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 (茶青禅)

个人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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凋(茶青禅)
  
 
    想到凋字，最初映入心湖的，总是空茫长天下的菊花。
 
    黄黄一片，一派萧杀。裹了秋霜卷来西风飒飒，那立在风中的人，素袍翻飞，比黄花还瘦。触目所及的，皆是在孤丛中滋长的寒霜，无限荒凉。此花开后百花杀，冷冷清清，凋落着苍瘦的时光。
 
    冬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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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清照言，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她会是那个比黄花还要瘦的女子么？她把离别的思念寄给远方的夫君时候，年华正滟滟，有斯人可想，有互道珍重的人，这样的相思之苦能苦到哪里去，总还是甜的。一个瘦字里，情分深厚，意味也深长。
 
    因为这样的瘦，有人疼，有人怜惜，有人懂得。带着索取恩宠的娇憨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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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菊花不是。
 
    菊开迟迟，虽然也瘦，却是宝玉哭灵时的那一句——林妹妹，我来迟了。残夜堪恨，潇湘也哭。
 
    在死者的墓碑前，在初冬的寒露下，山谷风烟，狼声猎猎，满目疮痍，菊花开始凋了。开败的样子，不堪看。从秋天到冬天的光景，熬尽风霜寒露的，为什么总是她？
 
    仿佛是一语成谶。后来的李清照，被她自己的一句人比黄花瘦不幸而言中。经战乱的风霜，历了亲人逝去的苦雨，偏还要再遇上不堪的人。失却了真心的女子，其实才是真的枯萎了，残碎的心，凋成残败的菊，比凄惶的风，还要凛冽，还要更孤寒。
 
    即或凋成了一把枯骨，也再无人怜。近了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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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残阳寂寥，芦苇也凋。
 
    寒雁飞过秋天抛下的孤鸣，一声声砸入秋塘，跌落到秋草丛中。那是不甘离去的哀叹，听来神伤。
 
    芦花如雪纷纷，静听寒雁哀鸣。即使寥寥无声不经风，承担不住秋深的寥落，凋在了秋水寒塘，却因了淡然的心性，即使凋落，也落去得无声无息，不作任何惊扰。仿佛她是禅者，知道与秋天的相逢，是前尘的约定，没有不分开的时候。纵是说好了，要永远不分离。
 
    可是，永远是什么？
 
    其实没有永远。这世间，更没有不会散落的诺言。遇见，本就是为了分离。
 
    从此，两不挂碍。
 
    只要有一颗清静心，就够了。他们说草木无情，就由得他们说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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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以一个字来见证杜十娘的一生，怕也是，凋字了。
 
    她在冯梦龙笔下，是可怜一片无瑕玉，误落风尘花柳中。在菊开那夜的眼里，则是识人不明。
 
    且看这相隔了四百年之久的二人，是如何叙述她的吧。
 
    杜十娘，一个美丽而工于心计的女人，京中名妓，在她的大好年华里遇上了会填词的李甲。她以为这个看似忠厚的男人，老实可靠，会是她的归宿。她巧诱老鸨出了个赎身的低价，好让李甲可以赎她从良。可是，赎金三百两李甲未出分文。他身上的银两，早已被花光，连他身边的朋友也无人愿为他再出分文。
 
    赎金三百，一半是杜十娘自己的积蓄，另一半，是李甲的好友柳遇春被这位风尘女子自掏赎金的行径感动，四处求人设法凑足后，交给李甲的。
 
    这个看似无能怯弱的男人，到底是李甲还是李鬼，谁能说得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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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乘船南下，行到瓜州之时，遇到了夜饮归舟的富贾，孙富。他听到杜十娘的歌声，心动不已。次日清晨，偷窥其容颜之后，更是心荡难耐。只是几句巧言和一千两银子，孙富就轻易的说服了李甲，将杜十娘买下。
 
    她下的这一注人生赌局，输得真是惨。是一把刺在心尖上的刀。
 
    骗取男人本是杜十娘的拿手好戏，可她偏偏被这个，被这个她眼中的老实男人出卖。她曾经以为，她离幸福已经很近了，青春，自由，爱情，还有她从挹翠院偷偷带出来的，积攒了七年的百宝箱。那是她为了试探李甲而隐瞒的真相，让李甲误以为，她不名一文。
 
    她想要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让李甲知道，她跟他走，不是为了贪图钱财，是为了在人海茫茫中寻了多年的，对于爱的信念。只可惜，她的爱情，是假象。
 
    是她一个人的爱。被打动的，唯有她自己。
 
    只是区区一千两银子，就看出了情之真伪，人面之画皮。
 
    这一朵怒放的花呀，瞬间凋零。七年的青楼生涯，早就让她洞悉了人性的丑陋与自私，所以步步为营，所以小心谨慎，却因了深信爱情而犯下了不可追悔的错。还有比心死更无望的事情么？面对李甲的背叛与无信，她没有选择带着珠宝独自逃走，她选择了死亡。与她的百宝箱一起，沉入滔滔江底。
 
    又是一个遇人不淑的女人。识人，不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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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底是，无情草木有情众生，还是草木有情，人更无情？时间，这一切的一切，需要时间来证明。
 
    只凋去的草木来年可以再生。人呢？凋了，也就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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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源/网络    编辑/出水芙蓉


 
　
 


文章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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