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年锦时

我的初恋我的爱

                   ----写在结婚十周年

（三）沦陷

        麦黄时节，我一个人背着包去江南旅行。6月，正是江南的梅雨季节，十分契合我那时的心境。

        沐浴着牛毛细雨，走在陌生的城市。身边是陌生的人群，不必刻意掩饰自己的伤感，也不需担心脸上的泪痕被人侧目。因为，除了擦肩而过的那一秒，今生不可能再有任何的交集。在漫漫的人生路上，许多人、许多事都会成为过往，连自己也在扮演者过客的角色。既然无法成为彼此人生的主角，那就让他成为过客吧！在无锡江边的一个茶楼，小提琴手站在我身边，一便一遍拉着《爱的忧伤》，听得我泪眼婆娑。

       从江南回来，算是跟过去划了一个句号，工作、生活也渐入佳境。初入职场时的生涩已经成为过去式，各项工作都得心应手，甚至可以独挡一面，深得领导的赏识，我被升了职，有了自己的办公室。兼职主持的电台节目收听率如日中天，被评为全省十佳栏目，周边兄弟市电台多次专程来取经，并专门录下我的节目供主持人学习。平时我听听音乐、写点文字，除了那些令人应接不暇的追求者和热心的红娘让人心烦外，日子过的还算满意。

       从有了自己专门的办公室以来，我大部分时间喜欢在单位里呆着。我在房间里养满了吊兰、文竹、星星草等一些好养却不开花的植物。自那年冬天我养的水仙开败后一副惨淡的景象后，我便不再养开花的植物。没有曾经的盛放，便不会有花落时惨淡。

      那个周末，从中午就开始淅淅沥的下雨。下午，同事没来的没来，早退的早退，整个大楼如无人之境。我在办公室看一本索然无味的书，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在传呼机上显示。我看了一眼，置之不理，继续读我的书。谁知传呼机竟像和我较劲一样一遍接一遍地响着，较劲不是，看谁较得过谁！终于它败下阵来，安静了。我怀着胜利的喜悦拿起传呼机，一条一条翻看，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最后一条是汉字的：“麻烦你有时间回电话！徐先生”。我晕了！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为他心动，却被一个传呼打回原形。我沉寂了许久的心仍为他惊喜，为他雀跃，为他心跳，为他心悸。

       几分钟后，我平静了下来。既然决定把他过客，就以过客的态度对他好了，不疏不离、不近不远。我拿起电话，一下一下拨通了电话。电话那端，几乎是在“嘟”声的同一秒就被接起。

       “我是小徐”

       “哦，你好”！

       “你那边下雨了吗”？

       “是啊”！

       “没带伞吧”！

        “是啊”！

       “没人接你啊”？

       “没”！

       “我也没”！

       突然，我们都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没营养，不约而同地笑了，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他正色说：“上次的事对不起啊”!

       我明白他说的什么，却故做不知：“什么事啊？我不记得了”！

       “其实早想给你打电话，就怕打扰了你”!他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怎么会”！   

       “那就好！你上班忙吗”？

       “还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继续聊着没营养的话题，我不知不觉放下了抵触，天渐渐黑了下来。

       他说：“和你聊天感觉真好，你的声音很好听”！

      “那当然，我是电台主持人啊！”我得意地说。“我们节目的热线的超级难打的，你今天是幸运听众”！

      “我以后还能打这个热线吗”？他问。

      我未置可否：“那看你幸不幸运了”！

      他笑：“能不能申请专线”？

      “那得问我们台长”。对面的镜子里，我笑得有点狡诈。

      “狡猾”！他语气中的亲昵让我很不在。

       “时间不早了，该回家了”。我匆匆挂了电话。

       骑着自行车走在回家的路，我哼着歌儿，如释重负。

       整个夏天，我家的电话成了热线。每晚十点，我在电台接完听众的热线，回家接他的热线。从谈话中，我知道了他的职业、家庭、兴趣、爱好，还知道他小时候是个小胖墩儿，大家都叫他“小地主”；知道他学生期间一直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其实暗地里也没少干学校明令禁止的事儿；知道他上学时一直内向、腼腆，直到大学暑假里跟着电视台的前辈跑业务、拉广告，渐渐变了性格......

       我们之间变得轻松自然起来，我想，做朋友也蛮不错的。

       周末的晚上，女友来我家玩儿，他的电话如期而至。通话中，我心生歹意：“我给你介绍一女朋友吧，她特别优秀”！他愣了愣：“哦”？“她就在我旁边，我让她接电话”我把电话递给女友。女友很大方地接过电话，两人居然聊了起来。女友话不多，半天“哦”“嗯”一声，脸上的笑意约来越浓。终于，女友把电话还给我。我拿过听筒，酸酸地问电话那边的他：“怎么样？不错吧”！他半真半假：“是不错，我明天去见见”！挂了电话，我问女友：“怎么样，有兴趣吗？我给你介绍介绍，是一超级帅哥儿”！“好啊”！女友嗤嗤地笑。我气急败坏：“笑什么，我说真的”！女友终于忍不住狂笑起来：“算了吧，只怕我有情他无意啊！我可不夺人所爱”。“什么夺人所爱，别瞎说”！我打她。她笑着躲：“你自己心里明白”！“我明白什么，我不明白”......正打闹着，我传呼机收到一条信息：“我明天过去，徐先生”。我傻眼了！

       次日早晨，我早早起床。他不会真的来吧？要是真的来了怎么办？我父母问起来怎么办？他来了我要把他带去见女友吗？心里乱成一团麻。

      好容易等到8点，父母上班走了，我松了口气。开始满柜子翻腾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地试，竟然找不到衣服穿。我急得满头大汗，于是钻进浴室迅速冲了个澡。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我唠叨着：“谁呀，净添乱”！我穿着可爱的小熊睡衣，披着满头的湿发打开房门。他满面笑容站在门口，那一瞬，我几乎想关掉房门。看着我呆呆的样子，他伸手放在我头顶，揉揉我的头发，越过我进了房间。“你怎么这么早？你怎么知道我家的”？说着，我钻进了自己的卧室。见鬼！我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还有，我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了？！

       等我穿好衣服出了房门，他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情侣衫啊”！这才发现自己和他穿一模一样的白色T恤衫、蓝色牛仔裤。晕！刚刚紧张的没看见他的衣着。我说“咱们出去吧”！得赶紧让他离开这是非之地，否则我父母见了他我就说不清了。可是去哪儿呢？和他走在街上，我暗想，总不能就这样满大街晃吧！想了想，还是去和我要好的同事家比较保险，同事待我像妹妹，而且不大嘴巴。

       唉！人倒霉了和凉水都塞牙！没想到会和律师狭路相逢。我尴尬极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如坐针毡。律师一头钻进厨房，说是给大家做几个拿手好菜，所有进去帮忙的人都被他赶了出来。他倒是像进了自己朋友家一样，和同事谈笑风生，还亲昵地喊人家“姐”。“姐”完全被他感染了，自他一进门“姐”对律师的同情和对他敌意这会儿完全不复存在了，一副被弃暗投明的样子。他不时得意地看我，我装作视若无睹。

        一顿饭吃完，他已经和“姐”和“姐夫”打得火热了。和同事一起洗碗时，她说：“这小伙子好，你们俩蛮般配的，怪不得你看不上律师呢，既然身边有他何必招惹人家律师“！我辩解：“什么呀!！就是一朋友”！“朋友？蒙我吧，看他看你的眼神”！“那是他的事儿”我还嘴硬。同事阴阳怪气地说：“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模样！就算现在是朋友，早晚一天你是他囊中之物”！

        从同事家出来，已是傍晚。华灯初上，我和他并肩走在街上。一辆太子摩托飞驰而过，他惊呼：“哇塞！好酷啊！我特别喜欢这样的摩托车，你知道吗？我上初中的时候，曾在大街上见一个男孩儿骑着这样一辆摩托车，男孩子的白衬衣被风鼓起，他的身后坐着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儿，女孩儿的头发在风中飘舞......当时我就想，有一天我也要有这样一辆摩托车 ，也要找一个有着一头漂亮长发的漂亮女孩儿做女朋友，我要载一车玫瑰花，停在她面前，对她说，嫁给我吧！你觉得我的愿望能实现吗”！

       我老实地说：“我不知道”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一定会的”！

       “时间很晚了，你该回去了”我在逃避。

       “再等一会儿嘛”！

       “一会儿该没车了 ”

        “那你就收留我呗”他一点也不慌。

       “那怎么行”！我惊呼。

       “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得流落街头”他的样子有些赖皮。

       “随你的便”我有些气结。

        “好了，逗你呢”他拉住我胳膊。

        我心里一阵狂跳，极度的不适应让我轻轻地挣脱了他。

        “那我走了”！他的神情有些落寞，转身走了。

       看着他寂寞的背影，我冲他喊：“到家后给我个电话”。他没有回头，高高扬起右手，在空中摆了摆。

      很晚，他才从朋友家打来电话。那时候从我家到他家还没有直达的车，他说因为没赶上末班车被滞留在中转站，到朋友家借宿。

       “有一件事我得向你坦白”他说，“我偷拿了你的照片”。

        我环顾四周，发现钢琴上摆的照片没有了。“拿我照片干嘛，你又不是我粉丝”我故作轻松。

       “谁说的，我是你的超级粉丝”他说。

        电话的那边，听到有别人的声音：“你怎么那么黏糊呢，直接告诉她不就完了”！

        他轻斥：“去”！

       电话一阵杂音，紧接着传来另外一个声音：“喂，燕子，我是小姜”。

       是跳舞男小姜，似乎了喝多了酒。他大声说：“他喜欢你”！电话似乎被抢了回去，隐约还听到小姜嘟嘟囔囔：“喜欢人家就直说，再不说就错过了，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儿了，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你的性格......”。

       电话那头，片刻的沉默，他很尴尬：“我们在喝酒，他喝多了”。

       “哦，那就早点休息吧”！我淡淡地。

        夜深了，他发信息给我：“好女人是一所学校，我想到你的学校念书”！我没有回应。

       人有时候很是奇怪，你渴盼了许久的东西，终于得到时，却并不像你当初想象中狂喜的程度，反而平静了。

       放下电话，我想了许多，这一段时间，我太放任自己的情感了。仔细想想，我们真的能够走在一起吗？我们之间有太多的鸿沟难以跨越？既然走不到一起，何必再纠缠下去呢！与其唇齿相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接下来的时间，我切断和他的一切联系方式。人海茫茫，我们又生活在不同的城市，想要再次相遇几乎是很渺茫的事。

      大概过了有一个月之久，一个周末的下午，和几个女同事说说笑笑地从单位大楼里出来。突然，同事惊呼：“哇，帅哥儿！不会吧！咱们这儿还有这么帅的帅哥儿呢”？还未等我看清，她捅捅身边的我：“找你的吧”！我大笑，一瞬间笑容凝结在嘴角。大门口，他一脸风霜站在那儿，依然是暖暖的笑容。

      我们一起走在街上，夏末，微凉的风掠过彼此的肩头，有种说不出的凄凉。我们一起去吃了饭，然后他送我回家。整个过程几乎都没有说什么话。到了我家门口，他坚持要送我上楼：“我还是第一次送女孩儿回家呢”！我撇嘴：“谁信”！“真的”！他一脸认真。走到二楼楼梯的转角，我停下来：“你回去吧”！他默默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心中五味俱全。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一把拉过我，紧紧地抱住了我。

      有一瞬间，我没有任何思维，呼吸和心跳也似乎停止。呼吸和心跳在经历了片刻的停滞之后，比以往更加快速急促。我伏在他宽宽的胸膛，听着他急促和有力的心跳，闻着他身边好闻的香皂的气息，那一刻感到无比的踏实。欺骗得了他，却欺骗不了自己的心，这一刻，我的心无比诚实地告诉自己，我喜欢身边这个男孩儿。

     我感觉到他温润的嘴唇印在我的额头。我的头“嗡”地一声，直感到天旋地转，脸烫得像个火球一样。还来不及反应，他放开我，逃也似地转身跑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