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床上的耻辱

个人日记

                                                             (冰心向阳   著)
                                                                            
                                                                   (一)

         马上就要芒种了,再过一阵子回来正好就着收、种多好,可莲花一天三遍电话,唉·······华子一边走着一边瞎想。路边泛有黄意的麦海,一阵风过,波浪起伏。看到的分明是电视上常有的一对对情侣相拥翻滚的镜头········他不再责怪桂花了,心中有了期待。身体某处也有了异样的感觉,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自然加快了步伐。只是心中还有一事纠结,这次到家就告诉莲花还是以后给她一个意外惊喜呢?
         “嘀嘀嘀——” 突然,身后传来车铃声,华子急忙收回思绪跳到路边,一回头,“呵呵,你啊,干嘛呢?”心情好了,语音也高。他见是风铃骑着电瓶三轮车上抄了上来,招呼一声低头就走。
          “ 看你,什么喜事啊?这么大嗓门吓着孩子哦。我带孩子打疫苗的,上车吧!” 风铃虽然像是埋怨可满脸堆笑停下了车。但即便如此还是浇灭了华子脸上的微笑。
          “不用,又没带多少东西,我腿走!”华子头也不回地走着。
          “怎么这么犟呢?上车!”
            华子心中充满矛盾地爬上三轮车,车子起步也许是方向把打急了,一个后轮竟然离地,差点翻了,还好立即被风铃纠正。
         “妈。慢点,我怕!”孩子三四岁的样子,眉目极像风铃,奶声奶气地说。
          “怎么不说话啊?”风铃好像没听见孩子的话,扭转头看一眼华子问。
         “ 哪有喜事啊?!这老二就比大的漂亮,对吧?”华子不知是岔话题还是真的对孩子感兴趣,盯着孩子轻声问道。华子清楚大孩子像李家人。
          “你出去马上四个月了,我想死你了,哦,呵呵,是你们。别误会啊,你们男人都出去了,门口尽剩下老头老太和几个妇女、孩子了,无聊!”风铃忙着更正,脸却泛起红意。
          “ 大强呢,今年去哪里上班的啊?”
          “我不想提'尾巴',这不上个月回来才走吗。 ”'尾巴'是大强的外号。
          “你们还行吧?”
          “我们能聊点别的吗?”风铃再次回过头看了一下华子。四目相对两人都慌忙移开视线。这么多年竟然还是尴尬,两人见面总不敢对视。
          风铃还是那么漂亮,就是瘦多了,一张瓜子脸显得更长,曾经水灵灵、两颗葡萄一样的眼睛也陷进眼窝。不知该叫黄褐斑还是叫雀斑布满了高高的鼻梁下的两片区域。
          两人都沉默了。三轮车在新做的水泥路上不紧不慢的行着,路两旁的白杨一棵棵向车后跑去。在华子瞳孔里都是白白的树干,像书本的纸张页页翻过。时光啊,就像翻书,不管是否好看都会变成历史。面子是喇叭花的棉袄、红扑扑的脸蛋长有两个深深的酒窝、一条辫子像小狗尾巴整天翘着的小丫头;绿底红格子上衣、黑裤子、白球鞋、手不离书的少女;黄油伞下,猩红的大呢褂也掩不住高高隆起肚皮的新娘,风铃的画面像幻灯片一幕幕周而复始地不停地在华子脑海重复。“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样子啊?”风铃的话没有能够拉回华子的思绪,相反把他推进记忆的深渊。
         风铃、莲花、大强都是华子村上的小伙伴,年龄相仿,又同时入学,小时候天天朝夕相处。那时候天气总是很冷。华子的记忆里,他和伙伴们一年四季都穿棉衣,他每想到这里也觉得没法理解,可风铃棉袄上的喇叭花以及大强棉袄袖口黑得发亮的鼻涕迹太刺眼了、印象太深了。也许是穷才感觉冷的,而冷会冻死人的。
        一天早晨,大人们上工半天了,孩子们才磨磨蹭蹭起床,在爷爷奶奶的指挥下吃过早饭哆哆嗦嗦、陆陆续续来到生产队场上,缩在社房墙根一起跺着脚,没人讲话。莲花抄着手。大强捂着耳朵,不时放下手用袖子擦拭流过“河”的黄鼻涕。华子的手一只插在胸前的棉袄领口里,另一只手半窝着贴在鼻子下用嘴吹着。三人远远望着昨天做游戏划在地上的线格,线格上结着冰花,显得更粗、更白,似乎还冒着逼人的寒气,大家都没了兴趣。太阳一脸苍白爬上树顶,好像没睡够,没精打采!透过一层薄雾,喷着淡淡的白气像是打哈欠一样。大强说还是分组踢碑玩吧,动动就暖和了。大家都同意,可分组犯难了,风铃没来,没法玩啊。莲花提议去她家看看吧,于是就一起向风铃家跑去。华子眼尖!老远就见她家草房上有衣服说不好,风铃家死人了。大家就跑起来,拐过她家篱笆就看见堂屋了。靠着东山墙的地上放着半幅大门,门板上躺着一个人,被白纸盖着脸。死人头前放一个瓷盆,瓷盆里火光闪烁。风铃和两个妹妹戴着白布搭头,腰束麻丝跪在旁边。风铃低着头正往里面不紧不慢地续着火纸。火光把她脸上的泪珠照得放亮,一颗颗就像是蜡烛的烛油连续不断的滚落。华子他们不敢进去趴在门边望着,一是害怕大人门训斥,二怕死人。突然华子奔了进去,左膝跪倒,双手飞快地从火盆中拉出麻丝,摔在地上,右脚连踩几脚停下,等麻丝不再冒烟方才抬脚松开。看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原来风铃转身拿火纸时把腰间的麻丝拖进了火盆。“亏好华子在这,谢谢啊,姨就喜欢华子。”风铃妈过来了,摸着华子的头哑声破锣地的说。不用问孩子们也知道是谁死了。风铃家没有爷爷奶奶。风铃大身体不好,以前还能给生产队看看青,后来说又得肺结核了就再也没有上过工。大家估计风铃大一定是冻死的,这天太冷了。大人们也在议论“病人就怕冬天了”,孩子们就更加坚信了。
          大人们都叫自家孩子不要跟风铃姐妹玩以消除传染上肺结核的可能,可孩子哪能记得呢?还是经常粘在一起。大人又天天要上工,慢慢也就由无奈变成习惯了。何况一般大的女孩中数风铃最好看,小男孩们都想跟她玩。大强爸爸李步仁做大官,大强自然傲气十足,加上他爷爷奶奶宠他,在孩子中小霸王一个。天天像保镖一样跟着风铃,不让别的男孩靠近。大强因为吃的好长得胖墩墩的,圆乎乎的脸上两大标志:看不见白眼珠的小眼睛,上嘴唇一堆鼻涕。风铃对大强特反感,有一天实在忍不住了骂他“你还知道丑啊?天天像尾巴一样,死走!”于是“尾巴”就这么叫开了。华子他们这帮男孩子一看强子与风铃在一起就“哦,哦,哦······”地叫,有时还会喊“尾巴追风铃,不知行不行?”,不停重复地喊。风铃就骂“烂舌头,烂舌头!”,大强则来追华子他们。华子他们一阵“嘻嘻哈哈”跑开了,但从未发生肢体冲突。这就成了一段时间最好玩的游戏,几乎天天上演。
          其实让华子这些男孩乖乖“认同”这种游戏规则的主要是看李步仁的面子。听大人们讲李步仁是当地生产队时期远近几十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分配在县里当县长秘书,县长非常看重他,准备把唯一的女儿给他填房。李步仁上大学时把一个女同学肚子搞大了,虽然两三个月就要毕业,可女同学为了不影响他前途毅然主动弃学了。本指望等孩子生下,李步仁也就毕业了可以成亲。哪知人有旦夕祸福,那女同学生大强难产而亡。农村人,都指望孩子“跳农门”改变家族命运,所以特别羡慕他,常跟不好好上学的孩子说,你看人家李二爷,学习好,当大官。吃好喝好不算,还能抬两房太太,县长的女儿给做二房。农村民风淳朴,见面没有喊名字的,都是什么“爷”、“大”、“奶”、“姑”、“娘”的叫。而李步仁,排行老二除外,关键还是个大学生官员,因此就叫得更亲热了。其他人的背后还有可能被直呼其名的,对李二爷不行。华子三年级一次考试没考好,老师家访走后,华子大就数落他:“你看人家李二爷········”华子被叨叨烦了就回一句“我又不是李步仁的什么人,你怎么老让我跟他比呢”?华子大“啪”给他一耳光,“你没考好也就算了,还大逆不道,李二爷的名号是你喊的吗?小子你反了,跪下,给李二爷叩头”!华子只好跪下,可就是不叩头。“格兔崽子,你找死啊!”华子大操根扁担也不知是真想劈还是吓吓他,华子妈怕死了,急忙撂下手中的活计,抱着华子大的腿跪下连哭带嚎:
            “孩子大诶,咱们就是天天给李二爷烧香,也未必保证华子考上状元哦,你家祖坟没长那颗蒿子啊,你没听老辈人说吗?人家是文曲星下凡,华子他就是狗屎命哦,学上不好就让他种田吧!打死了谁给你养老送终呢?”
          “不行!就是以后不望李二爷帮忙,也要给李二爷叩头认错。”华子大不依不饶。
           “妈好儿子啊,你就不要犟了,叩个头不就没事了吗!”
          “李二爷在哪,我怎么看不见呢?”
           “你他妈死心眼啊,你叩头就是了”华子妈气急败坏的吼道。
             华子因为恨大强才不喜欢李二爷的,大强尾随风铃的情景老是在他脑海里盘旋。他突然跳起来奔出了门。本来华子大的气给孩子妈劝的已消差不多了,哪知儿子不仅不听话还公然违抗,他的暴脾气受不了!提着扁担追了出去。华子妈见这动静急得丢了魂似的,跌跌撞撞跑出院门,可早已没了人影。软瘫瘫坐下呼天抢地起来:“我的宝贝儿没命哪——我的宝贝啊——”左右四邻都惊动过来,大伙七嘴八舌,有人问;有人劝;有人责备;有人说赶快去追啊,华子大的那个驴脾气,急了还真烦不了独子不独子的,一扁担下去,不要说孩子了,就是大吨牛也没命哪;有人说别说白话了,没看华子妈着急吗,你少说两句得死啊,一起追呗。
              过了半天,华子大回来了,气呼呼的,显然没打着儿子。
              华子一直到天黑才被大伙找回来,只是准确说应该是“抬回来”的。棉袄上的护褂撕成布条,即便如此也没能护住棉袄这个主人:千疮百孔露着棉絮。睡在用衣服做的简易担架上的华子变成了白毛羊了。裤裆也开了个大口子 ,还血迹斑斑血。华子妈看儿子回来才止住哭声,可见孩子受伤又哭上了“儿子啊,你命苦啊,投胎到这家人家哪有好日子过哦”,“别嚎丧了!怎么样,严重吗?是哪受伤的啊?怎么受的伤呢?”华子大看来彻底消气了,快步走过来看儿子。华子妈“哦——”不敢出声了。原来这头小犟驴躲到后山顶上去了,见天黑害怕野兽才无奈下山,不曾想一脚踩空滑了下来,落在一棵树上喊救命被村东头的老五爷听到了,大伙说这老五爷半辈子不学好,这回总算做个好事。要说这老五爷还真没人喜欢。看见小孩就吓孩子,看见女人调戏女人。他哪家媳妇都不放过,嘻皮笑脸搭讪几句然后被女人骂了或是打了才好过似的走开。华子的阴囊刮开了,不知是石头还是树枝、抑或是草根什么的,反正看见“蛋”了,送到大队卫生所缝了十三针。老五爷说“不是我啊,哼,华子大有儿跟没儿一样,人家赵医生说了,雀子那儿都是神经,血流多了神经会死的, 少一根神经就不是个男人了,以后娶老婆也没有毛用!”医生不知有没有说这话,听起来就好像不是出自专业人士的口里。“我的儿啊,你听妈的话多好啊,非要犟!你管他李二爷在哪,叩头不就完了吗?这以后没有收入怎么办啊?”那会的农村女人大多不认字,总会把“生育”说成“收入”,好像意思也能说得通。“老五爷嘴里什么时候离开过裤裆那点玩意啊?别听他瞎嚼,华子没事了。我搞不明白了,这事跟李二爷有什么关系呢?”不知是谁说的话,可把华子大吓急了慌忙遮掩“你他妈死去做饭吧,乱说什么啊?大伙都别走,在我这吃饭,今个麻烦大家了。”
         要说李二爷啊,其时还真在家,不过没人晓得,这阵子天天在家窝着,没脸见人哦。他被县长下了。原因一直到他后来做中学老师一次醉酒才“泄露天机”。
        据李步仁讲,他与县长宝贝准备谈婚论嫁了,他天天住在县长家里。县长太太在县广播站上班,虽然文化不高,因为县长的关系却要把关每天的广播稿。她原来感觉很吃劲,现在有他这个大学生“毛脚女婿”的助阵就轻松多了。每天晚上两个人要讨论很久。县长宝贝晚上要上夜大,县长呢又经常公干。一到晚上家中基本上就他们俩。时间长了,县长太太逐渐喜欢上他。县长太太比李步仁还真大不了多少,再说人家是什么待遇啊,保养好,自然就更显年轻。李步仁改稿子,县长太太一会拿来几块饼干“步仁啊,吃饼干”,一会端来一杯西洋参“步仁啊,喝口茶”,一会·········一天,李步仁又像往常一样正忙着呢,“步仁啊,给我后背挠挠痒好吗?”李步仁就一边看稿子一边心不在焉地给县长太太贴过来的后背挠起来,要说就这么巧,县长回来了。结果是他卷铺盖走人。
         可坊间传的不一样。说李步仁趁家里没人偷看县长太太洗澡,被县长太太发现了告诉县长,才“赔了夫人又折了兵”。

(请看床上的耻辱(二))
         
      













 

文章评论

朝花夕拾

呵呵,沙发,先占个地,有时间再来细读!

朝花夕拾

呵呵,厉害,开始写小说了,很吸引人的农村题材,细细读了,真好,期待着下一回!

随梦而飞

[url=http://piccache4.soso.com/face/_278721353472306267][img]http://piccache4.soso.com/face/_278721353472306267[/img][/url] 引子不错,有看头。

[煌§辰&君]

好题材,我最喜欢农村故事了。期待快点更新。

淡然宁静

[em]e142[/em][em]e142[/em]挺会调读者的胃口哦,呵呵,方言的运用更显地道和亲切,主角配角陆续出场,愿这个冬天能像看电视剧那样,期待中,惊喜中,感悟中度过,也愿我们都能迎接到更美好的春天。

岭南梅

呵呵,看了开头,就知道是一篇不错的小说,[em]e179[/em]期待下集……

彩云追月

有看头,期待后续,华子是不是向阳的替身呢?呵呵!

时尚♀淑女

题材好 比喻突出 意境深远耐看,切盼续集[em]e160[/em][em]e163[/e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