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原

婆婆的担心并非多余，这些年，老田的爱人经常住院，老田已是债台高筑，大女儿又上大学，一年花销不小。老田虽说也是教师，但只是中国教师中的一个特殊群体——代课教师，没有正式编制，一个月拿着可怜的工资。老田从一个月几十元的八十年代一直干到现在一月八百块钱，这一晃就是三十年啊！三十年，田老师从一个小伙子熬成了如今的白发老头，每一年，甚至每一天他都期盼着自己能有国家编制，成为一名正式教师，可是每一年都让他失望，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在他结婚之后，曾经好多次，他都不想再当这个老师了，想和庄里别的男人一样出去打工挣钱，凭他的体格，别人能挣来的钱，他同样能挣来，可是每一次老婆都说还是再熬着，万一国家有转正的政策，就这样他熬啊熬，他一直相信总有出头之日，只是亏了自己的老婆。

在十几年前，他几乎就要转正了，连转正的表都填了，可是后来政策又突然变了，说是代课的年限还不够，就这样老田被刷下去了，但当后来得知他的名额被有关系的人占了去时，他痛不欲生，妻子又一次安慰丈夫说以后还会有机会的，这样又过了几年，又有转正的政策了，只是这一次，老田的年龄又大了几岁，不能参加转正考试，而这时的他除了教书已经没有别的念头了。

这个女人用并不宽厚的肩膀撑起了这个家，她像个男人一样忙里忙外，其实她比一个男人干的更多。多少个烈日，她都挥汗在田间；多少个吹风下雨，她都被淋透在地头，地里微薄的收入根本不够家里的开销。多少个酷暑寒冬，她都不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在家休息片刻，而是在全是男人的工地上打工挣钱。

在每一次为钱所困的时候，老田都感觉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窝囊的男人，甚至觉得没有资格活着。那一年，自己年迈的母亲去世，他甚至连抬埋的钱都没有，这让他含恨至今，那一年，大女儿住院，他又拿不出钱来，都是老婆东筹西借才渡过了难关。作为一个男人他上不能尽孝，下不能爱幼，中愧对妻子，真是失败啊！他经常这样对老婆说，但老婆说作为一个人民教师过的这样可怜不是你的错！当老婆总是这样通情达理地安慰自己的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娶到这样好的老婆，有一次他信誓旦旦地对老婆说了这辈子最浪漫的一句话“老婆，下辈子我还娶你”，但老婆的回答却让他失声痛哭，“我们下辈子不要再见面了，和你在一起太苦了”。

老田的爱人今年五十一，要是在别的年龄得病老田不会这么害怕，可偏偏是这个可怕的年龄。因为这个家族的好几个女人都是在五十一岁去世的，所以在今年妻子无水一岁时，老田一直生活在恐惧中，生怕妻子也躲不过这个魔咒。当妻子真的病了时，他感觉到自己的精神都要垮了，命运难道真的对他这样残忍？在去医院的路上，他却坦然了，等待命运之神的宣判！

庄里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他祖上的故事，老田又一次回忆起了爸爸曾经告诉过他的一个于他家族命运有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