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桃源23期)
个人日记
手机的振动声再加上“嘀嘀嘀”的响声,惊得王心爱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沉浸在美梦中。梦中的情景颇是美妙,居然是她新婚时的样子,披着洁白的婚纱,被一个男人挽着,她没有看清挽她手臂的男人是前夫秦前,还是现在的丈夫张广军。不管是谁,那都是一种做新娘的巨大幸福感,但手机闹钟铃声却没容她多在那种虚幻的幸福里多待一会儿,就无情地把她拉了出来。
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瞅了一眼时间,正是凌晨三点。
穿衣、下床、上卫生间、洗漱……她的动作都是火急火急的。
一切完事后,她在保暖衣外穿上了一件及膝的乳白色羽绒服,往头上戴了一顶绒线无沿酱红帽,又往脖颈围了一条天蓝色毛围巾,然后到门口的鞋柜那儿换上一双黑棕色低沿靴,经过这么全副武装后,她全身显得臃肿而笨拙。她打开门,随着一声“哐当”响,门关上了。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坏得七零八落的,她摸索着从六楼往下面走。
走到一层,打开单元门,经过一座人工桥,再走数十米,就到了这个占地数千平方米的小区的北门。电动门还没有开,她不得不像往常一样敲门卫的窗。门卫总是不情愿地揉着惺忪的睡眼披衣去给她开门,冷气使她不住地吸溜着鼻子。王心爱跨出门的那一刻,匆匆说了声“谢谢”,就像是做错事不好意思面对人家一样,每次她都是选择着这么匆忙地嘀咕一声,然后,也不管门卫是何反应,就迅速地往前走。
王心爱步行穿过马路,开始沿着兴林路往南走,要穿过三条街,再往西直走,一共大约走三里路就到了她跟人合开的馒头店了。
此时,街上的路灯昏暗,路上没有行人,连起早打扫卫生的环卫工人也还没有上班。偶尔有一两辆车驶过,明晃晃的灯光直刺人眼。
冬月的天,真是冷。那风就像是乘人之危似的,趁机往人的身上钻。就像此刻,虽然王心爱做了全副武装,那风还是见缝插针地从围巾的缝隙里、羽绒服的下摆里分别钻到她的脸上和身上。
脸上露出的部位就发出一种麻丝丝的疼感,还有腿,甚至后背都被这种风的浸入带来的冷占据了。
她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她知道,只要快走一段路,就暖和了,露出的部位就不再冷了,甚至,在后背还会出汗。
她的身影时不时会被那些安装着长明灯的商铺的灯光投射在地上,她看着,不自觉地自我解嘲小声嘟哝着“真正的形单影只呀!”
忽然,前面闪现出一片红光,那是一个小区,门口竖着那种租来的写着新郎新娘名字的彩虹门。鼓风机日夜不休地呼呼地吹着,尽管夜里街上没有人。
“又是婚礼,此刻我不就是为了那一场婚礼才这么幽魂一样奔波在夜半的街头么?”王心爱这么想到。
二
儿子,准确地说,是继子张泽兴,已经二十二岁了,二十二岁在这个小县城来说,已经不小了。这儿的女孩子奇缺,如果不早点抢着娶进门的话,就有打光棍之忧了。所以,很多有条件、孩子又没上大学的家庭,都是在儿子二十岁左右就赶紧为孩子娶媳妇。当然,在他们的观念里,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儿女们可以早生贵子早享福,而他们可以早抱孙子早享天伦之乐。
前年,她就像所有的这个年龄的男孩子家长一样着手为他准备了。
凡是哪个楼盘开盘,她都去看看有无合适的房子,好为儿子买婚房。一年看下来,一百平米出头的房子,差不多的都得四十万,如果再加上车库,就得五十万,还有接下来的装修,到能住人,一共算下来没有六十万下不来。
原本,她是不准备卖掉老家的一处房产的,原想只卖掉一辆老公张广军病前买的两辆轿车中的一辆,大约能卖十多万。后来,一路看下房价来,这样卖得的钱竟然只有房子的四分之一。不得已,她只好决定卖掉老家三处房产中的一处。那样才好不容易凑钱为张泽兴买了婚房。
卖房的那天晚上,张广军那张因中风而扭曲的脸因大受刺激而变得更加狰狞。是的,那是他创下的家产,而且,如果不是他的病,他将还会创下更多的家产。可是,苍天无眼啊!在他三十六岁那年,就发生了第一次轻微脑溢血。那时,他身边还围着一大堆小喽啰们,大家对他进行了及时的救治,并且在病情稳定后及时转到了省会第一人民医院。住着高干病房,享受着一级护理。每天的钱花得哗啦啦像流水一样。
四十天后,医生说经检查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可以出院了,可他背地里对前来探望他的工地领导说:“我有的是钱,再住一段有何方?”所以,那时他并没有急着出院。
五年后,就在他的事业蒸蒸日上,钱多得到处买房产的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是他的大女儿张丽婚礼上,正喝得红光满面的他一声不吭地倒下了。抢救、开颅,经过数月的治疗,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终于把他治疗到能一扭一歪地走路,可以用一只不灵活的右手做些事了。
三
馒头店里,王心爱和她的合伙人崔月手脚不停地忙碌着。往搅面机里倒面,加水,在压面机上压面,再到馒头成型机上做馒头,最后放到蒸笼上,用蒸汽开始蒸。这个过程,两人配合默契,显得忙而不乱。
王心爱的身上因劳动而产生了大量的热量,尽管她已经在到店里来后就把从家里穿戴好的武装卸下来了,只穿了紧身的保暖内衣,还是汗涔涔的。伴着汗水,还有她时不时的喘息声,比如,往搅面机里倒面时,她就喘。而比她大七八岁的崔月却一点没有累的迹象,不但听不到她喘,而且也看不见她脸上的汗水。
崔月虽然已经五十出头了,身体却出奇的棒,再加上是从老家来的,劳动惯了的人,干起活来就像很平常的坐行一样自然。而王心爱,虽然也曾在老家干过农活,但那是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当时因为老公的声望,每到农忙时总会有那么些善于逢迎的人先放下自家的农活来帮他们家的。而她呢,那时一般就是在一边说说好听话,抽空递给人家一支老公抽的黄金叶烟,或者送上一罐健力宝什么的,那人就美滋滋的,觉得自己得到了抬举,越发干活卖力起来。王心爱这儿呢,在她的脸上、手上所有应该留下劳动痕迹的地方都丝毫看不到经常干农活的迹象,那肌肤一直保养得像城里人一样嫩白。
馒头店是在一年前开的。
那时候,王心爱家里陷入了经济危机。一个孩子要上学,老公要吃药,小区的物业管理要交,日常生活得开支……这一切的一切让她不得不考虑去为钱打拼。她原本想开个其他什么店面的,但光房租费加上进货钱没有数十万。开门面,需要投资的钱现在对她来说,真的没地方筹措。几经考虑,她不得不选择投资少,出力大的食品行业。
一年的出力流汗,在她身上刻下了很多痕迹。比如,最明显的是那双手,那双曾经一直进美甲店保养的嫩手已经变得十分粗糙,甚至还皲裂了好几处。而那张同样一直没有离开美容店保养的脸也由原来的嫩白变成了微黑,当然了,还有那从事体力劳动的人特有的糙。
每当夜深人静时,王心爱都会在心里反复咀嚼自己短短的四十四年人生。感觉无形中真像有一双命运的大手在操控着,它总是在你出其不意时凭空把你的生活翻个个,让你措手不及。当然,这种翻个可能是给你惊喜的,也可能是强加给你灾难的。
王心爱对自己的人生总是不敢去多回忆,可是,人要一天天活下去,就不得不从记忆里搜出那些美好的画面,当然,人生任何美好的画面都是跟爱有关的。然后,凭借着这份美好、这份爱产生出来的可以战胜一切的勇气,去面对生活中的苦难。所以,事与愿违,她又常常在她有点难得的空闲时去回忆。
四
十七年前,王心爱因受不了前夫秦前的庸庸碌碌而离婚,八岁的儿子秦小国被判给了前夫。
那时候,张广军的妻子陈小麦因跟公公生气而喝农药自杀。张广军那在村里任支书的父亲扬言说要让儿子在一个月内娶上媳妇,并且要娶个大闺女。
按说,张广军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跟陈小麦的感情一向很好。陈小麦是他尚未创业时嫁给他的,那时,他在镇上一家企业上班,拿着点可怜的工资。结婚后,在妻子陈小麦的鼓励和帮助下,他才开始去房地产行业打拼。当初开工地的第一笔钱中的一多半是陈小麦去向娘家的亲戚借的。她在娘家是老小,哥哥姐姐无不倾其所有借钱给她。陈小麦死那会儿,张广军的事业已经红红火火了,那是九十年代中期,他已经率先买了奥迪小轿车,盖了明晃晃耀人眼目的别墅式楼房。可是,一种说不清的原因,竟然使他在陈小麦死后两周就开始接受父母的劝告去相亲。
王心爱第一次见到张广军时,印象很一般。矮矮的个子,一张方圆脸,普通的眼睛眉毛,唯一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是他下颌那儿的一颗显眼的棕黑色的痦子。因为那颗痦子的存在,让他的脸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是那种事业有成,充满自信的男人的威严。
后来,王心爱因为张广军的邀请,走进了他的家里。
走进张广军家里,王心爱就被他家的无论是楼房,还是家居摆设吸引住了。那金红色的瓦,马赛克瓷砖铺就的墙体,那大红防盗门,那咕嘟嘟不停地冒气泡的大型金鱼缸以及里面游动着的彩色小金鱼,那墙上挂的大幅刺绣,甚至,书房里竟然摆着价格不菲的电子钢琴、吉他……王心爱自忖:这个人是个颇有生活情趣且多才多艺的人,居然会弹钢琴和吉他。
而张广军这边呢,因为他的耀眼的财富,吸引了众多的媒人给他说媳妇,完全没有在意他身边有三个孩子,其中正像他父亲所吹嘘的那样——居然有不少从未结过婚的大闺女上门来应征。可是,不知怎么,张广军一点相处的欲望都没有,倒不是因为她们不漂亮,相反,都是颇有点姿色的女人或者女孩才敢来一试的。
王心爱的出现,让张广军眼前一亮。不仅仅是王心爱出众的容貌,按说,她的相貌比起所有的应征者来说并不太出色。唯一比较有亮点的就是她的皮肤是那种细腻柔嫩的,如果再要找一条出色地方的就是她的身材十分匀称。其他方面呢,就都显得平平了。可是,张广军却对她动了心。
动心的原因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的三个孩子。
当时,老大张丽九岁,老二张静八岁,最小的男孩张泽兴才五岁。
因为他看见王心爱分别拉了孩子们的手,用一种只有母亲才有的口吻跟他们说话,而他们竟然一反常态地围着她叽叽喳喳,对她问这问那的,最后,张泽兴仰着那张可爱的小脸说:你像我妈妈!然后,他就使劲儿拉了王心爱的手让她跟他到他的卧室里去,为她取出很多玩具要送给她。
那时,王心爱脑海里映现出了儿子秦小国的身影。忽然,孩子,妈妈的画面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孩子是离不开妈妈的呀!妈妈又怎么能离开孩子!情不自禁地,她的泪就下来了,然后,情不自禁地,她就把张泽兴抱在了怀里。
张泽兴很温顺地趴到她的肩头,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忽然,他的手伸向王心爱的胸脯那儿,嘴里问着:“阿姨,是不是跟我妈一样,有个可以让小孩摸的“妈妈”(方言,乳房的意思),王心爱的脸红了一下,很快她就理解了孩子。自己的儿子秦小国六岁以前不是常常要摸着“妈妈”才肯睡觉吗?于是,她用一种十分亲切的,那种只有母亲才有的口吻说:“是的,孩子。”
张泽兴一哧溜挣脱了她的怀抱,在地上连着跳了几个高,嘴里喊着:“欧,欧,我又能摸“妈妈”喽!”
很快,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仰着脸问:“阿姨,你是不是要做我的妈妈?”
王心爱的脸再次红了。说实话,虽然她知道这个家在农村来说,物质条件是很优越的了,但是关于张广军这个人,通过不多的接触,可以感觉到他深深的大男子主义和作为成功男人骨子眼里那种特有的傲,还有他的三个孩子,自己是否能够适应呢?
“阿姨,您是不是要做我的妈妈了?”张泽兴的小脸还在仰着,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这个,现在咱们不谈这个好吗?来,阿姨帮你摆积木……”
“不嘛,我就想知道,不,我就想让你做我的妈妈,您就做我的妈妈,好吗?”
“我原来一直跟妈妈睡,晚上不摸着“妈妈”睡不着,可是,我妈妈她死了,我再也没有“妈妈”摸了,晚上我常常害怕,没有“妈妈”摸我就害怕……呜呜呜……”
张泽兴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聪明,及时地用他的动作、泪水配合他话语的说服力。王心爱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再次抱起张泽兴,说了句:“好,我答应你!”
“咱们拉钩!”
王心爱的小指和张泽兴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我有妈妈喽!我晚上睡觉有“妈妈”摸喽!我再也不用害怕狗狗来吃我喽!”张泽兴笑着跳着,刚才的泪珠还挂在他的脸上……
五
怎么说呢,王心爱最后还是走进了张广军的家门。
“管家婆”,这是王心爱嫁给张广军家后,自嘲地送自己的绰号。
是的,别人看到的是这个家的财富,以为这样的家庭一定有享不完的福,可是,真正融入到里面并非易事。
作为村支书的公公张新一来因为自身的身份,二来也因为儿子有出息,总是摆着那么一副架子,说话做事爱用一种命令的口吻。一日三餐得按他的爱好做饭,每餐都得亲手捧了给他送上。婆婆来自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其兄弟姐妹皆是或因官,或因财富在镇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所以,她身上也不自觉地流露着那么一种优越感。仅仅是耍点威风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他们喜欢在孙女孙子与儿媳之间挑拨离间。比如说,若孙女在他们跟前说一句“妈妈只买了她的衣服,却没有给我买。”老两口中的一个就会立即接口说:“没事,不就一件衣服吗?星期天爷爷或奶奶带你去买。”再比如说,如果孙子在他们跟前说了一句“妈妈今天早上故意不给做我爱吃的土豆饼,让我挨饿。”老俩中的一个就会立即接口说“没事,哪天爷爷或者奶奶给你做!”
每次王心爱给自己的儿子秦小国打个电话,小孩子家的妒忌心理就促使三姐弟中的一个前去爷爷奶奶那儿告状,说妈妈偏心,不打听自己在学校是否过得开心,却总是给小国哥哥打电话问他,什么都要问,什么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在学校里过得开心不。
每当这时,王心爱的公公婆婆就像逮住了表现自己的机会似的。不是公正地劝孙子孙女理解妈妈,而是添油加醋地说什么“那是人家的亲生儿子”之类的话,进而,努力表现自己对孙子孙女的爱。
很多时候,张泽兴三姐弟都还是渴望妈妈像天底下所有的妈妈一样爱自己,而自己呢,可以像天底下所有的儿女一样,在妈妈面前尽情地撒撒娇,耍耍小性子,或者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而不至于被妈妈厌烦。
可是,有时候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火苗让王心爱失去了耐心。她不能忍受孩子的淘气,不能忍受孩子对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饭菜挑三拣四的,不能忍受孩子对自己为他们买的衣服左挑鼻子右挑眼的,更不能忍受孩子眼里那被爷爷奶奶教唆而流露出来的敌意。当然,更多时候是源于张广军。
怎么说呢?尽管王心爱自从进到这个家门,就把陈小麦的所有照片藏了起来。可是,对于张广军来说,她的影子还是无处不在的。王心爱常常能感觉出他对她的应付,更严重的是,很多次,他竟然在两人正在进行着激烈的床上游戏时喊着陈小麦的名字!
王心爱知道,张广军忘不了陈小麦。初恋、结发妻子、共同打拼下的事业……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忘不了。如果说这些还是人之常情,王心爱还能接受得了的话,那么他总是刻意保留的那一份夫妻之间应有的亲昵,却让王心爱受不了——好像如果给她百分之百的爱,就减少了对陈小麦的怀念似的,或者说就剥夺了他跟陈小麦曾经的爱情似的。
于是,王心爱与继子继女之间,不时地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发生点摩擦。其中比较剧烈的两次是:因为大女儿张丽偷钱的事,她居然在爷爷奶奶的挑拨下,站在王心爱的对面,用手指着她的鼻子,点名道姓地直着嗓子喊道:“王心爱,谁稀罕你来管我!”就在那一刻,王心爱已经把由爱、耐心、包容所支撑起来的关于妈妈的威仪丢到爪洼国去了。她像对待一个大人那样,狠毒地骂道:“你个死蹄子!我不管你,谁稀罕管你来着!以后你尽管去偷去抢,直到偷到监狱里去才好!”
之后的数年,她拒不让张丽进她的家门,只让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在另一处住所。
还有一次是张泽兴在一处风景区游玩时,竟然因为王心爱没有同意跟他一起坐爬山车的要求就使劲儿从台阶上把她推下,以至于让她翻滚了十多个台阶,身上跌得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已经八岁的张泽兴却拍手称好,一边的张广军竟然也无动于衷。那一刻,王心爱的心真是灰啊!等张泽兴顺过劲儿来,又喊她妈妈时,她压不住心中的火气地说了一声“我不是你妈!你妈早死了!”那次事件后,王心爱很久没有再理张泽兴。直到张泽兴整天追着她妈妈长妈妈短,又是帮她取拖鞋,又是帮她倒茶,学着帮她做家务,她的心才软了下来,重新开始了他们的母子关系。
六
张广军的病真是让人措手不及啊!
那时候,王心爱正在为自己儿子秦小国的事奔波。秦小国的爸爸在跟王心爱离婚后就不久就又娶妻生子了。由于能力有限,也因为后妻从中作梗,没有对自己的大儿子秦小国的婚事做一点安排。他蹙眉对儿子述说自己的苦衷,说让他前去找他妈妈想办法。
张广军原本答应对王心爱的这个儿子资助一部分资金的。可是,他的病一下子就让他住院三四个月,并且在后来的半年中每个月定时再去医院住上一周。这样就把他的积蓄花得仅剩一点点生活费了。
王心爱放下儿子的事,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都陪张广军奔波在医院里。
很多时候,她都想放弃。历数她走进张家的门,从公公婆婆到张广军再到继子继女,有哪一个是对自己心贴心的呢?可是,自己这几年生活的支点却依然是建立在他们身上的呀!自己生命的痕迹皆清晰地刻在了这个家庭里。那么,自己只有负重陪伴他们前行了。
王心爱的儿子秦小国后来在亲戚们的资助下自己做起了生意,并通过自己的努力买了房,娶上了媳妇。
而这边的自小在优越的环境中长大的儿子张泽兴却因为吃不得苦,硬是无法自己创业挣钱。万不得已的王心爱不得不想到卖车卖房,进而自己开馒头房为他挣钱娶媳妇。
忙碌中,天色越来越亮了。
先是灰白的雾慢慢赶走了夜的黑,慢慢地,东方显现出来的隐隐约约的光芒又慢慢地占据了雾的地盘,那些雾不知何时已经被挤到角落里,在人们几乎没有反应过来时隐退了。
陆陆续续有些晨练完的老太太进来买馒头。
“我要一块钱的花卷,我要两块钱的包糖的,我要红豆的……”
七
两年后,张泽兴的婚礼上。当王心爱听到主台上的张泽兴流着泪喊着“妈妈,我爱您!您辛苦了!”时,在张广军病后已经数年不曾流泪的她顷刻间泪奔!
那一瞬,她脑海里浮现出了多年前她跟张泽兴拉钩的情景。
当初,她跟那个才五岁的小男孩约定她做他的妈妈。在岁月的冲洗下,她以为那个约定早已不在了,可是,现在,她脑海里竟然异常清晰显现出了那个画面。原来,从她搂那个瘦小的身子,以及跟他拉钩起,她就在潜意识里把他当需要自己这个妈妈来疼的儿子了。尽管在岁月的河道里,曾经磕磕绊绊,自己也曾经想过逃避,但妈妈这个神圣的使命终于使她不曾放弃。
“妈妈,谢谢您!您辛苦了!今后我会和泽兴一起爱您!”当儿媳举着酒杯站在她身边甜甜地叫着妈妈时,她才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王心爱接过儿媳敬的酒杯一饮而下,人们看到的是她的痛快,她的幸福,而其中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晓——那是一种辣苦涩、辛酸,或许还有一点点先苦后甜混合着的滋味……
文章评论
桃源
[em]e142[/em] 恭喜你的桃源作业完成了
桃源
你的佳作被桃源收藏了!
山人刀
这篇小说撷取生活中的一朵浪花,品味着人生的酸甜苦辣,历经种种生活的辛酸磨练,守得云开雾散,终于迎来东方那一抹曙光,令人感触百般。后妈,这个角色是很难充当的,说实话,任做得好,天天小心侍候,但稍有疏忽,就会招来横加指责。这是因为人性深处有一种贱,丑陋。其根源在于后妈与孩子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自古以来就有“六月的天,后妈的心——毒”的传统说法。这无疑对后妈的角色有了先入为主的感觉。文中的王心爱,就是一位后妈,她总是默默无闻地尽心尽责地做好妈妈这个角色,然而,公公婆婆那种浅薄毫无教养的意识,总是在后妈与自己的三个孩子之间起到了极坏的作用,挑拨离间,使得她与孩子们的关系难以和谐。当丈夫因突发疾病导致这个家庭一夜之间由富变为贫困时,考验她的时刻到了。有的后妈遇到这样的情况往往是一走了之,可她撑了起来,担负起这个家庭的担子,开始走出家门打拼,这一切,为的是给继子张泽兴娶上媳妇……当在婚礼上,张泽兴一声“妈妈,我爱您!您辛苦了”时,泪奔!她的坚守,终于换来回报,爱的回报。这个故事并没有大起大落,讲述的是有爱的继母与一个继子幼儿时的约定。这一约定,二十年来不变,这是不容易的,这样的没有血缘胜似血缘的关系感动了人心,赢得了读者的眼泪。小说在叙述上用倒叙的方式,娓娓道来,尤其在切入点上,把女主人公王心爱辛苦的一幕展现得淋漓尽致!语言流畅,文风素朴,主题饱满丰蕴,充满了正能量。佳作!
山人刀
爱,涓涓细流,终归汇成大海,赢得尊重! 飞扬的小说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继母的形象,赞!
要亮剑
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