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
个人日记
（冰心向阳 著）
早两天和好友聊天，聊到他们那儿零下十五、六度是很正常的事，我不禁感叹：那可怎么受啊？我这里才零下两三度坐着上网就浑身不自在了。他说他们那儿室内有暖气的，室外是很冷。让我想起小时候——八十年代来，我老家在苏北沿海地区，那里冬天的风非常大。听父母讲那时候冬天都是零下十几度的，想想也是哦，我童年时河面的冰是可以走人的，后来由于气候变暖已经很久不能走人了。
那时候冷的也早，我记得六七岁时，树上的叶子才落尽就冷起来了。西北风整天“呼呼”的刮着，那时我还不知道“凛冽”、“怒号”这些词，就感觉吹在脸上生疼。走在路上无论你怎么收紧棉袄，它总能钻进胸口，冻得你就感觉像没穿衣服一样,还噎得没法张嘴喘气，只好背对着风退着走，可厚厚的棉花还是很快被吹透，身上几乎没有热量了，两只手相互抄在袖中，抱紧肚子，猫着腰赶快找个墙壁蹲下，想储备些热量再走。那时是没有什么内衣的，空荡荡的棉袄里面只有两件夏衣。过了半天也没暖和多少，跑吧！跳进路旁干涸的水渠，像个电影里躲在掩体里的战士一样，弓着身子跑跑停停······
白天有太阳还暖和些，夜里更冷。那时没有电灯都用煤油灯，只有黄豆粒大的光亮。我们那里有句俗语叫“冻死不烤灯头火”。因此，足够大的光明才有温暖，似乎是我们这些农村孩子与生俱来就懂的道理。
虽然凉席下面垫了草，可席子上面只有一层纸似的的破被单，冰呀！脱下棉袄、棉裤，几乎是光着的身子谁想躺上边呢？好在那时一家四口人睡一张床，我总爱睡在父亲温暖的身上，父亲常会捏捏我的鼻子说“我就不冷啊”？我嬉笑“焐热不就不冷了吗?呵呵”，笑着，闹着，一会儿，劳累一天的大人们都睡着了······现在想想，那时父亲的身体不就是我的电热毯吗？如今我一见电热毯就想到暖暖的父爱。
熄了灯的室内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尤显寒气逼人。爱幻想、很难早早入睡的我总不愿把头露出被子，捂的实在受不了至多冒出头喘口气，又急忙缩进被窝。最无奈的是想小便。一直忍着，忍着。眼睛盯着墙上那块四方的青灰色光亮——窗子，盼着早点亮起来。实在憋不住了，小心地喊道“妈妈，我要小便”。随着火柴“嗤”的一声屋中有了亮光。仿佛感受到太阳般的温暖，一下子来了劲。“嗖”的钻出被窝，顾不上披棉袄，滑下床想趁身上的热乎劲赶快把事办完。可一站到地上就不由自主地抖起来······
冬至过后就进“九”了，一九二九不出手，冬天的冷酷进入更高层次。“屁股有三把火”的我们也有冻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吵大人要烤火。那时御寒的主要手段就是烤火。火盆是泥巴做的。秋天一到，家里的老人就会用黄泥和水再加些麦壳，揉透后在撒过青灰的门场上做几个像盆状的东西。晒过几个太阳有五成干，搬回家阴干就好了。火盆由于壁厚底沉烤火时搭脚不会翻，加上不用花钱很受那时的农村人青睐。烤火暖和，生火难受。那时煤油紧张，都是用麦草生火。因为火盆没有烟道，生一次火都把屋里搞的烟雾缭绕，熏得人眼泪、鼻涕一大把；还经常把孩子呛得直哭。这时大人会叫“快蹲下，快蹲下”，蹲下果然好受多了。随着腾腾升起的浓烟由黑变蓝，由蓝变灰，由灰变白、变淡，盆中的木材也慢慢变成猩红的木炭。我那时觉得火炭的红才叫真正的红，其他任何的红都没有它纯；没有它艳。包括隔壁新娘婶子嫁衣的红，还有要生蛋母鸡脸上的红。不一会儿，脸烫了；前面的衣服也烫了。刚才还缩手缩脚的我们又神气起来，追着，打着，笑着，叫着，好像都忘记了寒冷就在门外。
三九四九冰上走。那时候到底是零下多少度我说不清楚，反正河面的冰很厚，走人根本不成问题。而大人是不让我们溜冰的，孩子吗，天性好奇，夏天练“水上漂”轻功没有成功，现在等到机会了怎能放过？偷偷摸摸的溜出去到离家远一点的河面集合。大一点的孩子由于“入行”早，技术全面，经验老到。看人家或滑；或旋；或跑；或走轻松自在、怡然自得。可怜我们这些“小字辈”都不敢单独“行动”，你拉我拽的，总以为团结就是力量，哪知一个不稳全“团”皆倒：有的头着冰；有的屁股着冰；有点身子歪倒，身体倒下还好受些，头和屁股那个疼哦······可还是忘不了嬉笑——噙着眼泪还要笑——疼并快乐着，呵呵。
后来渐渐的也有了些经验，像“宁走响冻不走哑冻”就是慢慢实践出来的。“冻”是我们那里对“冰”的俗称。“响冻”就是已经有裂纹但还没有完全裂开的冰面，走上去会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哑冻”就是冰的下面和水面有空隙，冰的颜色会发白。因为没有水的浮力最容易开裂。走响冻刺激，我们那时候总爱冒这个险。找一个不宽的河沟，几个人站冰面中间同时跺脚，一直把冰跺裂开为止。冰裂开的声音很响的，“咔嚓——”，有时就像打雷那么大的动静。吓得小伙伴们“哄”的跑上岸，回头嘻嘻哈哈地看着冰面，心里却“咚咚”直跳，似乎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你别以为到此结束了，其实好戏才刚刚开始呢！几个人排好队轮流从冰上跑过去。后退几步，屏着呼吸，脸紧张得本着，嘴里喊着“冲啊——”，三步并作两步踏过冰面才露出胜利的笑容。你看别人跑过能明显感觉到他脚下的冰一软一软的，而自己在上面跑是不敢体会脚底的感觉，只能听到清脆的“格吱”声。一直玩到冰面溢出一层水才罢休。
过了腊月初十，我们就开始兴奋了——盼望一年的春节马上就要到了。虽然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但是我们的玩兴反而特别高涨，整天变着法子嬉闹。一天，不知是谁出了个点子，相约晚上去溜冰。由于这时候晚上家家大人都专心忙做年货了，我们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那晚月亮分外明亮，照得大地像白昼一般。小伙伴们匆匆吃过晚饭陆陆续续来到约定的河边。望着像栽在冰面似的芦苇我提议:我们分成两组比赛踢芦苇吧！大家都赞同。我老家地处平原，河沟纵横，盛产芦苇。眼前这河沟不宽，河水一定很浅。芦苇根在冰下，中空的枯干上裹着几片黄叶，白白的芦花在月光下似乎与天相接茫茫一片。站在冰上用手捏着苇干只要用鞋尖贴着冰面猛地一踢，芦苇就会断掉。我已经记不清和哪两个伙伴是一组了，就记得我们一路领先。我因为穿的是新棉鞋干的更是带劲，那新纳的鞋底硬得像钢板，“啪”的一声就收获一根芦苇。我越踢越兴奋，越踢越快······突然，就听“咔嚓”一声，我的左脚一沉，一个踉跄跌坐在冰上。三魂吓掉两魂的我也顾不得寒冷，连忙抽出湿脚，爬到岸边，早已跑上岸的小伙伴们七手八脚把我拉上了岸。大家都老实了，静静地看着我。这时我才感觉到腿和脚冻得就像刀割一样疼痛，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嘶——嘶——”的声音。回头仔细观察终于找到原因：原来那儿冰下都是水草——哑冻啊！幸亏哑冻的范围不大，要不然我就有“游泳”的危险了。“烤火吧，不烤干回家，你妈会打死你的”，我最好的朋友——大钉子的话打断我的思绪。我还在犹豫呢，他已经带头下到冰面抱些芦苇上岸。
火生起来了，火烧的很旺，芦苇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我脱下棉鞋给大钉子帮忙烘烤，自己则把已经结冰的棉裤脚伸向火堆。火光把伙伴们的脸蛋烤红了，就像过年贴的对联那么红。火光把披着霜花的麦苗照亮了，就像年夜饭桌上那盘皮冻似的熠熠生辉。火光把月亮映黄了，就像过几天（腊月二十三）送灶老爷才能吃上的烙糖饼一般金黄。我看了一圈，目光又落在火堆上。棉鞋和棉裤冒着热气，断断续续滴着泥水。冻麻木了的左脚被火炙得像针刺似的有了感觉——疼痛，不得不缩回来缓缓。不能闲着，还得用手拧着棉裤里的水······
春节——我们那儿叫“过年”终于如期而至了。吃过除夕中饭，家家户户都给门窗贴上红艳艳的春联。阴了好几天的空中竟然飘起雪花，而且还越下越大的样子。大人们念叨着“‘晴冬烂年’今年怎么不灵哪？”——按照谚语今年冬至下雨了，过年应该是晴天的。我们小孩管不了那么多，觉得下雪反倒更有趣。我闭上眼睛张开嘴等着雪花落进口中。飘飘洒洒的雪片要是桂片糕就好了，一年才能吃一次的大糕总是吃不够。小心翼翼地剥开一片，先用舌头舔舔，咽过几回口水才下定决心慢慢地、小小的咬一口含在嘴里······啊，真甜啊——不，是凉！我一惊，睁开眼睛：哈哈，吃的是雪花哦。
“快进屋，想变成雪人吗”？
“嗯”我应着大人的吆喝，恋恋不舍地踱回门中，回过身把着门框继续看着雪景。
雪下得很大。小半天时间，刚翻过的田地就白一块黑一块了；草房顶上盖上厚厚一层白毡；白狗变胖了、黑猪变白了······天渐渐黑了，除了偶尔一两声炮竹鸣响，村庄安静多了。在挂着芦苇材做的“吊搭”（过去农村常用的，像帘子一样的东西，可以挡风。）门内，不管穷富今晚一定会摆上一桌酒菜，一家老小围坐桌旁吃着、聊着、盼着，盼着新年的到来；盼着新年带来新的气象！
再过几天就是2012年的新年了，身在南京的我多么盼望也溜一次真冰、玩一次真雪——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哦！
文章评论
闲云度月
[ft=,2,]被你的文章带回了童年，仿佛有看到了小时候和小伙伴嬉戏欢笑，那时候真好，无忧无虑的。谢谢向阳的文章让我又回到了童年......[/ft]
一颗小草
[ft=,2,]呵呵，怎么跟我小时候一样的生活啊，你写的可真好[em]e179[/em]，看样子你小时候还蛮调皮的啊[em]e121[/em]，文中好像有个把错字哦[em]e160[/em][/ft]
时尚♀淑女
[ft=#cc0033,4,楷体_gb2312]朋友妙笔生辉，竟写出一篇（忆苦思甜）好文章！欣赏了[em]e179[/em][em]e112[/em][/ft]
小草
[ft=,2,]呵呵。。。我们这里；零下20多度，但是家里有零上20多度，所以啊，好着呢[/ft]
春雨
是啊那时候人也好天也好，而现在真让人伤不起…
悠扬
随着文字想到了自己小的时候.那时的自己胆特小.顶多在河边上站着,看着别的小伙伴玩.直到工作了也不敢在河里的冰上出步.
梅、可=唯爱
[ft=,2,]人有时候很奇怪，过去的一些事，哪怕是心酸艰苦，光阴洗过，都变得渐渐温馨起来。。。[/ft] [ft=,2,]记得小时候，学很白，伙伴们嘻跑打闹，就窝在雪里面，现在，早没了那洁白的雪，白雪也像这个社会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肮脏起来。。。[/ft] [ft=,2,]早上好~~~[/ft]
蔚蓝海岸
[ft=,2,][/ft] [ft=,2,]看了[/ft][ft=,2,]你的文章，想起小时候的事，想到妈妈为我们做的棉鞋，很是心酸，鞋子我一直珍藏着[/ft] [ft=,2,]留作纪念了，美好时光已不复返了[/ft]
好執著_.
[ft=,2,]怀念和小伙伴在结了冰的池塘上嬉闹，玩耍，，那时候的快乐真得很简单！[/ft]
莲韵
这是我读的向阳写的最动情也最朴实的文字，真的很喜欢——读着，记忆也被拉开。。。那么苦的日子，我们当时却不觉得苦，却是玩得开心极了！而现在的孩子，什么都有了，却喊着无聊了。。。
我亦飘零
[ft=,2,] 儿时的天真烂漫，和伙伴们在一起嬉戏，玩耍，真的令人回味！逝去的时光一去不复返，就让我们记住那些美好的回忆吧！[/ft]
平安是福
[ft=,2,]你朴实无华的文字把我的思绪又带回了童年，童年的生活条件虽然有些差，但是却无忧无虑，我好想穿越时光隧道，再回到童年，享受那快乐时光。[/ft]
ゞ緈諨ぁ約訂
[ft=,5,楷体_gb2312][ft=,,]读着向阳文字 仿佛跟着向阳回到小时候 一同在冰上冒险 [/ft][/ft]
ゞ緈諨ぁ約訂
[ft=,5,楷体_gb2312][ft=,,]年即可就到 愿向阳在新的一年更加意气风发 回到小时候那顽皮劲 去溜冰场大玩一场过过瘾哈[/ft][/ft][em]e120[/em]
静默相守
[ft=,2,]读着向阳的文字，我又回到了童年。童年是清苦的，苦中有甜，童年是纯真的，纯真中我们快乐的玩耍和长大。谢谢向阳。[/f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