的恶心感瞬间湮没了他,他看着旁边的苏墨白无奈的说道,“墨白,回头是岸呀…”雷鸣声轰然在头顶炸开,苏墨白转过身,翩翩公子模样仿佛变成了来自地狱的鬼魅。黑暗的画室中传来蟋嗦的声响,苏墨白盯着王大爷突喝一声,“岸?哈…王长春!我的岸在哪里?你倒是快告诉我啊!”王长春没有说话,他佝偻着背,手指捶在身体两侧默默的掐诀,很快一张巨大的结界在空中拉伸直至把整个洛城都覆盖在里面。“呵呵…长春道长,你凭什么叫我回头,你以为你能阻挡我?你隐藏身份跟了我这么多年,不就是想追查赤狐的踪影?别以为我不知道!”苏墨白冷笑道。“墨白,千年赤狐是上古灵狐,你这样会毁了它的修行道行,也会毁了柳盈的魂魄!”王长春指着器皿里的赤狐道。苏墨白不屑的挑眉,“笑话!我费尽心思的寻找赤狐,也只有它的灵气能护住盈儿的魂魄,你以为你能骗的了我吗?”说话的空档,赤狐呜咽了一声痛苦的在器皿里翻滚,鲜血也随之从口中喷出。苏墨白大惊失色,“盈了?盈儿你怎么了?”王长春也寻声望去,只见赤狐的周身被一道紫黑色光芒照住,光芒的中心,赤狐的身体正在一点一点的撕裂。“不好!赤狐要兽变了,赶快阻止它!”王长春一边大喊一边从袖中抽出符条,闪身快速贴在了散发光芒的赤狐身上。苏墨白双眼通红,他的瞳孔沁出血滴涌出他的眼眶,“盈儿!盈儿!怎么会这样…”他不敢相信的呢喃道。赤狐暂时被冰冻在符条下,王长春紧皱眉头,“你把柳盈封印在赤狐的身体里,它的灵气是能护住柳盈的魂魄,你每天用心尖血喂养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它吞噬完那些脸皮喝完那些怨气横冲的鲜血它的灵气已经被渐渐磨灭,凶残本性也就会暴露出来,柳盈的魂魄恐怕已经消散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煞费苦心的找到了能救盈儿的办法怎会听你在这胡乱言语!盈儿,我来救你,我来救你…”王长春来不及阻止,苏墨白已然伸手把符条扯了下来。耳边传来巨大的尖叫声,每一声凄厉的惨叫划过耳膜都让人毛骨悚然,苏墨白惊愕的看着赤狐徒然变大的身躯,空气中迷漫出一种黏稠的恶臭,“盈…”话还没说完,整个肩膀到腹部突然被赤狐扬起的爪子劈开,随后整个人突然被分成两半儿奇异的站在那里,内脏哗啦啦的淋了一地。王长春僵硬的看着苏墨白,他的身体只有头部是完整的瞪大的双眼还没有闭上就已经停止了呼吸。王长春眼睛里散出悲悯,他拿起苏墨白滚落在地上的心脏,再抽出符纸贴上,银光一闪便抛向赤狐。赤狐巨大的身躯伴随着“嗷呜”一声撞击在画室的墙壁上,石块四处激射,尘埃弥漫了一片…
雨过天晴,阳光洒满整个洛城。曲府里,曲明从恶梦中惊醒,他起身顾不得穿鞋就慌忙的跑到曲晴的院中,“晴儿,晴儿…”他推开女儿的闺门。“爹爹,出了什么事情吗?”曲晴莫名其妙的看着衣衫不整的曲明问道。曲明看着她的脸,然后心有余悸的叹了口气,“没事,没事…还好只是恶梦…”
>>4
王长春伸手一抹玄光镜,扭头向旁边一身月白长袍的俊雅公子问道,“还需再看吗?”苏墨白跌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结果竟是这样!结果竟是这样!怎么可能!?”王长春摇摇头,“你还不明白吗?因果善恶冥冥之中自有命定。”苏墨白苍白着脸站起身,“因果善恶?哈哈…那我的盈儿呢?她做错了什么?她就活该被曲明糟蹋?因为抵死不从曲明就叫人画花了她的脸然后折磨至死?”王长春看着苏墨白道,“你说的是因,而有因必有果。”苏墨白却指着玄光镜愤恨的吼道,“果在哪里?曲明不是还好好的活着!”
“很多时候善恶都在一念之间,曲明的果便是你造就的。你看,柳盈已死,你偏要执迷不悟把她的魂魄封印在千年赤狐的身体里,继而你就改变了命定的果,然后你又为自己种的因付出了性命,唯有用你的心尖血才能让赤狐变回原来的模样,你也应该知道无心之魂就再也没有资格步入轮回,最后连柳盈也魂飞魄散了,这就是因果善恶循环。”王长春语重心长的对苏墨白说道。苏墨白不再言语,他看着手心里装着柳盈魂魄的白色瓷瓶发着呆,良久他突然说道,“长春道长,我明白了。”“三天之内如果不将柳盈的魂魄封进赤狐的体内,那么她就会坠入世间轮回,你真的明白了?”王长春看着苏墨白的眼睛问道。苏墨白苦涩一笑,“由得我选吗?玄光镜已将预示了未来的结局,我若一意孤行下去到时候恐怕也只是那般罢了。”王长春手执念珠心领神会的笑道,“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公子,如若心明善恶,因果必有报。”苏墨白微微颔首对着王长春上前一拜,“多谢道长指点,墨白要去安葬盈儿了,后会有期。”说完他转过身朝着洛城走去,夕阳落下,一袭白衣在瑟瑟清风中划出一抹决然的孤寂。
洛城壬辰年间六月,曲府老爷曲明突然暴毙家中。据曲府下人透露,曲明死因不详,只知他是血管爆裂而亡,死时眼球滚落在地,面目狰狞不堪。
【本文已投稿时光当铺杂志,收文号QQ:1194032896】。
文章评论
阿深Sama。
[em]e126[/em]
安晚祭的南安姑娘°
太夏人了。
安晚祭的南安姑娘°
微央。你太牛了。
陈念生°在这里等亲爱
[em]e151[/em]
哈喽★蜜糖
要写吓人点噢!
CoCoa
聊斋??
尼尼
哇哇 微央
黎未歌
有点吓着了、、、
黎未歌
有点吓着了、、、
伊诺夕。
给力给力,呼呼~
┊.苏茉妍。
[em]e102[/em]画皮
12
用手机写的....佩服。
12
用手机写的....佩服。
Time。捡故事的苏微央
呀呀呀,古文果然费脑。
Hello C゛
能画脸却难画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