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鸿踏雪泥

母亲离开我们34天了，几次提起笔来，想写点什么，但泣血的心始终不敢直面。8月28日，就是母亲“五七”祭日，忍着悲痛，匆匆成文，谨以此文纪念慈爱的母亲，再送母亲一程，愿母亲在天堂顺心称意。

            -----题记

送 别 母 亲

（一）抢救母亲

公元2014年7月19日，甲午年农历六月二十三，星期六。当日下午7时许，我和妻子、儿子回老家看望不久前出院的母亲；大姐、大妹和二妹一家人正巧也在老家，正在和母亲说着话。母亲在堂屋外间的床上躺着，半闭着眼睛，神情很是憔悴和疲惫。

我的心猛的一紧：三天前刚刚出院的母亲，难道……我不敢多想！我悄悄问了大弟情况，大弟说母亲胃口不错，早饭吃了蒜泥豆角和馒头，量很大；但是午饭没有吃，也不想多说话，吵着胃里不舒服。我低声问了母亲情况，征求母亲意见，是否去医院看医生。母亲缓慢但很坚决地摇了摇头，说：别找事了（不麻烦之意），她没事，过一会就好了。大姐就喂了母亲几口汤，二妹特意从商丘买来了龙虾，剥了虾皮让母亲尝了一个；紧接着，二妹又剥了第二个，母亲表示不想再吃。

晚上8时30分许，正当我和父亲等商量送不送母亲去医院的时候，母亲突然感到胃里难受，呕吐了一大口，呕吐物中明显带有血块。今年农历二月初七，母亲已经出现过这种情况。我感到母亲病情危重，就和家人迅速商议了一下，决定拨打120，送母亲去县医院急救。

晚上将近10时，母亲第三次住进县人民医院11楼消化和呼吸内科重症监护室。医生和护士们已经很熟了，检查、输液，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中进行着。10时30分，正在输液中的母亲突然大口呕吐起来。我迅疾搀住了母亲的肩膀，母亲吐在了我的腿上，暗紫色的血沾满了我的裤子和鞋子。失血过多、脸色苍白的母亲随后转入低度昏睡状态。当日夜11时50分，我和妻子带着配置好的血浆，缓缓输进母亲的身体。

7月20日凌晨，我颤抖着手在母亲病危通知书上签字。

7月20日上午，我和家人商议后，通知了在东莞工作的二弟，通知了两个舅舅。

7月20日，母亲依然在昏睡中。

7月21日晚上10时，风尘仆仆的二弟赶到医院。看着浑身插满了管子、昏睡不醒的母亲，二弟哽咽失声，热泪奔流。

7月22日上午，母亲依然在昏睡。我和主治医生吴大夫商量后，决定外出购买一种针剂，试着看能否让母亲清醒过来。

7月22日晚上8时，就在二弟轻轻呼唤母亲时，母亲突然醒了。母亲环顾了周围的亲人，慢慢叫出了每个人的名字。当看到小妹时，母亲迟疑了一下，说这人看着好面熟。小妹又靠近了些，这时的母亲终于看清了，说这不是“凤兰”（小妹的乳名）吗！母亲不无幽默的话语，使我们的心情稍稍放松。

7月23日，母亲心跳、血压、呼吸基本正常。又给母亲输了一袋血浆。

7月24日白天，母亲心跳、血压、呼吸基本正常。

7月24日下午，母亲三次提出要求出院回老家。我以家中条件差、需要继续治疗为由，搪塞过去。但一种不祥的预感迫压在心头，始终挥之不去。

7月23日、24日，至亲好友们陆续赶到医院，瞧看母亲。母亲跟亲人们说了很多话，能看出来，母亲虽然很累，但很珍惜、很高兴。在两天多的时间里，母亲和我们兄弟姐妹一起，回忆讲述了70年来劳动、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讲到愉快事，母亲像个小孩子，恨不能手舞之，足蹈之；讲到艰难处，母亲又止不住潸然泪下。我们兄弟姐妹随着母亲的讲述，仿佛回到了儿时的岁月，时而心潮澎湃，热血沸腾；时而情绪低沉，无语凝噎。

7月24日晚上，母亲说饿，大妹喂了半碗面汤。夜里9时，我和二舅正说着救治母亲的话题，母亲的心率突然急剧上升，从80多次升至100多次，且居高不下。值班医生王主任和护士们迅速采取了紧急救治措施，但效果不理想。母亲转入昏睡中。

7月24日晚上到25日凌晨，我和兄弟姐妹们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7月25日上午8时，外甥秦杰从苏州赶来，唤醒母亲，说了小一阵子话。

2014年7月25日上午10时，农历六月二十九，周五，时间定格。母亲心率突然跳至160多次，随后心跳、血压、呼吸全无。经医生一番抢救无效后，病逝于县人民医院。

我们敬爱的、慈爱的、毕生忙碌的、饱经风霜的、乐观向上的、坚强坚忍的母亲，走完了70年人生的风雨历程，永远离开了我们，享年70岁！

（二）送别母亲

7月25日上午11时30分，我们护送母亲回到了老家。

本家大哥、嫂子、弟媳、侄媳等人闻讯后相继赶来，打扫院落、通知亲朋、缝制孝衣等工作在紧张展开。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心中的悲痛不可遏止，除了哀哀痛哭，我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兄弟姐妹们、早已泪眼滂沱，嘶声哭喊。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我已经多次设想过，但真正来临的时候，依然感到手足无措，痛不欲生。

7月25日至27日，我和兄弟姐妹们昼夜为母亲守灵。由于母亲生前为人处事口碑好，来吊唁烧纸的本族爷们、亲戚、朋友、邻居特别多，我不知道送走了多少批亲朋，也不知磕了多少个头。大家在谈论着母亲生前给予他人的好处，痛惜着母亲的早逝。慈爱的母亲啊，您是否感到欣慰！

棺前的长明灯昼夜燃烧，灵堂里纸灰飞扬，烟雾袅袅升起，哀哀的哭声传至很远的地方。斯时斯地，斯情斯景，怎不令人悲从中来，肝肠寸断！慈爱的母亲啊，您是否看到了您的孩子们的悲伤！

7月28日，农历七月初二，最后送别母亲的日子！这一天真的来了，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突然，那么令人猝不及防。惶恐、悲痛、无奈……诸般滋味袭上心头！

母亲生前喜欢养殖鸡鸭鹅狗猫，爱之如命，这些小动物常常膝前承欢。凌晨5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如果不是亲见，我不敢相信。十数只鸡鸭鹅排成长队，缓缓来到母亲的灵前，停留约有5分钟后，又慢慢离去，期间秩序井然，没有一点声响。而后，被母亲豢养10年的爱犬来到母亲灵前，匍匐在地，泪眼汪汪，久久不肯离去。难道动物们也通人性，知道庇护它们的老主人就要离去，来作最后的告别！

上午10时30分，就要起灵了。至亲好友们依次瞻仰母亲的遗容，作最后的告别。我用清水涤了涤毛巾，轻轻地给母亲擦拭着脸庞。母亲一脸慈祥，象睡着了，脸色透着一点红晕。我知道，一生皈依基督教的母亲或许已经升上天堂，正在聆听耶和华讲经布道。但我更知道，我和母亲从此阴阳两隔，我再也不能当面聆听老人家的谆谆教诲，再也看不到老人家亲切熟悉的面容！我多想让时间定格，让时空停滞，让我永远陪伴在母亲身边！我深深地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将象一场大梦，永远离我而去！我心如刀绞，泪倾如雨……

上午11时56分，母亲的灵柩缓缓放入坟墓。这块墓地是我和父亲、兄弟姐妹再三斟酌商定的地方，也是母亲生前十分赏识的一块庄稼地，四周是茂密旺盛的玉米。慈爱的母亲，在您病重之时，我很多次想征询您百年后的归宿，但这个残忍的话题太过沉重，我终究还是不敢开口。尽管没有征求您的意见，我想您不会责怪儿子的。

（三）永远的遗憾

2004春天，母亲突发脑出血，昏迷七个昼夜后，奇迹般地活了过来。今年又多次住院，最后都转危为安。我知道，母亲对亲人、对生活，对世界有着太多的不舍和眷恋。此番撒手而去，也是与死神战斗到了最后一刻，留下了很多永远的遗憾：

----二弟已经27岁，至今没有找到满意的另一半，母亲生前逢熟人都让操心说媒，这是老人家最大的遗憾，因为她没有等到小儿子的花烛之喜；

----尽管30年前我家已是“万元户”，但三十年过去，对比周围邻居拔地而起的高楼，我家的老屋已相形见绌。母亲生前多次提到盖楼之事，终因种种原因而作罢。每次想起此事，我就为不能完成母亲生前的愿望而内疚、自责，揪心地疼痛！；

----外甥秦杰已经确定今年年底举行婚礼，母亲早已准备好厚厚的红包，到时候要受秦杰夫妇一拜……；

----大弟尽管结婚多年，但至今只有一个女儿，老人家看着别人家活泼的孙子，一脸的艳羡和不甘；

----7月24日，母亲要求小妹带两个孩子过来，当时小妹未能理解母亲的深意，迟迟没能成行。当两个孩子准备从老家出发时，噩耗传来……；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母亲还在叮嘱父亲要善待她精心喂养的家禽家畜，她是怕家人慢待甚至卖掉它们……；

----还有，还有……我知道，母亲还有着太多的眷恋，太多的不舍，太多的不甘，太多的遗憾！

慈爱的母亲啊，我也有着太多的后悔和遗憾，是我的自私、懒惰造成了终生的缺憾：

----母亲啊，最近十载，我几乎没有一次回老家陪您过大年；

----母亲啊，由于工作原因，我没有抽出时间开车带您出去转转，哪怕是宁陵的水水山山；

----母亲啊，我虽然几乎每周回家看望您，但我总以各种理由，没有一个整晚上，在老家陪伴您聊天；

----母亲啊，我没有给您洗过一次脚，送别时才匆匆给您洗了一次脸。从5月28日直到您离去，多少次想给您洗洗头，但您的身体已经不堪，留下了我们兄弟姐妹永远的遗憾；

----母亲啊，我知道，您喜欢吃儿子红烧的茄子，滚烫的锅盔，薄薄的煎饼，清清的米汤，但您老人家却再也不能开言；

慈爱的母亲啊，我知道，您有太多的不舍和眷恋，我们有太多的后悔和遗憾！不敢祈求您的原谅，我们会继承您老人家的遗愿，堂堂正正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尽力弥补您生前的缺憾！慈爱的母亲啊，请您放心！

天堂的母亲啊，安息吧！

                                                                            不孝子飞鸿踏雪泥8月27日泣血写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