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扬

去年，你的新书即将出版的前两个月，他喜滋滋地跟我报喜，说纳兰九月份要有收获了，她的新书九月份该出来了。并同时说自己最近的好几首诗也被省诗刊刊发。末了又说我，你也该有点动静了，不投纸媒，能叫文学吗？

    2015年5月12日上午，这真是个乌云密布、霹雳当头的日子。他的本地朋友给你发来语音说他昨天下午走了。你在第一时间给我留言说，你心里好难受。当我忙完一切已经11点半了，看到你的消息，我不相信，立即拨打了你的手机，电话里你哭着说是真的，悲痛的泪一下就溢满了我的眼眶，我们已经不能说话，只是哭。

我还是不能确信，我拨打了他的手机，是他妻子接的，我语无伦次地询问，语无伦次地安慰，然后匆匆地挂了电话。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几乎天天在网上相伴，只因为痛失的一个共同的他！我们各自忆起跟他的点点滴滴，每一个回忆都是那么温馨，每一个画面还是那么美好，每一个细节还是那么真实，伴着这种回忆，那种痛却是浸润到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的。有时候，甚至我们不说话，就那么默默相伴。我们默默地守着他的幽默、睿智、细腻、真挚、深情……他是我们的老师、大哥，还是我们的知己……

你说一想到从今往后再没有一个在文学上可以倾心相谈的人了，心里真是难受，你说你的新书快要出炉了，他却没有等上，你说他最后的给你留言，你也没有回复，如今，想再跟他开句玩笑再也没有机会了……

伴着这种剧痛，我们商量着纪念他的方式。我说我一定要把他的诗稿全部整理一遍，想办法帮他出集。你叮嘱我好好整理，你一定要想办法帮他发刊，或出书。你是个说到做到，或者做到也许不说的人。这一点，你们俩太像了。你立即就行动了。你找了你经常发表作品的那家刊物问询了，却因为他不是本省作者不能刊发，你安慰我别急，先整理出来再说，以后再找机会。

他走后，我们俩本就不太健康的身体更是雪上加霜，那些天最经常的情景就是，我们上来先互相回忆他，安慰对方一番，就各自去治病，我去熬中药，你去输液。

这也许在别人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在我们却是真真实实的。他的才情才华以及人品都是那么出类拔萃，莲般的洁净，竹般的高尚。

他在我们眼里是老师，是朋友，更是一个可以忍受我们胡作非为的和蔼可亲的老头。

你亲手为他制作了网页，每天用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来纪念他。这一点，我自愧弗如。我整天只是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却没有能够静下心来为他做一次。

他走后七天，对我们来说是那么漫长而短暂。短暂得仿佛就在刚才，只因他刚才还在跟我们谈诗论文啊！又是那么漫长，漫长得仿佛多年，关于他的帖子、文章铺天盖地，似乎，他早已走了经年。

开始时，我也去别人的文章那儿跟评，慢慢地，我做不到了，那种痛不是用字能写出来，用话能说出来的。而你，只去跟了一次，并且在空间发了一首词，就再没有写过关于他的一个字。姐，你的痛都在心里，我知道——有一种痛无需言说。

你们是真正的惺惺相惜的那种知己。他欣赏你在小说方面的文学修养，你对他诗歌方面的悟性与境界很是佩服。

那一周是我们结识两年以来聊得最多的一周，那一周让我感觉到了一个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你。一向遇事冷静、处之泰然的你变得热情了。你不时给我抱或者花，不时安慰我别哭，不时给我力量与鼓励。

一周后，我起身去北京，你前前后后还在惦记着我，你无时不刻不在惦记着我！

十天后，我回来，一向沉静的你竟然对我的回来表示出惊喜来。我们一见面聊的话题还是离不开他。我们再次回忆跟他一起相伴时的点点滴滴。你说起你去年为他生日写的生日祝贺帖。那首诗写得真是太有水平了。诗歌写得十分有味道。用伯牙和子期的友谊来喻指你们的相知，并且巧妙地把他居住的花桥镇，以及他的名字银杏树抒写了出来，且很含蓄，需慢慢咀嚼方能读出其味来。那是一首质量上乘之作，一点也逊色于他的诗作。你先给我读了，我也精心为你写了评，感情一向不外露的你高兴地赞我说懂你！那一刻，我是多么开心啊！

我再次絮絮叨叨地跟你诉说他两年多来的陪伴。每每你都是随着我感情的波动而陪我哭和笑。

那些天，我甚至一直感叹，虽然没有了哥哥的呵护，但姐姐却跟我走得更近了。我是那么自私，总以为你做姐姐就该坚强，就该你来安慰我，哄我。现在想想，你其实只比我大一两岁啊！你也是需要人安慰的人啊！可我从没想到过你，只要有苦就来你这儿诉，有泪就来你这儿流。

为了尽快让我从他走的悲痛中走出来，你还专门给我写了首质量上乘的诗作，诗中的意境真的太好了，大气，从悲入手，却由豁然开朗收尾。喻指得非常贴切，大意是别可惜一棵树的倒下，他只是去做了一株圣洁的莲。配图是一棵落叶缤纷的动态银杏树。

就在前天，你说你要盘账，不能够再陪我了。可你还是憋不住要来看我，并且还随着我的感情起伏而起伏。

就在前天，我接到了你的好友申请通知，我一下愣了。你留言说删除好友按得太快把我删了。就几分钟时间，我们不是好友，马上还是好友了。你说你一下清理去200好友，心里好轻松。我想哪怕你剩下最后一个网友，也应该是我了。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有半天的时间，你居然在留言框里说你舍不得我，却因为心的皈依，必须了断凡尘，所以，不能再陪我了。我只答应了一个字：好。你说你内心很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你再次给我发来信息说我小时候受了不少苦，希望我幸福。

我知道，你一定也在纠结。不轻易表露感情的你曾说过喜欢我。写到这里，我的眼泪又出来了。

姐，在你从窗口通知我的时候，我就下决心绝不哭了。我就下决心一定要用心去珍惜去体味你和他两年多来给我的爱。我知道，回报你们的最好方式就是快快乐乐地活着，用心地写文。可是，我只憋了一天，从昨天一早醒来，我一想到你已经不要我了，我的泪水就不听话地往下淌。昨夜半夜醒来，我又想了你和他半天，想起你们都不要我了，我就得哭。姐，你的用心我其实清清楚楚，你希望我不要再活在回忆里，你希望我把逝去的那份情珍藏，重新开始。你一次次地试图拉我，却一次次不知不觉被我拉进去，让你身不由己地陪着我想啊，哭啊。

   知道现在我脑海里出现的词吗？绝版。绝版的哥哥和姐姐！他曾像个大哥哥一样小心翼翼地呵护着我，那种爱不炽烈，却温润。他走后，你代替了他的角色，你也那么小心、用心，一样的不炽烈，却自有一种不张扬的安稳地呵护着我。

   还记得一月份的时候，我发在流年社团的《归》，那天有很多优质的稿子，我知道我的文章陪衬的可能性大，精的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不甘心，分别给你和他发了信息让你们去帮我看看，因为江山现在对精品要求很严，有一个错别字都可能影响精品。我给你留言说，我就你和他两个密友，那是真心话。只有在你和他面前，我才敢露出真实的我。而你和他也最是对我说真话的人，有不好的地方，总是毫不留情地直指出来，有好的地方也会适当地表扬。那篇小说，你们读得都是那么细致。他把每一个错别字，不当的用词分别给我复制到窗口，而你把不足给我细心地指出来，把精彩的地方也给予了赞赏。我知道，你和他都是不轻易表扬人的人，得到你们的表扬，我是多么开心啊！

我告诉自己别哭。可我的眼泪却一直不听使唤地在流。

他是个不愿意同流合污、不愿意麻烦别人的人，所以他选择了他决绝的走的方式，而身在红尘中的你也已看透一切，你要寻一处静处，与自己的灵魂对话。姐，我明白，我又怎能不明白呢？我心里也知道，如果我能静下心来，其实他依然没走，你也依然跟我在一起，因为精神的气息、灵魂的对话从来都是绵绵不绝的。

刚刚挥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守候，即刻又得埋葬二十四天的陪伴。姐呀！我依然想在你这里肆无忌惮地哭一次！我不想装什么坚强，不想装什么成熟！我只想痛痛快快地哭：喊一声天堂里的哥哥你可好！远在千里之外的姐姐你可听到我的哭声！

他走后，我一直悲痛得难以成文，直到我从北京回来、他去世后的第十八天才写了一些说给他的话。你立即放下你手头的工作帮我看，原本生硬、呆板的文字，经你妙手一改，立即流畅多了。尽管跟你和他对我的要求差远了，但你还是鼓励了我，说我写得不错，没有按俗套去写。就在那篇文章里，我还说他的走让我觉得没有了依靠，其实，我说得不恰当啊，那时最起码你还在我身边啊！这下，我又该去依靠谁？！

虽然我说一定要自己靠自己，一定要自己跌倒自己爬起来，但这种连续的失去让我怎么受得了啊！姐！

他走后，那种无时不在的被牵挂的感觉没有了，而后很快又有了，我知道那是你。现在，这种被牵挂的感觉时淡时浓，我知道你还是不放心我，你努力让自己不动心，不是吗？姐姐！

一直以来，我们仨就像一个小王国。这个小王国里拒绝喧嚣与热闹，拒绝纷争与张扬，拒绝虚假和虚伪，拒绝束缚和勉强，张扬着我们本性中的特立独行。我们固守着一份只属于我们的宁静，那份宁静只有我们懂。我们不需要相互虚伪的夸奖，不需要相互假惺惺的讨好。很多时候，我们不需要说，那份踏实的相守却依然在，那份心灵的懂得一直在，那份不言而喻的情意更是无时不在。

我们一样的古板，一样的执着，一样的简单，一样的本真。

唯一不同的是，你们都有着极高的文学素养，而我只是个又土又笨的没什么文学素养的普通人。今天，当他和你都决绝地离开我的时候，我才似乎意识到从前的我怎么就那么不懂得珍惜！

     如今，这个由我们仨组成的小王国四分五裂了！你们各奔自己清雅之地去了，今后，谁来帮我一起守那一份宁静与本真？谁还愿意来倾听一个又土又笨的丫头的心声？没有了，姐！

     姐，我不知道我今后还敢不敢去读你的长篇小说，但我肯定是不敢去找你了。我是那么的自惭形秽！无论是文学修养，还是自身品性，我的修养都跟你和他差得太远了。
     再次翻看自从我有了你后的文章，哪一篇都留下了你热情洋溢的鼓励。我知道身为作协里重要一员的你一直有着采写任务，你经常发表作品的那家刊物也一直跟你约稿，你的写作任务一直很紧张，所以，你极少走空间或者在江山跟大家互动，但是我的文章和他的诗你却都认真跟了评，并且都是那么中肯地给予鼓励。

    而你的小说，无论是之前我帮你编辑的，还是我去读评的，你也都说我懂你！姐姐呀！一个懂字值万金啊！你又何尝不是懂我的呢？我们就这样相互懂得相互珍惜。你不止一次地鼓励我投纸媒，并且让我选几篇自己认为不错的帮我往你经常投稿的那几家推荐，可我一直觉得来日方长，一直觉得我的远远不够，一直想写出更好的来再说。如今，一切的一切都没有成行，你却丢下我不管了——姐，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怎么能够责备你——我是心疼你呀！

    姐，当我敲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我心里是一阵阵的刺痛，那是心疼你啊！姐！想到你那多病的身体，我真的真的不放心你呀！姐！

    姐，我知道，我现在要做的不仅仅是不哭，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一步一步地走近走进你的那个境界。

我的文他已是不可能看见了，也希望你也别看到罢。

你和他作为人世间两个不同的精灵已经化作一个丰碑永远矗立于我的心底。

    今后，就让你的书和他的书陪着我吧。想你们的时候，我就用灵魂去记忆里与你们相遇。谁说你们都离开我了？睁眼是你们、闭眼还是你们，你们从来就不曾离开过我半分！

我一直告诉自己不哭，可写这些字的时候我的泪水一直在流……

远在千里之外的姐姐你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