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似锦

今天到我妹家里去，看见她家以前挺干净的小院子鸡毛乱飞，两只老母鸡带着两只小鸡仔雄赳赳的在铁丝网里啄食，我妹说让它下个蛋给孩子吃，你看它还跑去孵起了鸡仔。这两只鸡是从我娘家大姐那里捉回来的，我妹让它们坐了一百多公里地的车在这里落户是希望自己孩子吃上纯天然无饲料的绿色鸡蛋，谁知道这俩家伙专心养起自己的孩子，完全不理会我妹的拳拳爱女之心。
小的时候我家就养了好多只鸡，每天早上我妈都要一捧一捧的撒麦子给它们吃，这些家伙没命的挤来挤去，这只鸡的脖子下又多了一个头，那只鸡的背上跨着一条腿，争过抢过之后又迈两条腿东奔西跑仿佛永远都填不饱自己的胃，回家就到处拉，所以我妈每天的日常除了管理这些鸡的进口单位还要处理它们的出口机构，我妈一边铲鸡粪一边骂:你们这些东西，到处拉，明天就把你们都圈起来。圈起来的时候的确干净，只是收鸡蛋的时候窝里也蛮干净的，所以不出两天我妈又打开鸡窝门，任由它们满院的跑来跑去。最多的时候家里喂了大概二十几只鸡，这些家伙不好好在鸡窝里下蛋，追着它们咯咯哒的叫声找鸡蛋也上了日程，后来我妈弄了许多筐筐铺上麦杆分布在个个角落再放上每个筐里一个鸡蛋做诱，这些鸡也懂得安逸，很快就不用追着找鸡蛋了，总有个别不安分的把蛋都丢在外面，有一回我妈说你看那只花鸡脸都憋红了，要下蛋了，去看看它下哪了。于是我追在花鸡屁股后头从这条胡同转到那条胡同又从胡同转到南院最后花鸡像贼一样消失在村头的麦场，麦场上好几十个麦秸垛我一个个的找，后来没找到花鸡的那只蛋却意外收获了好几十个，看来丢蛋的鸡不是我家一只，它们还有一起丢蛋的战友。这些丢蛋鸡下过蛋后都无一例外的把洞口用麦杆隐藏起来，所以我捡的好多鸡蛋里也有几个是因为时间太长坏掉了，后来我把这个发现炫耀出来，再后来下学以后麦场上多了好些个背着书包挨个在麦秸垛上翻洞的孩子。
昨天读老猫的《吃鸡又变得不容易了》其中有这么几段话:“我父母都普通人，钱紧，讲不下价钱来的事经常发生。印象中，最好不过的，是遇到得了瘟病快要死的鸡，这个时候就要狠狠杀价，往往特别便宜。买下来，要趁鸡没病死之前杀掉。如果病死了，那就不能买，不要钱都不能吃。总之，每一年的探亲假，我都会跟家长去一次集市，买上一只奄奄一息的鸡，之后回来用煤油炉子炖上一锅汤，那叫一个香啊。
小时候最爱看的一本小人书，是《鸡毛信》。里面有一张画，画的是日本鬼子进村，抢了老百姓的鸡，直接煮了，拿刺刀挑着吃。一看那场景，我就馋了。我妈跟我说，鬼子的确爱吃鸡。她小时候在河北农村，赶上抗日战争了。村口一有人喊鬼子来了，家里的鸡立马钻到八仙桌底下，叠罗汉一般一个压一个藏着，一声不吭，浑身哆嗦
长大以后看字书，读陈梦因的《讲食集》，也说到抗日战争时期，国民党大员梁寒操在贵州，教那里的厨子熬鸡肉粥——将整鸡放在米中煮，烧得烂了，将鸡提出，去骨，鸡肉撕碎放回去，再加葱姜盐。这画面感太强了，看到将鸡提出那个动作，整个人都受不了了，馋得坐立不安。”中间那段关于鸡们叠罗汉的事我回想起来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每次电视上关于鬼子进村的画面都配有几个大兵刺刀上挂着几只鸡，我们村子里那个白花花长胡须的老爷子在我小时候也这么和我们这么讲过:鬼子来了，村民躲鬼子都上了城寨，留下空无一人的村子让鬼子祸害，这老爷子偷偷下寨回家拿他的一点家底却不料推门看见俩鬼子刚抓了他的鸡拎在手里，或许鬼子正缺个伙夫，所以老爷子没吃枪子，拿着枪赶着他走在前面，过转角的时候鬼子手里的鸡忽然扑棱棱的挣扎起来，老爷子趁这个机会用手里的水桶打翻一个鬼子却被另一个鬼子枪头的刺刀穿进肚皮，老爷子说不记得那里来的力气收拾了两个鬼子，那两只鸡被老爷子扒了皮糊在伤口上，后来老爷子总说两只鸡救了他，鸡也恨透了这些人。我想自己要比老猫幸福的多我从来不用吃病鸡，吃的都是优品，从杀鸡的时候我和妹就围在我爹身边殷勤的递热水和刀子，我爹的刀子手法都厉害所以我家的鸡也不遭罪，横着在脖子上拉口子放血以后慢慢的那鸡就歪下了。记得有一回我爹不在家我妈去杀鸡，我妈学着我爹的样子也在喉咙拉口子放血，这鸡看着眼睛闭上身子也要歪了，谁知道倒地的一瞬间它就像睡醒了一样起来踉踉跄跄的跑了，一边跑一边歪，然后接着跑，那血就这几滴那一溜的，最后我妈也受不了这折磨鸡的场面趁它跑不动的时候用一个盆扣起来放在那，等我爹回来收拾。我最受不了的是鸡放进热水的时候那股味，所以当我躲避热烘烘的鸡毛味道回来后我爹已经把鸡褪的干干净净开膛破肚好了，那时候吃鸡不晓得喝汤，最长见的吃法就是烧一锅开水把去了头和爪子的鸡丢进去然后撒些盐就这样等着鸡煮熟，鸡捞出来以后这一锅汤就倒掉了，然后剥好些蒜苗切成长段和撕成块的鸡肉一起炒， 那个味道真的好！ 每次吃肉鸡心都归我哥，如果是母鸡的话肚子里的小鸡蛋是绝对不允许女孩子碰的，但是鸡翅绝对归我，我妈说吃了鸡翅会手巧，可是鸡翅吃了许多手依旧笨拙的很。
不过病鸡还是有的，那些鸡整天到处跑有时候也会误吃给耗子吃的药豆或是别的什么，吃了药的鸡回家后就缩在院子里打盹一样歪着头耷拉着翅膀这时候我爹就会拎了鸡拿着刀子剪刀针线和一把麦子到村头的河边用刀子打开病鸡所谓的胸腔然后用剪子剪开鸡嗉囊倒出那些药豆然后打一盆水冲洗干净然后再把麦子填进鸡嗉用棉线缝合鸡嗉和鸡皮，拎回家过个把小时这鸡就又会没命的在院子里上蹿下跳。
当年有我儿子的时候我爹从村子里买了两只大公鸡给我送来，石头哥拿到菜市场请人杀了一只炖黄芪鸡汤，另外的一只就用了绳子栓着，每天早上这鸡早早的打鸣，声音洪亮，有人顺着声音找来说你家大公鸡卖给我好不好，我出高价？我爹送来的我怎么舍得卖掉！
再后来为了让我儿子也吃上天然土鸡蛋，我也买了鸡仔回来喂可是一次也没成功，索性就去买了三只半大的鸡回来喂，几个月后三只鸡都先后开了窝下蛋，每天炖鸡蛋羹给我儿子吃刚刚好，又喂了一段后鸡就罢工了，孩子奶奶说这土法养鸡圈起来不活动就不下蛋，没办法就打开笼子让它们活动活动，谁知道三只鸡搞得满院子乱糟糟的，找来网圈了一小片地，即可以让它们活动又不会弄脏了院子，散漫惯了的鸡拼命往外面飞，折腾了好久三只鸡就剩了一只，真是鸡蛋好吃鸡难养！后来我儿子大了，家里人都嫌养鸡太脏，杀掉吃又不舍得，我婆婆就卖给收鸡的人，好几斤的一只鸡卖了九块钱，我哭笑不得买的时候半大鸡仔都一只好几十块的，想想就没吱声，也是她知道自己被骗了，该有多心疼。
现在菜场鸡许多装在笼子里的土鸡，既然标明是土鸡价格自然也高的很，可是怎么也吃不出小时候的味道。都说中国进入互害模式，打了激素的鸡长势惊人，在媒体的曝光下我们才知道自己犹如笑饮毒酒，一边享受美味一边品尝激素。
从前慢的不止有车马和信件，还有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