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五

 我跟他们商量，你们能不能换个地方玩，对面20米就有个新建成的空阔运动场，你们到那边玩，又不用担心被车撞到。我和他们说了很多次，效果不是很明显。后来有一天，家人告诉我，他们总说你“这地方是你家的啊”。这些人不说自己自私、没有公众意识，却说别人自私、妨碍他们玩耍娱乐，从精神上霸占他们的活动空间。人在学生时代，上课说话还要被老师罚站，同样是规矩，现在有人率领小孩在公共场合尖叫，却没有人去束缚，只有旁人、受吵扰的人去给他们警告、使眼色，如果对方不听，人们则毫无办法。有好几次我都险些拎着垒球棒冲下去，我觉得我能给那小孩抡得特远。我不知道这种杀意我还能忍耐多久。

 有些国家制定法律，就是根据人的这种天性而定的，为了使群居的国民们尽量减少杀意冲头的时刻，人们定了规矩，限定自己国家的人，不要让他们做惹人的事，如果做了，就会受到组织性的制裁，而倘若没有这种制约，那些人做惹人事做得时日久了，受侵扰的人的杀意就会在心底积累下来，并且总有一天要挤破理性的袋口，把心里想象了无数次的残杀画面实现出来，发生不可挽回的流血冲突。

 中国法律是有很大缺陷的，通过这件事我可以深深体会到，中国人为什么每个人都擅长隐忍，这种隐忍能力在这种环境里几乎成了一种天赋：是因为我们国家不注重身边那些可能会引发矛盾的小事，不去限定那些可能引起别人杀意的根源，却只限定大致的底线，这种感觉和一个火辣女郎拼命摆弄一个男人的阴茎，却不让他射是一样的，因为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你敢射就枪毙你。理由是你太色情。小孩在楼底下闹也是这样的理，他们怎么在楼道里嚷嚷，怎么对着窗口尖叫，都是没有约束的，但如果我下去“抡个本垒打”，那么我就肯定要被薅着头发塞进警车里，在法庭上被逼着赔付几十万元，并且留下案底，坐上几年牢，出来连工作都找不到。而那些尖叫小妖们依旧在楼下左奔右跑，像群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扯着脖子咿呀疯叫。

 前些日子我逛了逛下载小游戏的网站，发现每个游戏的评论都有很多骂人的：自己的电脑配置不够；系统不支持；自己不会玩；键位不会设，都说成是游戏有问题，就连关卡有难度，自己打不过去，他们都要说“第34关有bug，这种烂游戏也敢拿出来给人玩”。这又让我不由想起那些管我要小说电子版的人，他们一分钱不愿花，想读免费小说，想要完整剧情，我告知他们小说可以从网上买，但不能朝作者要，结果他们就恶言相向了，这些人不说自己不尊重作者劳动，毫无版权意识，却骂作者小气而且唯利是图。

 这些人自私，刻薄，死不认错，而且缺乏基本的知识和道德认识，携带着这些因素的人，把我们周遭的环境变得恶劣，好像空气里都带着针尖，总让人觉得，中国的环境很野蛮，很恼人，到处充斥着不讲理，更谈不上什么尊重和礼仪。

 这些情况不是一两日或一两个因素造成的，我们的社会，贫富差大，人民心胸狭隘，容易心里失衡，并嫉恨别人，而民众的发泄方式又五花八门，狭隘的胸襟与仇富的恨意，使他们一旦受了委屈，就气得恨不能给人祖坟刨开。加之我的法律只惩明露出来的，而对苗头隐患不管不问，于是这社会便有了诸多暗地报复、防不胜防的“小人”。

人们会做小人的事，首先是因为自己的胸襟小，胸襟狭小有时是因为寒酸的生活理念：人挣的少，生活难免斤斤计较，好比那些评论商品的网购者，买来的电脑两千来元，尽管便宜，可对他来讲那是一个月薪水买来的，电脑的配置低，自己想玩的游戏各项要求又很高，买来后，游戏的效果自然同他的预期差若天壤，可他们又不可能去怪自己挑中的型号不好，不可能怪自己的收入太低，人对自己往往是发不出火来的，所以最后只好把火全都发泄在卖家和产品身上，骂他们“卖的什么破玩意”、“老子辛辛苦苦（一个月工资）买的”、“玩什么都卡成那德行”。

 网购的买家和卖家出了什么矛盾，买家明明是职业差评师，故意吹毛求疵朝店家勒索，网上看热闹的人大多却向着差评师说话，因为他们心中根深蒂固有一个观念，就是你们店家都是靠黑我们的钱过日子的，你们是千方百计抢我们钱的人，你们赔死我们才高兴。即便有一场交易，果真由于店家的疏忽造成了他们的损失，卖家已经道歉并积极赔偿，他们还是要气得吹胡子瞪眼，并且深深觉得自己是被害人，对方越是道歉，自己这边越是觉得委屈，故而出口的话往往格外过度地恶毒、不堪入耳，哪怕事情再小——或许只是包裹里忘了放之前答应送的5元的鼠标垫礼品——他们总能夸大反应，到处跟人说人家店有多么恶劣，店主有多么奸毒。

这些网络暴力者的共性就是喜欢分享消极的消息，谈论负面新闻，批评社会，然而他们的评判早已脱离了客观和公正的基准，只为批评而批评，为怨愤而怨愤，因为他们自身过得不好，所以他们才如此强烈地痛批社会痛批政府，他们把社会和政府骂得越险恶越黑暗，他们越感到欣慰，因为这样就能说明，我现在这样不是因为自己无能又懒惰，不怪我自己，全都怪这社会不好，是国家的制度不好。因而这些人最乐意看到的即是社会富人的惨剧，每当社会上出了新闻：明星开车与卡车相撞，明星被撞死了，车祸原因是由于卡车司机疲劳驾驶，致使车头正面撞到对向驶来的法拉利，中国的网民们还是那样评论，说什么那明星死了活该之类，谁让你买了那么好的车。

中国的人口众多，流动大，社会、家人照顾不到每个人，许多人会做那些“隐形暴力”的事，是由于爱好匮乏，更是由于我们大多的人都会不时感到寂寞，所以他们总是在用各种各样的方法寻求认同感，只为向别人传达发自于生命内部的最真挚的信息“我正存在着。我还活着。”

他们最常用的表达方式即是毫无根据地诽谤别人：那天我在天涯论坛发了一篇讲韩寒和方舟子的文章，题目叫《韩寒与脑怪》，文章最后留了我一个博客网址，注明我的文章是转发于这里的。结果系统显示，在“8秒钟后”就有人发了回复，写道“楼主才是脑怪”；后来又过了一分钟，又有了几个回复：“喜欢'韩二’的人都是脑残”；“楼主和方舟子一样2，拿这种事炒作”等等。那篇文章有2600多字，8秒我想是读不完的，他们看了标题就直接主观谩骂，不讲理由，不讲自己的观点，我想在工体看球，也要看到一脚高射炮才能齐喊“傻×”的吧，可见网评还是猛于京骂的。

 韩寒从前接受采访时就说过这么一段话，他说网上那些人特别奇怪，你不知道他们想得到什么，以及为什么那样做，你不说话他骂你，你道歉，他也骂你，你写篇赞美他的文章，他还骂你，永远弄不懂他们。

 如果逛大论坛较多的人可以留意，像天涯那样的超级大论坛，往往是这种网络暴力者的聚集地，不单是正统的批判杂文、新闻分析、救助消息或者闲谈杂贴，无论人发什么里面都有骂的，而且特别多。这是我在天涯第一次发贴子，而且我又很少去论坛，我对中国论坛的认识和一个初来驾到、熟悉中文的老外是没有太大差异的，而我在这里感受到的却是接二连三的震愕，无论是网络暴力的严重性，还是那些毫无根据、随性诟骂的放荡无谓的态度，都让我感到不可思议。

美国尼尔森发布了一份亚太各国网民的用户习惯报告，称在整个亚太地区，中国网民最喜欢发布负面产品评论，也只有中国网民发表负面评论的意愿超过正面评论，约有62%的中国网民表示，他们更愿意分享负面评论。而全球网民的这一比例则为41%。

这一报告已受到多数中国网民的认同。我认为，不光是对待产品，中国网民对待人和社会也是同样钟爱于“负面”的。现在有些大论坛已实行了网络实名制，脏话虽然少了，但却改变不了他们扭曲刻薄的思想，他们根性里即带有“不顾是非的攻击欲望”，看一则新闻，一件事，或者看一个人，如果人能对外界事物的第一印象产生好或坏的个人评判，那么中国人总会将其评为“坏”或“很坏”，而且这种评价往往毫无根据，仅凭第一印象就能断下定论，并在网上斩钉截铁地发表评论。

 而一旦人把什么东西在一开始就想得很坏，就会很容易像个小人一样处处质疑着对方，并且越来越重地施予恶评。这种人，即好比一个不懂艺术的人，偶尔走进了一间裸体画室，看到了一个个坐在模特台上一丝不挂的年轻女郎，模特台四周围了一圈挥笔作画的艺术家们，这个人当即就傻了眼，一面挺着勃起的硕大阴茎一面指着里面的艺术家喊，“你们这帮色棍淫魔，怎么一点廉耻都不知道！”那人大骂一通，随即摔上门就跑出去了，来到大街上，他逢人便说，“可不得了啦！这屋里有一大帮变态，对着几个裸体女孩在那描臀画乳！”画室里，艺术家们看着裸体模特，他们眼中看到的是艺术之美，而这个男人看到的却是色情。他口口声声说别人肮脏，可这种事只消看一眼彼此的裤裆，就知道到底是谁比较肮脏了吧。

 肮脏的人，见到了自己不明白的事，便以为是肮脏，并兴奋地四处传播。许多事，只是旁观者自己感到质疑，他们却觉得对方一定是自己心里想的那样坏，于是便把事情以定论相传。至于说了什么，他们只顾痛快，却毫不负责，中国法律宽松，只要不影射攻击执政党，大多时候他们也不用负责。可事实上，有许多不负责的东西，都被这些起哄发泄、凑热闹的人传热了，三天两头即有艺人、无辜百姓等遭到误解和诽谤，他们被谣言所诅咒，精神和生活都遭受了极大困扰，有些人蒙受了经济损失，有些人因此妻离子散。而这些攻击辱骂者、传播造谣者，在对方出事后，他们仍在对此谈笑风生，成了茶余饭后的又一件乐事，有些人还以此有了成就感，“你看，我说李宇春整容死了，马上有好多人信了，我造的新闻都上百度首页了”，而后他们又把造谣成功的喜悦心情写进微博，继续在网络传播下去。

在我们国家，诬蔑一个人，毁掉一个成功者的名声有些过于容易了，有些事只消花点钱就有人帮着散布。首个民间辟谣组织“辟谣联盟”核心成员、中国政法大学副教授吴丹红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实际上，在信息裂变式传播的网络时代，现行法律难免捉襟见肘。一般严重的捏造事实或造成严重后果的，公安机关才会立案。个人受谣言侵害，依法可以提起诉讼，但诉讼过程非常繁琐。特别是，如果不能提供造谣者的联系方式，法院就很难立案。

 中国能够轻易听信谣言、并乐衷于四处八卦的人，恐怕比一次射精的精子量还多，可惜人们说话不比射精，在中国，男的给人女孩射怀了还要负责任，虽我们出台了新的网络法，可我们目前对网络语言犯罪最实质性的管理办法，还停留在骂人发黄就封号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