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落泪的女人

个人日记

         

       上世纪七八九十年代的农村,生产生活极为艰辛,城乡差别很大:仿佛一个是天堂,一个是地狱。当年农村人梦寐以求的不是当官发财,而是逃离农村当个普通工人吃商品粮。乡亲们都奢望城里---工人生活,就连对城里人白嫩的皮肤或洋气的衣着以及周末有休息等等都羡慕得要死。当年农村的女孩不谈美容护肤,只要保证不晒黑长的“白”,就很值得炫耀和骄傲了......
       我们地方的女孩大都想方设法地嫁到城市或菜农郊区,再不行就找个当兵的或者工人.哪怕是瞎子跛子或者过婚、丑八怪、年长一大截的坐过牢狱的......总之“提到篮子就是菜”,只为舒适的生活而凑合,无论什么爱不爱的。当年城里的男青年不知拣了农村女孩多少便宜,就我们一个小队弯里而言:先后侥幸嫁入市郊的就有7个不到20岁的。她们虽然不算亮丽却都是很健全伶俐的,可她们的丈夫往往不是驼子就是刀疤脸,不是丝瓜架子就是痨病腔子,几乎个个都是或轻或重的“问题剩男”。  
       年轻时志向迷离游移难定的我:只是暗暗勒令自己25岁以前不得谈朋友,如果满25岁还没实现理想就不用活了。高中毕业没有大学考读的当年冬天,我在地方水利工程当广播员。广播站就露天设在工地旁边一角。我的日常工作就是深入工地采访先进人物事迹,编写稿件出办宣传栏;广播好人好事和各单位土方完成情况;时而播些优美音乐,给乡亲们提提精神消除些许疲劳,以期促进水利工程进程 。
       记得一天下午,我以“记者”的身份来到工地采访,找到一个彼此都很陌生的未婚年轻妇女队长---小名叫“腊米”的---某团队工地负责人。她身高约164,头发浓密黑亮,身材匀称脸庞红润,双眼皮大眼睛晶莹剔透;看上去她涉世不深见识不广却有些超龄的成稳与厚道,显得特老实本分,一派典型的乡巴佬或山格拉弟子调调。当我和她面对面第一次交织着陌生年轻男女眼光时,封闭保守谨小慎微走路怕踩死蚂蚁爬山怕打扰云雾的,极易统治和奴役的这位年轻女子顿时表情羞涩难为天色 :
       只见她鸭蛋形的脸庞害臊得通红,清澈的眼光躲躲闪闪,浑身都不自在的样子---简直不知道自己的脸该朝着哪个方向,眼睛该看着你的哪个部位是应该睁着还是眯着,手指是否应该并拢脚跟是否着地......她在回答我的询问调查时,轻声细语 ,慢慢吞吞,斯斯文文......当我采访完毕离开她不经意地回头时,发现她躲在人群中窥视着我的行踪......我们除了在这工地二个多月的
时间里有过几次类似接触以外,没有其他任何形式的私下往来交涉。同时,我当时和以后也根本没有在意过她或者其他。以后许多年好像也没有见到过她而只管自个劳命奔波......
       转眼过了约4年。一天,一个才18一个才17岁就结婚生了子的亲哥嫂特地找到我,很郑重地说要给我介绍个朋友.我对应道:“呵呵,谈个朋友需要你们介绍吗?几多女伢明的暗的托人提亲甚至亲自找上门来我都没理睬,你们要给我介绍哪个啥?”哥嫂吞吞吐吐地回答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是时年已25大我一岁有余的,一直都没有什么往来、感觉的,仅仅只是在当年工地上采访过几次的妇女队长“腊米”!
       当时的我只不过是个五心不定仰人鼻息的民办老师,随时都有被整顿下野---解甲归田的可能。充其量只能吃个半饱的饭碗都摇摇欲坠,还能谈其他(---后来直到当了多年的民办老师以后,才遇机首次全县时有1200多人参入民转公考试,争夺不到30个名额的转正指标,我才以全县第一名的成绩胜出考获“中教”吃皇粮)?!因此,对任何提请的婚事都不加思索地回绝了。于是也就根本不会去在意、领悟、体谅腊米她---被我拒绝的尴尬、感受、痛苦或沮丧......
       差不多又过了7--8年。一天,妻子突然很惊讶而紧张对我说:“你晓不晓得那个叫‘腊米’的呀 ?她嫁到武汉一个大她十几岁离过婚并有个小男孩的工人大学生。听说她与公婆关系很不好,前不久用菜刀把她的公婆剁的要死,并且放火烧了自己的家,判刑7年!”我怎么也不敢相信 :那么憨厚纯朴老实吧唧的农村姑娘怎么就变成了杀人犯纵火犯?!我急忙追问腊米仔细,了解却十分有限,顿时心里难免滋生丝丝愧疚......
      不经意地又过了7年。一天,我回到时在农村的家吃完午饭去上班。当将要路过离家不远的一座我必经之公路桥时,忽然发现前面有个形体寒酸像是五十多岁的中老年男人靠立在桥栏杆旁边,不时朝我来的方向张望,感觉好像是刻意地在等待着我的到来或者经过。我想他一定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可当我骑着自行车靠近时,经过一番仔细端详,才惊异地发现这远看像男子体魄粗看却也不男不女的人,居然是刚从牢房里释放出来只有回归娘家居住的,成了“寡汉条”的“腊米”---女人!她完全没有了当年的红润和轻盈而判若两人,简直不敢相认:
       她目光呆滞步履拖沓语无伦次,男式短发花白稀疏三长五短,头皮斑驳似乎有生癞痢;她脸色灰白毫无表情,脸面干涩皮痂翻翘,皱纹四起伤痕间叠;一双原本小巧玲珑的手,粗糙得像松树皮,手指手心的硬茧犹如角铁裂口有似楼梯;其背微鸵,穿着退了色的拆去了部分标志的劳改服,整个身体扭曲变形而且显得有些五大三粗,身躯疲软像被抽了筋似的松垮。
       一眼看去就很容易让人感觉到她曾长期缺乏营养,多年发配沧州,同时经受过许多难以想象的精神上和肉体上的折磨---时年才40的腊米啊---腊米,同是摆脱艰辛困苦追捕轻松宽裕人,你却如何落得这般田地?!当时,在桥上与她简短的交谈过程中,我不时用惊诧与怜悯的眼光打量着她,对她发自肺腑的感叹:“这么多年来,你真是---真的是---受苦受罪了......”!

      
至此,我似乎才发现:打从咱们当初在工地上相遇---到分别---到她提亲被拒---再到她出嫁---坐牢释放于桥上等候这风雨交加沧海桑田的十几年的时间里,她一直没有放弃对我的默默眷顾,可见她心中该酝酿蕴藏了多少情意与期待,煎熬了多少不眠之夜啊?!可我居然没有在意到,完全忽略了她滚滚一江情汪汪一海意。一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腊米:此刻的我情不自禁,潸然泪下......

       


                                                  




文章评论

颖子

爱是你我,这首歌好听![em]e100[/em]

衣袂飘飘

可怜的女人,遭命运如此捉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善良的蓝图,错不在你,你们只是无缘罢了。[em]e160[/em]

嫣然

好悲催的女人,好悲惨的命运

雨梦

有时一句话又是一个不经意的举动,都会摧毁一个人。

温文尔雅

有缘无分哪!写的不错,感人![em]e179[/em]

梦里水乡

可怜的女人。假如你当时答应了她,将不会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