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心如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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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南宫凝菲，是南宫家主的小女儿。妾室所出。从小我就没见过娘，不过，听府里的奶娘讲：娘生前曾是美人呢。爹爹曾为了娘与当时的家主也就是爷爷闹翻。­许是因为从小没娘，我不怎么喜欢说话。下人们对我好，也不过是因着爹爹的缘故罢了。

    我最喜欢的是在梅园弹琴。梅园是爹爹为娘建的。环境幽雅，院里有很多梅花树。爹爹按五行八卦布置成了梅林。我总是喜欢在梅林中央的心雨轩抚琴。我喜欢梅林的静谧，梅香能放松人的精神。抚琴时，我并不喜欢人近前侍候。没有我的吩咐，小依和随风是不会进梅林的。小依是我三年前出府拣的。随风是父亲拨给我的死士。五年前的一场大火，父亲就给我配了死士。只听命于我，连父亲的命令都可违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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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art  1  

    大娘不喜欢看见我，我打小就知道。虽然爹爹在的时候，她挺和蔼可亲。但只有我跟她的时候，她的目光锐利的象刀子，恨不得在我身上扎几个窟窿。小时候我是有些怕她的。现在我知道她并不能拿我怎么样。我有一个秘密，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我不会受伤。

    有一次抚琴，许是心不在焉，弦断划伤了手指。随风扑至林中，我的手却又完好如初。我以为出现幻觉。后来我故意用打破的茶碗在臂上划了一道口，果然和我想的一样，只是愈合的时间长了一点。我没告诉任何人，连爹爹也一起瞒着。我以找琴谱为名，频繁出入藏经阁。里面有爹爹收录的武功秘笈，各地的风土人情、武林大事，甚至琴棋书画都收录其中。年轻时想必爹爹也是附庸风雅的人物。我了解到有种紫金果，能净化血液，有提升内力，治愈各种伤的神奇效果。原来是毒王谷的镇谷之宝。三十年前梅姬偷了师门瑰宝，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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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个平常的早晨，我的心却不如往常平静安然。昨天晚上爹爹给我送来一张琴，说是焦尾。我今天赶着来试试。音色清亮，果然非凡品。尾端赫然有烧焦的痕迹。只是却不是古色古香。焦尾是东汉蔡邕制作的七弦琴。传说他从火中抢出来一段未烧完，声音异常的梧桐木。焦尾因此而得名。我调了音。一曲高山流水从手指孱孱流出。我弹的忘我，蓦的有箫相和。清丽脱俗，我有心试探陡的拔高了音。萧亦跟着变。好胜心顿起，我又调高了两个音。箫声变的低沉。与此而来的是我觉的空气中难言的压力。我的手紧张的冒汗，堪堪结束。身边梅花簌簌飘下，一袭白衣，一根玉箫，白发俊颜。

    他诧异审视的眼神，深深的望在我心底，并在我心上纹上印记。我就那样呆呆的的望着他。忘了女儿家的矜持，忘了爹爹说，一般人进不来南宫家 。警玲大作，我们转出梅林。爹爹焦急的迎向我，看我毫发未伤，神色回复正常。定了定，转向他，阁下拜会南宫家，没正式的投名拜贴，却惊扰内府家眷，是何道理。一家之主，盛怒出口，自是比平日里多几分威严。空气很凝重，有一触即发的气势。哈哈，爽朗的笑声浮在空气中，压力顿消。他明媚的笑容在我的心头凝聚，久久不散。能在爹爹强大的气场下还镇定自如的人，应该是个高手没错。我虽然不懂武功，但好歹世家出生。这个道理还是懂得。小时体弱多病，爹爹不准我修习武功。我转而学习琴棋书画。南宫家主果然明不虚传。声音很沉稳，可是我感觉的到，他的气血翻滚。我意识到不对，遂向爹爹求情。爹爹很宠我，一向对我有求必应。只这一次，沉吟良久，才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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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尘，谢小姐救命之恩。才刚说完，他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我的心忽然不受控制的慌张起来，强自镇定，唤随风前来，抬进屋里。每个死士都略通医理。随风认真的检查，毒砂掌。我心一颤，毒砂掌乃毒门秘技。毒门很少在江湖行走。他因何与其结怨。我不敢告诉爹，怕爹赶他出去。只有一个办法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溜出去，用自己的血解他体内的毒。我相信我能治好他，如果我体内真有紫金果的话。如果不是，怎么解释我伤口良好的愈合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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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是天可怜我一片赤诚，亦或他命不该绝。一周后，他能下床走动。能自我运用内力调息。我不安的心终于可轻松一点。他开始指点我的琴技。托、擘、抹、挑、勾、剔、打、摘、轮、拨刺、撮、滚拂、吟、猱，绰、注、撞、进复、退复、起……我喜欢他认真教授的样子。­

    part 2

    幸福总是很短暂，我的他的眼睛里看到赞赏。我想着有一天他可以跟我并肩站立，因为我们并没有行真正的拜师礼。他算不得我真正的师父。这天我象往常一样来到心雨轩，并未见师父。桌上放一便签：好好练习清心咒，欧阳尘留。我如有雷击，木然的不知作何反应。清心咒，你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无心可清。

    我看着那俊逸不凡的字，每个字都象石头落在我心上一样，沉重的让人无法呼吸。我仔细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光，回忆我们在一起的每个细节。我想是不是师父知道了我隐忍的心事，不知如何面对，所以留字走人了。欧阳尘，你好狠的心。全然不念当初我救你的半点恩情。我悲伤的无以复加。脑袋里只有一个名字，那就是欧阳尘。灵台闪过一丝清明，欧阳尘，我一惊，他说的是欧阳尘留字，不是师父。我的心象活过来一样。巨大的惊喜，把我的心缠的紧紧的。

    我听从师父的话，静心练习清心咒。我越来越沉默，呆在梅林的时间越来越长。在我患得患失中，转眼三个月过去了。我的心由开始的欣喜转至麻木。师父，却又回来了，还给我带来一本上古琴谱的手抄本。我是应该觉得欢喜的，可是我发觉我不会了。我想哭，可是我却流不出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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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动的练着师父给我的琴谱。他除了月圆之夜指点我琴技以外，其他时间他都不出现。但是我却知道他在，我闭眼凝神的时候，能听到他呼吸。风也会送来他的气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出现，却也丧失了进一步追问的勇气。日子波澜不惊的过了两年，我的琴技日臻完美。除了特别沉默以外， 我好象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要说不一样那就是我的感觉比以前更加灵敏。 我居然能感知随风的藏匿之处。要知道南宫家的死士， 其功力放眼江湖，也算一流好手。我明明不会武功，但是我就是知道他在哪里。

    part  3

­    平静太久，就会有暴风雨。这个早晨,我依然在梅林弹琴。不同的是随风带来一个消息，爹爹要我去前厅。我按下疑惑，来到前厅，大厅里很热闹。上座的除了爹以外还有知禅大师，9年前我曾见过。礼数自是不能少，在爹爹的引见下， 我一一见礼。礼毕，知禅大师从怀里拿出一黄绢，交由爹，爹递给我。我光顾着好奇是什么，忽略了爹爹眼里那抹难言的悲伤。

    琴魔秘籍，我打了开来，觉得那曲谱似曾相识，越看越觉得心惊，这不是师傅跟我说的上古琴谱吗？我侧目向爹瞧去，爹并不做声。一声阿弥陀佛，知禅大师和蔼的脸上挂满笑容， 可为什么我的感觉确是寒冷，我的感觉比以前精进了不少， 那可以肯定的是，别人对我或许未存善意。

    我以取琴为名，命令随风务必找到师父，并让他藏匿起来。少林出动，还有武林同道，绝不仅是追究琴谱的事情。涉及琴魔从来就没有小事情。三十年前，聚歼琴魔，恐怕在座的门派都有参与。只是我不知道他在这中间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我不敢多耽搁，怕他们起疑。我坐在琴前，凝神闭目，能感到场上大多数人的紧张。不管什么样的原因，我必须弹，否则，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太过被动。再者当时那情况下，我非弹不可。既然他们能进的南宫家来，必是掌握了确凿证据，否则，就算南宫家不是武林的泰山北斗，百年来在江湖虽不说是一呼百诺，但乐善好施的名声，却也不胫而走。总有那么几个人受过我南宫家的恩惠。

    我沉下心来，静静的弹琴，屋里很静，只是我突然觉的压力很大，气息随之游走，顶着压力终于弹完，放眼屋里，大多数人面露痛苦，只有各家的代表勉强撑的住。我心明镜似的，今天看来难善了了。他们一定以为我是琴魔的传人。不知令千金从何处习的这琴魔秘笈，华山派的这位肯定是个急性子，不然，如此紧要关头，怎么也轮不到他强出头。在场的人大概都想知道，爹爹站起来，朗声说，小女一向鲜少出门，此事疑窦重重，无论如何南宫雄一定给各位一个交代。

    夜里，爹爹召我去书房。他的脸色凝重。唯今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把欧阳尘交出去，他与药王谷毒门都有关系。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南宫家历经百年，不能因你毁了百年基业。我脚步踉跄的回到梅林。夜晚的梅林比白天多了神秘。仰望天空，想起我第一次见他。白衣胜雪，温润如玉。他体内有我的血。他说的那些诗。他指导我琴技的认真模样。我痛哭失声。我以为我麻木到不在为了他动情。可是为什么我却感觉如此绝望的忧伤。悲痛不已。原来我是害怕他离开，刻意隐忍。我把他埋在我幽深的心底。如果，他是我今生命定的劫，那我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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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早晨有的闷，阴沉沉的，我没去梅林，而是坐在镜前描着我的妆容。十七年来我不曾如此审视自己。眉眼的朱砂，嘴角的梨涡，都是我欢喜的。头上用青色丝带挽就。他最爱的白色，领口、袖口绣了梅花。极浅极淡，却平添了几丝空灵的气息。我把小依与随风找来，如果我有什么事，请把我的尸体交给欧阳尘。第一次我当着下人的面直呼其名，却没有女儿家的赧然，仿佛他就是我南宫凝菲的相公一样自然。

    我缓缓步入大厅，在众人抽气声中找到自己满意的答案。我向爹爹见礼，他不敢看我的眼，是愧疚吗，我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琴魔与现在的药王谷谷主和毒门门主都是好朋友。同游江湖，琴魔对药王谷谷主渐生情愫。毒门门主与药王谷主同时暗恋当时的琴魔。只是药王碍着兄弟情分，从未向其表白。琴魔伤心欲绝，远赴漠北。回来听说自己爱的男人娶了他的师妹，委屈、绝望性情大变，终至成魔。毒门门主因琴魔的缘故，与药王谷主反目，为了净化她的魔性，终在极寒之地寻得紫金果，可是当他拿着紫金果赶到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琴魔的尸体。

    悲伤的他回师门途中拣了一个小女孩。他教她用毒，逼她吃毒，那便是我的娘亲。十六岁下山遇到爹爹，他的温柔打动了她，珠胎暗结，她想着自己体内的毒液，怕腹中的孩儿活不成。就回师门，把紫金果偷了出来。爷爷当时不想让娘亲进门，但她肚里有南宫家的骨血，只得作罢。生下我一个月后，毒门找上门来，爹爹护不了娘。欺师灭祖，乃武林大忌。娘甘愿受罚，喝了师门毒药，身亡。

    出于对娘的愧疚，爹爹对我百依百顺，即便他知道欧阳尘是药王谷的，却也在相求之后，允许其留下。年轻气盛的欧阳尘，受不了毒门三番五次的挑衅，所以背着父亲找毒门报仇，却不想因差阳错与我相识，我明明不懂武功，却能在他的箫声下全力奏完。我的血居然能把他从阎王殿抢回来。他从小浸淫医道，自是知道我体质特殊。

    琴魔，他并不陌生，那是他母亲伤痛的源泉。为了报达我的救命之恩，他将药王谷主为琴魔所创的清心咒给我。并为我混入少林，拿来了琴魔秘笈。我体内有紫金果，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爹爹不许我习武，也是想我简单快乐的生活。可是爹爹你却忘记了我本是梅姬所生。我有她所有的倔强和坚持。我倒满酒，递向爹爹，喝了此酒，我不再是您的女儿，你也不是我的爹爹。我与别人的恩怨自是与南宫家族无关。

    该来的，终会来。我体内有紫金果，他们总会来找我的。就算没琴魔秘笈，他们也会来的。我向南宫堡主借了梅林，那是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少林的智禅大师顾忌身份，并未到场。其他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你们让我难过，我也不会让你们舒服。我第一次有意识的运用我体内的气息。我与师父相处的三年，所有的一切在我眼前闪过。我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但是我不能停，他们要我体内的紫金果，那是娘亲用命换来的，我就是死，也不能便宜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

    一波又一波的杀伐，我受伤了，终于，琴在我手下轰一声炸了。我精疲力尽。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远处有一白衣男子。急速奔近，尘，是我的尘，你来接我了吗，带我走吧。我已经不再是南宫家的小姐了，我想跟你去浪迹江湖。我眼前终于一片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归于沉寂。江湖就是江湖，永远都有纷争，没有什么永垂不朽。

    十年后

    搞的江湖血雨腥风的杀手门，一夜间彻底消失。有人曾看见在那之前，有一男子和一女子，上了杀手门，两人都白衣，男子手拿玉箫，卓尔不凡。那女子背一把古琴，身姿轻盈……传言那女子是南宫家的小姐，琴魔的传人，与十年前曾与武林各道都斗法。传言也许只是传言而已。

                                                                 文/芊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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