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舒公主

  永不悬空的十指扣

         就这样牵着你的手，让我们十指紧扣，不离不弃风雨同舟，情也无休爱也无休  ……
        今生你我手牵手，十指紧扣心相守。
        十指相扣，温暖在心头，扣住的是两颗烟火尘世中相惜的心，扣住的是逝去了不回头的青春，扣住的也会是岁月里生生不息的不离不弃。
                                                                                                                                                                                              ——题记

                                      1
         大人对我说，那是一个雪霁的午后，冬阳挂在冰条凝滞的枝干上，些微地缓缓播洒着一缕一缕的光，仿似在给大地输着内力一般，当此时，一声脆脆的啼哭自一片冰凌琉璃的农户中传出，一个粉嫩粉嫩的小女娃出生了。
   令人奇怪的是，接生的嬷嬷说小婴孩刚出生通常是要么两手紧握小拳头，要么两只小手散开来，可是这个小女婴的脐带刚被处理好不久，两只小手却向一处归拢，想握，但力拙的情状。
         那个小婴孩就是后来的我。
         
         儿时的 记忆很清晰，扎着麻花辫的我，在姥姥家公主般地长大。姥姥是个名门闺秀，姥爷则曾是抗日战争时期的首长的小警卫员，相敬如宾的两位老人从枪林弹雨里一路走来，分外懂得生命的意义。村子不远就是渤海，如今凭海临风的时候，依稀间，似曾相识的画面便会铺展开来：姥爷的左腿膝盖被弹片所伤有疾，只好略略倚仗拐棍的帮助，姥爷爱看海，不太出门的姥姥便会一起相伴到海边看一会儿潮起潮落。通常是舅舅把我们送到海边，姥姥就会在姥爷身侧陪着走。幼时给我印象很深的是姥姥姥爷一定是手拉在一起走着的。看他们恬淡安然的样子，于是懵懂中的我给自己定格过这样一个信念：长大一定找一个能够拉紧我手走路的人。现在想来，那时，老人不因为浪漫，不因为风雨，一切皆是互不放心，只有紧紧相扣了双手方才安稳。
        原来，这就是十指紧扣。
                2
            “我在这世界慢慢长大，记忆是我唯一的行走。”对于我们来说，昨天到今天变成了历史，便有了回忆。镜头一下子聚焦了夏花烂漫的大学时光，在那个殿堂里，在一瞬的嫣然回眸中，我邂逅了我的先生。从此眼眸里流动出的是笑，胶片里冲洗出的是甜。从此，雨不再是雨，是春姑娘在梳洗；风不再是风，那是少女舞动的裙；莲也不像是莲，那是两人一同撑起的伞。灯下，我慢慢打理着我的《沐阳集》，月光从窗外泻进来，有一缕落在面窗的胸口，感觉中，阳光正温软地洒满心头，漾起柔柔的暖。
           那时，军训第二天便因一篇《敬礼，我的教官》的纂文与朗诵扣住了他的心，于是他为我要做一个英姿飒爽的守护神。
           那时，我公益劳动中不小心扭伤的手腕悬起了他的心，于是那个考试前的暗夜，他求了很久叩响了诊室，取回冷敷的绷带。
           那时，我因为比赛失利，心有郁积，脸上失去了开心的快意，于是他陪我走遍了校园的每一寸土地，找寻我植下的美丽。
                       …………
          走过冬天， 寒风中，雪落无言，对话完成的时候，我看到雪花的身影以其生命的痕迹，做了大地娇美的嫁娘。
               十指相扣，掌心对掌心，眼波里脉动着誓言，心底温存着儿时的三生缘定：他就是那个在以后的人生旅途中拉紧我手的人吧。

                                3
          一路雀跃着走进了围城，那个小女子安枕的港湾，“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哪顾得公主般玉指纤纤，哪顾得担子会压弯稚嫩的双肩，厨房飘香的时候，我享用着“田螺姑娘”的呼唤，其实我的手腕甚至端不动那薄薄的锅铲。煲着粥的时候，看着那各色的米豆在热浪里翻转，心也被熏蒸得飘飘然，嗯，我就是小厨娘，暖了胃就会暖了心，纵使满面烟火色，扣紧的是尘世的安稳。
        婆婆驾到的时候，我象一只玉蝴蝶，飘到厨房，飘到洗衣房，婆母大人只管端坐电视旁，他则手握遥控挑选着佳剧和妈妈一起观赏，为了心爱的人奔忙，一脸一身的喜洋洋，于是又得一个美名叫”贤妻孝顺媳“。其实现在回想，披着星光去早课，冒着风雪在户外洗衣裳，扔下孩子的粮还有大人的衣，半小时的时限喂完家里的小娃娃，折转脚步就要浇灌三个班祖国的花。我自称“陀螺”。
        想起那个冬雪夜，为了一节参赛的课精雕细琢，特意避开暖意融融的家，冰冷的会议室里，我不敢坐下，站着磨课，五分钟里竟睡着了。一切为了他！
        一切安好，他给予我暖暖的生日祝福，给予我冬夜暇时的美文诵读，给予我学了半宿才为我唱的歌谱……
       为了道歉，他也时常幽默地演绎着QQ表情里的跳跳与委屈；为表诚意，他用右手食指与中指弯曲着点头，起名叫“跪求”。
       他说  下辈子结草衔环，今生唯有十指相扣，我把你放心间。
              4
         忽然，泪落，直抵心尖的酸涩吞噬了我。
       我坐在电脑前，不再是“和羞走，却把青梅嗅”，泪光里有的只能是一点一点按着删除键，我要删的不是曾经的誓言，是要摒除来自远方的一片幽兰，而在此之前，我不知道是以怎样的优雅对她讲述了我们的前缘以及对他们的成全，没有一丝责骂与扼腕，直道是人在一定时期里会渴望重温一刻的“风景旧曾谙”。可不经意删了一份文件，易怒的他回家正要看，一不小心我的肋骨撞在了高柜的棱角上，“咔嚓”的骨裂声直接就让眼泪滴得肝肠一寸一寸断，最痛的是他依然鼾声连连。疗伤的日子里，我把老祖宗的“韧”发挥到了极致，把内心里满满当当的痛苦都紧压在闷罐里，可是每每看到的都是他的皮袍下的“小”，很久很久的煎熬。我再也不愿看他使用“跪求”符号的敷衍，眼里也不再怜惜生日为我买来的绿萝吊兰，我明明知道绿萝的花语是安恬，听不见他讲的“秦时明月汉时关”，不再想那些曾经欢笑的画面。黑夜的星光里，我泪成《落雨记》。
        罐里的怒焰如火山的熔岩，灼伤着我。我默默许下愿，不再两手相牵。
              5
      寥寥落落的心，在暑假里，如户外终日湿润着的天空，我在打点行囊，一件一件，很细很细，忽觉得一阵摇晃，顿了一顿，接着木然地继续我的拼装，看来这个旅行箱根本装不下太多芜杂，我得再想想怎么打包了这数载的花事雨事。电话响起，瞄了一眼，是他的，没有理会。
    楼道里响起了脚步声，匆促得人心里慌慌，怎么了？我低头检点我的行囊，突然，耳后气喘，一个有力的臂膀拉了我就往楼外跑，不由分说。不用回头，我知道是他，”地震了，傻瓜！“
    楼下，一片邻人。
    我惊讶”你用什么回来的？“
    ”光速！就知道你不会逃哇！“
    一向惜命的他居然不怕坍塌？！”万一砸里面，你不赔大了？“
     ”不会塌，你不是说我有金钟罩吗？如果塌，我不还是和你在一起吗？“
       天空依然苍茫，心底的疼痛却汹涌成两行滚烫的小溪，訇然潮起。
      大地肆意地晃了晃，我的心也瞬间被调频，恍惚间，他拉紧了我的手，向楼的远处退了退，”你一定没有忘记，我第一次约定就说过‘只要十指相扣，我就不会和你分离！”
     想起前一日，为了彻底的分离，我回家观望过长辈的心意，妈妈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我在外地求学的那一年，姥姥想踩着凳子去贴上那个精美的剪纸“梅闹春”，凳子一歪就要跌落的时候，原本在看电视的姥爷突然就起身来扶，尽管没有完全挡住，两位老人一齐跌倒在地，两双手互相搀扶着起来，依然心相扣，好在这样一缓冲，只是蹭破点皮，姥姥埋怨：你腿不好，过来不是摔着了？姥爷说：“我腿不好，我手好，我能把你扔那儿不管了？”
       如今，耄耋之年的两位老人依然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手不再象过去拉得紧紧，可是用岁月打磨过的手，姥姥戴上眼镜给姥爷贴一剂止疼的膏药，姥爷拿起木勺给姥姥盛一碗喷香的米粥。
              任时光荏苒，两颗心紧紧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