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字中倾听
莲语
一些癖好与生俱来,比如嗜烟、嗜茶。我也有一个癖好,就是在夜深人静,万籁俱寂的月光下听字。一片素美、干净的字便如同一首高山流水的乐曲,或是春江花月夜,让人情不自禁地心醉。 于文字里倾听天地间的灵魂,倾听天地间的风吹蚁动是一种享受。好的文字总是如洪钟巨鼓,响遏行云,或是发出太阿剑器般的清鸣;再就如一件古老青铜方鼎,须使劲去敲击才能传来遥远但却震撼人心的重音,让人沉迷;又或如一个倾城女子在河畔,借着上古之风传来的低吟浅唱,把人的心思穿透。 真正意义的字没有国籍与时空的界限,它由符号汇聚成了文章,进而演绎成了思想与哲理。大凡思想与哲理,都是心灵深处的绝响,外收内敛,如一首听似杂乱,实却美极的交响曲,能听懂者在相通处,自然与墨蓝天空里自在飞翔的灵魂们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听字的时候,眼睛是辅助工具,它只不过是人们相互之间沟通的桥梁。书则是一部传神的机器,把思想者心灵深处的声韵,点点滴滴地凝起,掷地有声地释放,或是宏大,或是具体,或是粗犷,或是细腻。这时,洗净双手,去翻书,竖起心灵的耳朵,去听字,是一种美丽的享受。 灵指如眼,琴音如字,似有风从峰巅而降,若有蝶自远方飞掠,句句声声击打那座坟之黄土,思想的相通直碎瑶琴,将作者与听者的忠贞,长天化碧。思想者的字会哭,也会笑,时而凝重庄严,时而颠扑狂乱。如地球上生命的母体——海洋,平静时懒散惬意,躁动时,惊心动魄,但无论怎样,海洋里都一直不断地孕育着生命,如文字里承载含纳的思想。在文字的海洋里随波逐流,放逐自己,便能感受到那些有灵魂的人们所有的苦与痛,倾听到他们的悲与喜,怒与哀,千折百转,荡气回肠。 听一次字,便死去活来一次,如同欣赏完《二泉映月》后接着就品味《命运》,在磨难与激昂瞬间转折的痛苦中多一次尘世里的阅历,增一分看透世事的灵性,完成一次人性中由浮躁向深沉的“蜕变”。也许花落无香,席散茶凉,即使一幅旷世之丹青妙笔也难逃岁月的磨难,但融在书中的字却可以持日月之恒,并历久弥香的。每当翻开一本古老书籍那微微泛黄的书页,历史的厚重便向我走来。先人们隔着遥遥的时空向我喃喃絮语,纵然再远,声音也不空洞,如金石之声铮铮响于耳畔,钝响沉沉,无丝毫间断,一下下震于心。 时令之书也并非都是昙花一现,正如人在尘世,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切,都缘于用心听字者的评说。时令声音的精者,或是警世之作。足以振聋发聩,让闻者啧啧;或有清新之作,亮丽婉转,让听字者心境旷远,拨草而行,寻幽探胜。也偶有盛行之嘈杂之音,但萤虫之光,终究抵不过朗朗晴日下的白光,日月会见证它的自生自灭。如秋蝉之鸣,凄凄几声后遁于彷徨,徒增笑柄。 这便是字了,古字、今字、远字、近字……每一个好字都如同一粒剔透的珍珠,每一篇好文都是一串璀璨的珠链,发出耀眼的豪光,直撼天地,起伏跌宕,让听字者怎能不听? 我愿在听字中或悲或喜,终老一生,无憾。等到躺在坟墓里时,待绕梁之余音捧在手里,听在心里,再不冷清孤单、寂寥落寞。 文摘/《中国国门时报》 编辑制图/烟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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