镐头地 胡维卿/文

个人日记

     镐头地,旷野里丁点的地。细长,凹凸,陡坡,环齿,成方,不规则,均可见。

   顾名思义,用镐头,将田边地沿的薄地,实施开垦的土地。乡间谓之,不毛之地。苗地虽然贫瘠,但却凝聚着垦荒者与土地的深深情愫。追根溯源,伫立郊外,目视层层梯田,任何肥沃无垠的良田都是镐头地的延伸和拓展。

    小年的下午,我出行返程。途径一个几次不曾下道的高速公路的出口。

    这个燕山腹地的一个出口至城镇边缘的大哥大嫂家,只不过十余公里的距离。哥嫂的年龄与我父母的年岁相仿,由于他(她)们是我父亲一个战友的亲侄子,侄媳妇。我们之间就不计年龄,区分辈份。这种天然种下的渊源,使他(她)们一直是我心中的好大哥好大嫂。我的童年在那里度过,也许在她俩的心里,我既是他们的好兄弟,又是他(她)们的一个儿子。

    大哥告诉我,今年他77岁,属虎。心脏病,高血压住院,刚刚好转。回到家里,没有几天。这两天得了感冒。他的手很热,我俩坐在炕沿,他一直没松开过我的手。大哥脸颊涨红,眼目浑浊,耳朵有些背。我告诉身边的人,大哥当过民兵连长,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当年,每个清晨,他总是全村第一个起来的人。吹笛哨,呼唤劳力,”出工喽!下地喽!”声声回响,是乡间最为嘹亮,悠扬,奋进的号角。我说他比我母亲小一两岁。大哥笑眯眯地说:“我婶,属牛!”

   大嫂双手拍打我的左右肩膀,含着泪花惊喜地说:“我的亲兄弟啊!没想到啊!”。五年前的正月,我和家人相约,一路颠簸,专程来看望大哥大嫂,共同圆了彼此久久盼望相见的一个梦。那一次,是我们阔别二十多年以后的第一次见面。我还记得,嫂子听说我们来了,从房前那七八米长的胡同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几乎是把我的母亲抱下的车,她没有让我的母亲双脚落地,忘情地默念:“婶啊!我就知道你们会来的,会来的!”热泪飞落,布满了面颊。在场的乡亲们,无不为这样相拥的场面而动容。光阴似箭,眨眼工夫,五年过去了。嫂子告诉我,自己属龙,75岁。哥嫂一辈子,没有生育过儿女。过继了自己的侄子当儿子,儿子在城里做事,偶尔回来。

   我终于知道并记下来,他(她)们俩的确切年龄了。

   嫂子对与我一起来的身边人,显然是客气的。这种客气,分明是一种距离。一再打着招呼,让他们坐那儿,并不断补充说:“多坐会儿,别嫌我们农村人脏,农村人就这样实实在在。”

    嫂子是激动的,招待我们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只倒了一瓷缸水,好像是给我,又好像是要递给其他人,还是放到了电视机的旁边。我觉得水不是满的,是壶里的水底儿吧!瓷缸的沿儿,寥寥的热气散发了不多时。她又端来了一个瓢儿,里面有少许的板栗,不像我们平日吃的那么油亮均匀个大,有些干瘪,不饱满。大哥说,只剩下五六颗栗子树了,长了二十年了。一会儿,嫂子端来一盘刚刚洗过的苹果,上面还滑落着水珠,黄元帅和国光风干的有些皱纹。显然,这果子是放了很长时间的了。我小的时候,嫂子经常背我上山下地,穿行在果树林里,什么果都能吃得到。秋天,果园里欢声笑语,大人和孩子,拿起果子,甚至互相摔砸。嫂子家的院心,整整齐齐,排列着一行行荆编篓子,打开盖子,扒开菠萝叶,饱满而鲜亮的果子,就会呈现你的面前,情不自禁地流出口水。儿时的世外桃源,心灵永远的栖息地。

   大哥说,村外修路,占了农田果园,每亩给我们补偿6.2万元,你嫂子我俩两亩多耕地都占去了。

   我问他还有什么别的收入吗?大哥说,养老保险一个月每人55元,分散五保户一年每人1900元。

    有病怎么报?他说百分之60报销。

    你的心脏病,花掉自己多少钱啊?嫂子插话道,4000多元吧!

   “嫂子,收入这么低,年岁一年比一年高。很难吧?!”我想问个究竟。“菜钱,不用花,院心这块地能种些菜,自己吃。电钱,水钱,取暖的煤钱,看病的钱,行吗?

    嫂子说:“够了,身子骨还行呢!”

    其实,账目自在人心!我的内心,自然十分沉重。

    眼前,我看着为他(她)买过来的礼物,很是愧疚自责。到位的钱是花出去了,却不见得实用。两盒三元牌的牛奶,一箱(4瓶)板城烧锅酒,一盒(8斤)五常贡米。

    个个精致,堪称中高端,但并不适宜我的大哥大嫂食用。

    嫂子在清冷的西屋,开始拾捡印有熟悉的梅花瓣之痕的一个个年豆包,接着又一瓢一瓢的摇着小米,说道:”这些都是镐头地里种植的。分别打起了两个大包裹,我拎在手里,沉沉的。

    嫂子希望留住晚饭,我说不在家吃了,已经答应你婶晚饭了。她欣慰地笑了。

    我想他(她)们每次与我道别都会难舍。因此,我对大哥大嫂说,春天的时候,我一定再来,看你们俩儿,看你们播种的那片镐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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