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垒游记(跨文体)

手机日志

 铁马/文

1

木垒像众多地名一样,因为古老的胡杨树和神奇的鸣沙山而出名。据《新疆图志》记载:木垒前身为“穆垒”,位于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东南缘,奇台县以东,巴里坤县以西,南倚天山与鄯善县隔山相望,北与蒙古人民共和国交界

深秋,我从乌鲁木齐出发去木垒,一路上,我在一晃而过的树上看到岁月的薄凉,在无垠的戈壁滩上反复体会蛮荒,最后,我的目光停留在木垒的胡杨身上,看到征服无处不在。尘世间,再荒凉的地方,也有生命存续,换句话说,再冷漠的地方,也会收容生命。就像今天我正在面对的场景,风扬起的沙尘不停地向下压,胡杨头颅使劲朝上顶,形成人间壮美的奇观。

传说中的胡杨树,个性特点鲜明,执着倔强、宁死不屈。我所见到的胡杨树,是一种无容置疑的多情树。当年,一棵胡杨在沙漠扎根之后,用一千年的时间,慢慢熟悉沙漠的脾气;再用一千年的岁月,了解沙漠的品性。这种能活四千年的树,用它的全部生命去爱,去融合,在蛮荒之地,风沙思肆虐的生命禁区,每一天,都在上演生命之爱的千古绝唱。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人世间,谁会用全部岁月和自己的生命去爱呢?一旁的中年女人悠悠地说。她的眼神,让我看到她心中在岁月流逝中由硬而软的伤。胡杨树,让她联想到人生,进而想到爱情。人类挂在嘴边的爱,不敌胡杨树对沙漠的爱,如岁月般隽永。

其实,沙漠并非是绝情的,它深深爱着胡杨,一生也只爱胡杨,它借助大风,用沙粒和胡杨树纠缠、戏谑,在枝叶间捉迷藏,偶尔,它还会为胡杨唱歌听,一会美声唱法,一会儿通俗唱法,一会儿又是原生态唱法。此刻,胡杨树会用叶子奏乐,用枝条伴舞,醉到深处,粗壮的胡杨树还会扭几下丰腴的腰身,整个沙漠,都是胡杨树的舞场。

沙漠上站满了生命的禅意

几棵胡杨,用最后的血液把骨头点燃
    
大地上所有的苦难都是一种幸运

它们都穿着生命恩赐的佛光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鱼鳞般细浪的沙漠,恍如一件浮雕,让人舍不得踩踏。一脚踏上去,沙子迅疾没过脚背,力道被松软的细沙卸掉,让你觉察到乏力的艰难;抬脚,金黄的沙子慢慢回填。回望,松散的沙地上,留下一行或深或浅的脚印,形态各异。今夜,如果一场风从这里路过,一定会仔细地抹平脚印,就像从来没人来过这里。

跟在秋天身后的太阳,在木垒的沙山上停下来,将热辣的目光,投向脚下的胡杨林。几棵胡杨树或立或卧,没有树梢,也没有枝叶,每一种姿势,都有逼人的凛然之气。

此刻,我爬上一座沙丘,沙丘之外,连绵起伏的荒漠,将我无法安放的目光,轻轻地,放在最远的那棵胡杨身上。

天边的太阳,落在胡杨树梢,像一顶耀眼的皇冠。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图片
 
 

 2

放眼望去,几座赭色的沙山绵延伫立,寂寥冷峻,微风吹拂,细密的沙粒从耳边拂过,发出轻微的簌簌声,侧耳细听,似有喁喁细语在远方诉说。

我一直在找传说中鸣沙山雷鸣般的声音,只是此刻,太多的声音在内心冲撞,它们掩盖了外界的响动。我知道,外界的声音一直存在,比如游人滑沙的惊叫,远处汽车奔驰的轰鸣,身边此起彼落的风声,只是这些响动,比内心的声音小得多。

从沙山脚下向上望去,沙尘向上飘浮,传说中沙尘倒流的景象。我仔细地看了看,又用手掌试探了一下风向,原来,风撞击沙山之后,形成波及的力道,卷起沙尘一路向上,形成视觉上的倒流景象。我爬上山顶朝下望去,三个游人正在滑沙,下行的冲击和上升的气浪碰撞,加上风的推波,也形成沙尘倒流。

图片
 
图片
 
图片
 

 

远处是平坦的阔地,这种地理,将风的速度从每小时10里,持续加快到30里,甚至更快些,柔软的沙山,让风地冲击完成了一次软着陆之后,软软地,沿着山势朝上飘去,风的冲撞和人们滑沙形成的风,在数次碰击中发出隆隆的声响,反复触碰耳膜,像滚动的球体,又像隆隆闷雷,由强到弱,直到销声匿迹。这种视听现象,跟大山的回声差不多吧!

你慢点,慢点。一位中年妇女大声喊着滑沙的孩子,她滑沙的速度比孩子的速度明显慢了许多,动作也不像前面的孩子,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羁绊的放纵,每一个动作,都在打开无限的快感。孩子下山之后,手脚并用往上爬,准备再次体验滑沙的乐趣。她朝山上走了几步,转过身,回到山脚下,望着朝上爬的孩子。

我不知道那个孩子和他的母亲是否听到了沙鸣的声音,但我听到了快乐的笑声。这声音,像月亮泉底汩汩冒出的水,纯净、透彻,没有一点忧郁的杂质。

图片
 
图片
 
图片
 

 

我抓起一把沙子朝前扬去,微闭双目,听沙尘在风中的鸣叫,那声音,像秋夜里风拂芭蕉叶的声响,不尖锐,不沉闷,也不像别人所说的羌笛或者琴的倾诉,跟着声音,我迅速在脑海里完成一次搜索,这声音,像生活在喀纳斯湖畔的图瓦人唇边的苏耳,只有那种腾空心情的植物,加上与世无争的内心,才能合奏出这种亦真亦幻的音律。

想起25岁那年春天写的几句诗,大部分记不太清了,大意是这样:

尘世里,我只是一颗小小的沙粒

风带来了我,也将带走我

如果你突然迷了一下眼睛

那是我告诉你

这是我所深爱的一次相逢

图片
 
图片
 

 
 

3

去木垒,一定要去鸣沙山以南的沙海,那里不仅有粗犷的沙海,还有温情脉脉的“喀依纳尔”。

“喀依纳尔”是一处泉眼,积水面积不大,名声却不小。这个被诗人称之为“月亮泉”牧人叫她救命泉的泉眼,究竟美在哪里?这个上午,我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在泉边徜徉。

面前的“喀依纳尔”,清冽纯净,从沙地上汩汩涌出,流动的速度升腾白色的气泡,像一把把太阳伞,在清澈的湖水中飘起来,倏的一下冲出水面,恍如一朵羞涩的清荷,尔后快速凋谢,生怕被人看见了容颜,紧接着盛开,又遁去。

阳光钻入水面,曲曲折折向下,千条金丝绒在青色的沙底上生根,随着泉水涌动形成的微波,扭起曼妙的舞姿。如若风来,水底的光晕和水面的波纹一道游曳,水上碧波、水下金浪,搭配出奇异的幻彩。

“喀依纳尔”旁边,生长着一大片芦苇,这片芦苇不高,但特别阔气,不像别的地方的芦苇,叶子修长、尖利,锋芒毕露。这里的芦苇叶子厚实,绿的浓稠,花朵也阔气,一看就觉得艳丽。我想这些芦苇虽生在沙漠,但因常年守着月亮泉,心早就酥了,没了先前的冷漠,它们站在泉水边,日日梳妆,夜夜歌舞。大部分时间,空气是静的,芦苇是安静的,只有泉眼喷涌的轻响。偶尔,有轻风从沙漠上吹来,芦苇丛里悉悉索索,如果将芦苇比喻成少年,我想他们正在小声呵斥顽皮的风,别惊扰了月亮泉的梦境。

如果风大了,芦苇就会跳起集体舞,你瞧,这些修长的芦苇,舞姿婀娜,互相搂抱,分不出你我,旁若无人的迷醉。

谁去看了“喀依纳尔”,谁的心就会柔软。但是,我更愿意把这个形同月亮的泉比作眼睛,沙漠的眼睛,我甚至将涌动的泉比作泪水,把芦苇比作睫毛,泪水为等待而流淌,睫毛为情深而美丽。

也有人说月亮泉不过是一个泉眼,积水不大,也不漂亮,与想象的相去甚远。

我想不是月亮泉不漂亮,而是他没看到泉水边广袤的沙漠,没看到沙漠之中痴痴不悔的坚守。

我还想说,要看到月亮泉的美丽,必须将自己当作一眼泉。
 

图片
 





                                                    ——   2014年9月6日于木垒



 

文章评论

馨煜

大漠胡杨的精神——千年不倒、千年不死。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