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味茶。文博

白煦篇

       第一次见到小五，是在逍遥林。记得当时她正领着一群鸟雀在林间飞舞，清丽不可方物。我和唐逸的擅入，似乎惊吓到她。只见她在停落的树枝上晃了晃，险些坠落下来。

       我当时心中一紧，好在她很快就稳中身形，一个转身，便飞离了我们的视线。看身形盈盈轻如燕，轻功着实了得。暗笑自己适才的紧张，应是多余了。

       原来她是莫老前辈的孙女。当小五自己提出愿意随我们去破解玄卦时，我的内心莫名有丝喜悦。

       返回白驼山庄的路途中，她话并不多，大都是和唐逸拌嘴。这一路，有了小五，倒是添了些趣味。她并不似其他女子般轻言细语，一双如水般的美目透着机灵。整个人也是精灵古怪，极其可爱！

       在她的要求下，我可直接唤她小五。她唤我煦哥哥。我很喜欢听她的声音，似黄莺歌唱般。即便是和唐逸拌嘴时，也是那般动听。

       回到白驼山庄，为小五设宴洗尘。见她喝酒被呛的刹那，我的心又是莫名一紧。

       当小五提出去破解玄卦时，我以赶路疲惫为由，歇息几日再说。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希望小五在这儿多住些时日。

       担心她过得无聊，我便时常抽些时间陪她下下棋，聊以遣怀。她每走一步棋，都异常谨慎，看得出是极用心的。总见她笑颦间，表情多变，很是率真！我喜欢看着她，哪怕是不言不语。

       那次，小五突然提出要亲自下厨，为我们做一顿饭。我有些讶异！

       膳房的响声终是把我和唐逸引了过去。看着小五手忙脚乱地拧着那只鸡上下其手，唐逸已控制不住大笑起来。我亦觉得有趣！这情形，不知是小五倒霉还是那只待宰的鸡更倒霉。

       我不忍小五如此受累，只道由下人来做就好！谁知小五坚持要自己做，最后还让唐逸留下帮忙。当时，我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其实，我也愿意留下来帮忙的！

       小五的厨艺的确不凡！我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如今呆在深闺的女子，有几人会自己洗手作羹汤呢？

       渐渐发觉自己越来越留意起小五的情况。我想我是喜欢上她了！但这份情感，我只藏在心底深处，不敢表露在外。看得出来，小五和唐逸更亲近些，平时更加无所顾忌。她和我在一起时，总有些拘谨。我在猜想，小五是否对唐逸有感情？若是如此，我的心迹更是不能表露出来。因为我知道，唐逸对小五，早已暗生情愫！如果我的猜想成立，那么他们两人就是两情相悦的一对。

       我为小五做了一支竹簪，暗藏许久不敢妄自送出。三月三的那天，终是忍不住，送到她手里。我想，送件礼物，应是无碍的！看她欢喜地收下，我心里很是高兴。

       那晚唐逸拉着我喝酒，告诉我小五心里喜欢的人居然是我！不知是酒的后劲还是这个消息太过沁人，我竟有一丝眩晕。

       第二天，唐逸说有急事要办，匆匆离开了白驼山庄。我隐隐猜到个中缘由，却也没法。

       好几日未见小五，说来好笑，面对她，我竟有丝心怯！终于鼓起勇气，邀了小五去游夜市。我似平静地握住她的手，其实心里有几分紧张。小五蓦地将手缩了回去，后来竟主动迎了回来。我并不在意，想来那是女子的矜持，本能的反应吧。

       我们一起吃臭豆腐的时候，听小五侃侃而谈。我的心里产生不妙的感觉。到我们回来，我几乎可以肯定小五的心里早已有了唐逸的位置。且放置在心底最深处。只是，她自己似乎未曾察觉。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我把这团乱麻解开，小五才如梦初醒。她看我的眼神，多了一丝歉疚。我不喜欢这种眼神，那不是我喜欢的小五应该有的眼神。

       看着她急急跑开，我怕有个闪失，紧紧跟随其后。终于，她回到了自己的屋里。我静默地立于门外，看着她异常小心地捧着一个木盒，将其打开，却是一把木梳！她的神情十分激动，眼中似泛起了泪水，但唇角飞扬。她笑了，笑得真美！我从未看过她如此动人的笑容！

       当小五背着包袱站在我面前，我知道，我留不住她！她终是要离我而去了！只是没想到分别的时刻，来得这样快！我送了一程又一程，真想就这样陪着她一直走下去！然而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明白，这已是不可能的事！如果，如果自己能够早一些把握，或许结局会有所不同！

       我拒绝收回那支竹簪。至少，她看到竹簪的时候，会偶尔想起我吧！其实，有个这样的妹妹，也是不错的！不是么？

       见她去而复返，我心里一阵狂喜，以为尚有转机。然而，却是我的一厢情愿。

       握紧手中的木盒，我明白，自己已没有任何希望！

       痴痴地目送小五策马离去，渐行渐远，慢慢淡出我的视线。她走了！路过我的心上，绝尘而去。唯留下我偷藏于内心深处那醉人的桃花面，胭脂红......

唐逸篇

       如果我知道龙吟剑会让亲人都离我远去，定会早早销毁此剑！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家人康健平安更重要！我不理解父亲为何宁愿舍身而护剑，更不明白为何世间有那么多贪婪之鼠辈，总是觊觎他人之物。只知道在亲人被害的那刻，我的心里便滋生了仇恨！

       花了数年时间追查仇人，没想到等我寻到仇人之时，面对我的是两双惊怯的眼睛。来自一对妇孺。

       应是恶有恶报吧，他没有等到我的到来，早已被同伙残害。看着那对抱在一团瑟瑟发抖的妇孺，我很想一剑劈过去结果他们。可最终，还是下不了手！

       将手中的剑掷于地面，我狂笑而出。笑出了满脸热泪。

       从此，我四处游走于江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浪子！

       收到白兄的消息才知道，原来父亲将龙吟剑暗置于白驼山庄，还留有一封父亲的绝笔信。我快马加鞭，匆匆回赶，岂料抵达白驼山庄时，却傻了眼。不知何人竟在暗格中布下玄卦，按说我和白兄对布阵破卦也略有研究，奈何这次使出浑身解术也无法破解此卦。

       最后白兄提议去请当年威震江湖的莫老前辈出手相助。江湖中人皆知，莫老前辈对乾坤八卦的研究早已出神入化。虽然如今已退出江湖隐世而居，但对我们来说，要找一个人的下落，不算难事！

       逍遥林。真是个好地方！我和白兄踏入这的一刻，便有此感慨。入其深处，突见我一生亦难忘的绝妙景象。只见一女子引着群鸟雀在林间绕旋飞舞，地面上还有不少走兽跟随奔跑。我眨了眨眼，疑见仙人！

       那女子见了我们，意外非常，竟匆忙离去。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居然产生些许眷念。

       见到莫老前辈的时候，欣喜发现，那女子竟也盈盈立在一旁。

       我以为她应是那般孤傲之人，因她在逍遥林绝世独立。但她一开口，我便知晓，她是一个精灵般可爱的女子！

       得知她愿一同前往，助我们破解玄卦，我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曾以为自己再不会有波动的情绪，谁知道遇见了她，我的心似一滩死水复活了！

       我喜欢叫她丫头！尤其喜欢看她多变的表情。所以我总是爱逗她，爱和她拌嘴！那样的时光总是很快乐！

       因为总会留意她，我发现她一个秘密。她对白兄似有好感。我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因为白兄的确很优秀！但心里仍然免不了有一丝惆怅。

       我想对她疏离些，但总是身不由己地一步步走得更近。索性就顺其自然好了！无论如何，日后总有段美好的回忆作为念想。

       看丫头悔棋的可爱，输棋的沮丧，我几乎有种想宠溺她的冲动。于是我带着她去游长安夜市。

       人潮如流的街市，唯恐与她走散，未加思量便握紧她的手，引路出来。她竟没有拒绝，我暗自高兴不已。

       看着她津津有味当街品尝臭豆腐，我并没觉得有伤大雅，只觉得她比所有人都率真！

       返回时，我忍不住还是问了她为何喜欢白兄。琢磨了半晌她的回话，原来她是在心里对另一半早有预想，而白兄只是与她的预想颇为接近。

       我想，自己是不是可以尝试放手一搏呢？

       没想到丫头的厨艺真的很不错！之前见她拎着只鸡无从下手的样子，还为其捏了把汗。我知道她的言行举止异于常人，却不知连杀只鸡也如此另类！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她后来留我下来帮厨，我虽嘴里嚷嚷，心里却欢喜。还好，我的表现，得到她的认可！

       之前我和白兄对丫头能够破解这玄卦并没有抱多大希望，谁知她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竟只用一个时辰便破解了！我们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转眼三月三到了，我将早已买好的木梳送给丫头。不是紫檀木梳，而是那把黄杨木梳！

       其实从她刚走进梳缘被那黄杨木梳吸引的时候，我已看在眼里，放进心底。虽然她后来提议选把紫檀木梳，我并没听从。这个傻丫头，当真以为我买的礼物是赠给别人的么？

       丫头还没来得及打开我的礼物，白兄竟也来了！而且也是赠礼。我惊讶地看着丫头手里的竹簪，再看白兄的表情，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多余。

       那晚，我和白兄喝了不少酒。我们敞开心怀，把酒言欢。探出白兄的心意后，我轻言道出丫头早已钟情于他。白兄显然也很意外，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我却黯然神伤，心生退避之意。

       无法想像自己日后会怎样面对白兄和丫头，但此时，我只想远离！

       天未亮透，我便走了。没有和丫头道别，怕见了她，会舍不得！

       以前也曾一个人游走，可是不像现在这样，日子过得毫无生气可言。我想我是失了魂魄，否则不会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只是这具行尸走肉会疯狂地思念一个人，思念丫头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尤其在夜深人静之时，常被这种思念啃噬得体无完肤。渐渐地，我感觉不到痛，只是麻木。

       我不知白兄是如何寻到我的，因为我刻意躲藏着。见到白兄的时候，感觉他比我还憔悴。而白兄和我的谈话，让我仿佛置身梦里。

       那个丫头，她竟然心里一直有我！

       紧紧握着那黄扬木梳，我恨不能插上翅膀立即飞到丫头的身边！

       我已经耽搁了太多时间，已经让丫头等了许久，不能再耽搁了！细心的白兄早已为我备好快马，我们相视而笑，言语已成多余！

       策马疾弛，只感觉阵阵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我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快意。

       数日的日夜兼程，终于抵达逍遥林。

       跃下马背，我痴立于林间。想起和丫头初逢时的情形，那时时刻刻都在脑海中浮现的绝美景象，唇角飞扬。

       丫头，这次，无论如何，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