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

 

   注：本文插图选自画家于雁宾的国画《中国百将图》，与本文内容无直接关系……画中都是中国历史上历朝历代的著名武将，他们或是对扭转战局，终结战争有绝对影响的统帅，或因以少胜多、出奇制胜而名垂青史的武将，或抵御外辱，尽忠报国的军事豪杰，或统一华夏，矢志不渝为社会进步作出重要贡献的军旅英雄等……

 

 

   毛泽东的诗篇《沁园春.雪》，是中国人最熟记于心的诗篇，也是最能表达中华民族心声的文字。毛泽东在诗中提到了中国历史上的五个王朝，分别是：秦（秦皇）、汉（汉武）、唐（唐宗）、宋（宋祖）、元（成吉思汗）。中国历史上自夏朝起有名有姓较为完整的王朝，大大小小约二十一个。我来谈谈我对毛泽东“二十一取五”的一点思考，从而引出另一个“二十一唯一”的思考。

   “二十一取五”，就是指毛泽东在《沁园春.雪》这篇诗文中列举的五个王朝，即：秦、汉、唐、宋、元这五个王朝。并把这五个王朝作为对中国古代历朝统治者的代表，进行了精辟的概括和评价。“二十一唯一”，是我提出来的。我们知道，毛泽东一生自始至终对中国历史上的明朝“情有独钟”。明朝那点事儿，毛泽东是了如指掌，不管是朝廷大事，还是民间小事，都已烂熟于心。以至于毛泽东对明史的浓厚兴趣，影响到了他的嫡孙毛新宇。毛新宇酷爱明史研究，早已是当今中国史学界公认的明史专家了。

   
     在“二十四史”中，《明史》是毛泽东圈点最多、体悟最深的史籍之一。除了《明史》正本外，毛泽东还广泛涉猎与明朝有关的大量史料，如《明史纪事本末》、《明实录》、《明诗综》、《明诗别裁集》、《明人百家小说》，以及各种有趣的野史稗乘、笔记小说等。毛泽东曾赞誉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说：“自古能军无出李世民之右者，其次则朱元璋耳”。把朱元璋与李世民相提并论。还有一件事可以说明毛泽东对明朝的“特殊”情结，建国伊始的某一天，走下开国大典的毛泽东，轻车简从，悄然来到位于北京昌平的明十三陵，这是建国后毛泽东造访的第一个名胜古迹。

    在长陵，毛泽东说：这个成祖永乐皇帝朱棣，敢在北京建都城，敢把自己的陵墓放在这里，不怕蒙古人的铁骑，是个有胆识的人。这个皇帝长住土木行宫，理政练兵，很少在京城金殿办公，不忘戎武，这很不容易了……

当毛泽东来到永陵时，面对已被破坏的陵墓，再一次说出了他对陵墓主人嘉靖皇帝的评价：这个皇帝特别迷信，二十载不亲朝政，偏听偏信，重用奸臣严嵩达20年之久，还将清官海瑞下了大牢。这个皇帝死后，他的儿子隆庆皇帝才放出海瑞……

来到定陵，毛泽东再次以他渊博的明史知识，对定陵的主人万历皇帝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定陵葬的是万历皇帝，他叫朱翊钧，就是京戏唱《二进宫》的李艳妃抱的小皇帝。他10 岁登基，这个人长大了， 酒色财气都好，极度奢侈腐败，长期荒政。他是明亡的种子，是个无道昏君。他当了48 年皇帝，是明朝当皇帝年头最长的一个，也是失民心最严重的一个……

1958年，毛泽东参加十三陵水库的劳动，他面对明朝皇陵说了一番意义深长的话：好气派的大殿…… 一个死人建这么座大殿，有何益处？实在是劳民伤财！据说，在当时的中国高层领导人中，唯有毛泽东一人从未踏进过十三陵地下宫殿的大门。如今，毛主席纪念堂屹立在天安门广场，毛泽东的遗体安放于此，供人参观瞻仰，不知毛泽东他老人家天上有知会作何感想？

 

    我从小学起就知道毛泽东这首空前绝后的伟大诗篇《沁园春.雪》，崇拜佩服的五体投地。什么时候读都会引发浮想联翩，感慨万端。真的，没有哪篇古诗文能让我、及许许多多的中国人和外国人，产生如此久远而发自内心的敬佩和仰慕。但是，今天我要说的是，我读了它近乎一生，最终也没能搞清楚这“五”和“一”的关系，也没搞明白这“五”和“一”在毛泽东心中的位置。

    中国历代王朝，除了上面提到的六个，还有十五个。夏、商、周、隋、晋、清，这五个算是完整的王朝。剩下就是一些少数民族建立的王朝，如：辽、西夏、金。再有就是一些短暂而破碎的王朝，如：三国时期、十六国时期、南北朝时期、五代十国时期等。从这些数据来看，毛泽东除了奴隶制时期的夏、商、周没有纳入他的视野外，中国历史上完整的王朝就属隋和清两家王朝没有被毛泽东特别提起。我想，如若毛泽东活在当今的话，时下人们热衷的清宫戏，恐怕就很难粉墨登场了。

    其实，我并不想在这篇文字中去揣摩一代伟人毛泽东的明史情结，以毛泽东博大深广的胸怀，不是随便就能窥探真谛的。我只是想，从毛泽东“二十四史唯亲明史”这件事做引子，来说点我的思考，即明朝之所以被毛泽东看重，一定有其不可替代的理由。我们知道，明王朝在中国传统史学家眼里，并不被十分看好。所以才有了毛泽东引用的传统说辞“秦皇汉武，唐宗宋祖，成吉思汗……”而唯独没有提到汉族最后的王朝大明王朝。

 

    
    历时276年的明王朝在中国历史上算是个大王朝了，更算是个比较成功的王朝，但明王朝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与它的恢宏成就却不成正比。我们知道，在烽火连天，封建割据的年代，不管是谁，任何一个王朝的建立、巩固、发展，都离不开军事实力，即一支庞大威武、骁勇善战的军队。这一点，在明王朝身上最集中而典型的表现出来，可以说明王朝的征伐武功胜过中国历史上其它所有王朝。当然，其它王朝也有不菲的武功战绩，但与明朝比起来，还差那么点劲儿。不是屈辱守土，就是一味扩张。打得过不计后果，打不过赔钱割地，甚至以儿女姻缘做代价获取暂时的和平等等。都没有明朝来的大气神武，守土，寸步不让；扩张，专打无赖；一切都以维护国家社稷的根本为目的。如果，从这一点上理解，就不难揣摩历经残酷战争洗礼的毛泽东，为什么把阅史的精力和重点放在明史上面了。

    那么，明朝到底怎么了？明王朝的军队到底怎么样？
    首先，看看它最初所面对的是谁？是世界历史上最为强悍的成吉思汗的子孙们建立起的元朝。从1352年洪武起兵算起，历时约20年，将元朝这个完整而强大军事集团彻底逐出中原，并最终使其土崩瓦解——一个统一而强大的蒙古被分割为鞑靼，瓦刺，兀良哈三大部落，从此一蹶不振，基本退出了中国历史舞台。从这里我们应该看到的是，当时的元朝并不是穷途末路的所谓衰萎王朝，它的军事实力在世界上仍然是数一数二的。明军以艰苦卓绝的二十年苦战，最终战胜世界上最不可一世的蒙古铁骑，实属中国战争史上最伟大的胜利。

    
    接下来，让我们顺着明朝的历史脉络一路走下来，看看明朝人和她的军队是如何上演其辉煌而卓绝的风采的。

    永历皇帝朱棣继承父亲朱元璋的霸业，雄风更劲，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亲率大军深入漠北讨伐胡人的汉族皇帝。他以两万骑兵携二十天干粮突袭位于俄国境内（现在）鄂嫩河边的鞑靼大寨，大获成功。随后又在飞云山大战中击破五万鞑靼铁骑，将鞑靼在漠北的势力彻底荡平，从此鞑靼大汗向明军称臣纳贡，表示屈服。永乐皇帝接受了贡品，封鞑靼大汗为和宁王。明朝大军一直挺进到极北的擒狐山，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一扫风尘，永清沙漠。”这是何等气魄，何等武功，何等伟业，何等扬眉吐气？这是明朝朱棣在中国历史上大写的一笔，永垂青史。这种运筹帷幄，决战千里，出其不意，以少胜多的战例和奇功，恐怕是毛泽东最为赏识的吧！

    在远东即中国的东北，明朝军队以攻无不克的气势，收复黑龙江、乌苏里江、库页岛等广大地区，建立明朝努尔干都司及一百三十个卫所，使当地部落全部向大明臣服。同时在新疆哈密建立管理机构，驻扎军队，行使对新疆的主权。当然，最令中国人骄傲的还是那震撼世界的郑和下西洋了，此事之伟功恕不赘述，中国人都知道。

    横扫西部边境、北部边境及部分东北部边境外患之后，中国的三边得以基本巩固，明朝军队又剑指南部，首先面对的是经常无端挑衅明朝的越南军队。熟读中国古代战争史的人都清楚，历史上中国对越南的大规模战争大概有四次，明朝对越的这次战争是最后一次。第一次发生在发生在公元前111年，西汉灭南越国设交州；第二次发生在公元43年，汉伏波将军马援平叛收复交州；第三次发生在公元602年，隋朝大将刘方率部平定越南李朝势力，将越南置于隋朝统治之下，公元621年唐朝取代隋朝继续统治越南；第四次就是公元1406年明朝对越南的战争。此时的明朝军队堪称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面对中国历史上环境最复杂、纵深最长、参加防御军队最多的战争，明朝大军势不可挡，一举荡平越南胡朝，改称越南为“交趾”，并建立府、州、县，由明朝中央直辖，再次将越南置于中华天朝的统治之下。其次，明朝军队又对犯境的缅甸军队进行回击，以极少数精锐明军突袭敌巢，大败六万缅军，堪称中国军事史上经典的“特种兵”行动战例。

 

    明朝军队的伟大功绩还有一大亮点，那就是公元1592年，明朝军队的抗日援朝战争。这是一场中日国家之间，中国唯一完胜的战争，可以说中国赢得漂漂亮亮，酣畅淋漓。明朝将领刘铤率两万明军，几乎全歼侵朝日军，使残余日军被迫从海上逃回日本。虽然此次中日之战参战人数不多，但仍被后来的明史研究者称为“史上最彪悍的抗日战争”和“大明帝国最后的绝唱”。就是因为这场战争的失利，使日本国历史上的一代枭雄丰臣秀吉创建的基业分崩离析，也以此奠定了东亚三百年的大格局。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对明朝长达二百多年抗击倭寇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明朝军队是中国历史上一支罕见的“不降之军”，除了“一怒为红颜”的吴三桂临阵倒戈，多少有点牵强附会，因为那时明朝已经事实上灭亡，李自成的大顺朝已建都北京。纵观明朝战争史，不管是平定边境扩张疆土的战争，还是剿灭内乱抵御侵扰，也不管是孤城困守，还是失误战败，都没有关于明军将领率部投降的记载，战死或突围成了明军处于不利事态下最后的选择。尤其是明朝后期，明军经常面对多线作战，内患外忧，疲于奔命。即便是这样，明军依然是顽强作战，经常寡不敌众，却能以少胜多。哪怕是面对强悍的清军铁骑，也照样以步战骑，决不退缩，致使清朝亡明的渴望一再推后。同样，内部的农民起义风起云涌，明军常常处于四处灭火的被动作战中，但依然能打出漂亮的战役，使明朝的农民起义几起几落。而明朝的海军更是威武之师，不管是对荷兰的料罗湾海战和彭湖海战，还是对日本的露梁海战和九山大洋海战，还是对葡萄牙、越南及清朝的海战，明朝海军战无不胜，是当时名副其实的海上霸主。明朝灭亡了，但明朝的军队毅然挺身为国家领土主权而战，包括对荷兰、缅甸、日本、越南等。

 

    再看看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祯，更是一位铮铮硬汉，回天无力，戗戮妻儿，自缢煤山，也决不苟且偷生，堪称中国宁死不屈皇帝第一人。因为明朝的皇帝不管是英明的还是昏庸的，都不是软骨头。明英宗亲征瓦刺于土木堡被俘从未低下明皇身份像胡人求饶；明绍宗于福建被清军俘获誓死不降清绝食而亡……明朝皇族是中国历史上最牛的，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没有后退的王，只有死战的帝。关乎疆土主权的关键时刻，明朝的皇帝最敢亮剑，即使明朝疆域广阔但依然寸土必争。明朝是唯一以战逼和而不是以金银财宝及女人“求和”的朝代，也是唯一即使战败也决不割地赔款的朝代。在这一点上不管是汉、唐、宋及后来的清朝等强势朝代都做得不如明朝。最可敬的是，明朝是一个以民族大义为重的朝代，农民军将进攻京师，崇祯帝还命令驻守山海关的吴三桂二十万明军坚守不动，以抵御山海关外的伺机而动的清军，既是皇位不保，也决不让外夷踏进中原半步……明朝的军队不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军队，但纵观世界上过百年的王朝，明朝应该是唯一没有与外族签订不平等条约的王朝，明朝也是世界上罕见的国家灭亡后，其军队依然坚持抵抗达三十八年之久的军队。

    到过南京钟山明孝陵的人都见过清康熙皇帝亲笔题写的匾额，上书“治隆唐宋”四个大字，意思是说，朱元璋对明朝的治理要比唐朝、宋朝还要好。康熙代表了毁灭明朝的清朝，虽曾为敌手，但丝毫不掩饰他对明朝的推崇。明朝是一个被曲解的王朝，她的伟业与她在历史上的评价极不对称，这也是我们对这样一个汉民族最后一个王朝应该重新认识的必要。尽管明朝有王振、刘瑾之类宦官专权，有锦衣卫东、西厂胡作非为，有严嵩之流奸臣当道等等昏暗劣迹，但这些“瑕疵”掩遮不住明朝那些值得大书特书的辉煌灿烂之功绩。因为，明朝是中国历史上继周朝、汉朝和唐朝之后又一个盛世，她不仅“治隆唐宋”，还可以说“远迈汉唐”。因为，明朝无汉唐之和亲与两宋之岁币。明朝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的祖训国策的确让中国人长志气、长威风，“天子御国门，君主死社稷”（指朱棣迁都北上和朱由检自缢煤山）的天朝骨气，实为中华民族后世子孙所敬仰。

 

    本文着重叙述了明朝在军事上的丰功伟绩，如南北御敌，东西出击，明朝疆域最大时东、南至海，北抵西拉木伦河、阴山，西包西藏、云南，东北达外兴安岭，西北及哈密。包括内地两京十三省、南海诸岛，并曾在东南亚旧港等地设有羁縻管理机构，影响力波及整个亚洲和非洲东岸。包括1662年郑成功收复台湾后，正式把台湾收归南明版图等。其实，明朝在政治上、经济上、文化上，科技上都有很多值得一表的伟大业绩，这里就不再一一列举了。

    今天说了点明朝的事，因为本人不是研究明史的，仅凭自己的了解，说的很粗糙，见谅。至于我为什么想起写明朝，完全源于我久有探究毛泽东“独宠”明史的心结，只是一直未能下功夫去做，今天也算是了“心愿”吧。说实话，明朝在众多中国人心里，不算是最好的王朝，他们的心中只有“毛诗”里提到的那几个王朝。没错，那几个王朝也是中华民族的骄傲，更是中华民族文明史上巍峨的丰碑。古往今来，人世间说秦朝的事儿，汉朝的事儿，唐朝的事儿，宋朝的事儿，清朝的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数不胜数。明朝倒成了史学界和民间可说可不说、完全被边缘化的王朝。这在某种程度上来看，主要是因为明朝的继任者清朝在几百年的统治中强力推行“去明化”治国策略，扩大虚构明朝的缺点，抹煞贬低明朝的优点，借以彰显清朝的“光辉”形象，到底是换了民族的统治者，多少有些心虚的缘故。不把明朝踩在脚下，如何让文明久远的大汉民族臣服于“边夷”满清统治呢？所以在这一点上，清朝比元朝来的聪明。这是政治权谋惑民之术，这里就不再多说了。

    远去的明朝，就像远去的汉唐，都是中国历史伟岸不朽的民族背影。今天，我不是在此违心的鼓吹一个历史上提不起的王朝，而是借伟人的思路还原一个值得大书特书的王朝，一个让中华民族引以为豪的王朝，一个不应该被炎黄子孙疏忽的王朝，一个中华文明史上灿若日月的不可多得的伟大王朝，一个世界历史上罕见的禀赋硬朗骨气的王朝。谨以此文抛砖引玉，欢迎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