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聊事

文/落莫然（630968160）

一缕春风拂醒了睡熟的大地，万物逐渐苏醒过来，那星星点点的绿意点缀了三月的黄土高原。一年之计在于春，耕作了大半辈子的父亲也开始忙碌起来。记得小时候在阳春三月春耕之际，父亲总是对我说：“要看节气，不要盲目耕作。”对于一个识字不多的父亲来说，他也许不知道什么是科学种田，但祖辈们遗传下来的经验和平日里自己的积累，和怎样识节气种农作物，所以家里每年都是丰衣足食，从不为挨饿而发愁。

走出大山的我，每到春耕之际，总会想起儿时关于春耕的往事。记得那是我十岁那年，跟着父亲去犁地，那天正好是二十四节气中的惊蛰，在犁地的过程中父亲问我：“狗娃，你知道二十四节气不？”对于父亲的提问，我当然知道，是因为前几天刚到书上看到过，便一字不差的回答父亲：“立春，雨水，惊蛰，春风……”自以为得意洋洋的会让父亲表扬一番，可父亲又问：“今天是什么节气？”当听到父亲的问题，我一脸茫然，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打碗碗花根，父亲一边吆喝着骡子，一边看着不知所措的我，笑着对我说：“傻孩子，今天是二十四节气里的惊蛰，你不光要知道节气，也要知道一个节气代表着什么，咱是靠天吃饭的农民，二十四节气该种什么，一定要知道。”我默默的跟在父亲身后，听着父亲讲二十四节气。我当时不懂为什么父亲不像别人的父亲一样，教育儿女一些人生大道理，而是教我这些琐碎的，我认为不重要的事儿。长大后我才明白了，父亲是老实巴交，靠土地刨日子的农民，他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也没有什么大道理可讲，只有把他认为最可靠最踏实的生存技能传授给我，告诉我只要有一双勤劳的手，就能把日子过好。我也终于理解了，天下父亲的爱都是一样的，无论他是教授还是农民，他们的爱都像泰山一样重。

父亲是个地地道道生活在黄土高原上的农民，对于父亲来说，每一寸土地都是他的根。儿时的记忆里，每到春耕之际，父亲早出晚归，起早贪黑的耕作在故乡的黄土地里，看着忙碌的父亲，那时候的我们同龄的孩童们，在下午放学归家后，都会匆匆忙忙的向地里走去，从不需要长辈们的安排，帮着父亲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黄土高原的气候条件，适宜春种秋收，所以春天也是忙碌的季节。每年的阳春三月，惊蛰前后，父亲总会带着全家人耕作在黄土地里。老家的地全部是旱地，春耕之前的翻地施家肥，除杂草芽儿，遇到土块特别多地，通常会用刨子（锄头）拍碎土块，使地平整保湿，父亲常说：“春种翻一翻，来年不愁吃穿”。

故乡的阳春三月，也是个少雨的季节，在我的记忆里老家在这段时日里通常很少有降水，所以，对于靠天吃饭，春播秋收的故乡，春雨尤为重要。春雨贵如油江南水乡可能感觉不到，可故乡人却是期盼的甘霖。其实最怕的就是春种时遇到天旱，一般麦子豆类撒在地里不怎么担心，可怕的就是玉米，子瓜之类的农作物，翻好，施肥，平整过的土地，如果不下雨，就不能下种，每到此时父亲也就彻夜难眠，常常担心怕误了收成，来年一家人挨饿。虽然父亲彻夜难眠的叹息，对期盼甘霖的普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迫切，可这也不影响白天的耕作。如果遇到天旱无法下种的情况，父亲总会组织全家人拉水灌地，如果自己的水窖储水不多的情况下，通常都是去十里之外的黄渠上拉水。然后把拉来的水滴在事先挖好的玉米垄上的小坑里，稍微晾干一下就忙着播种。

昔年去黄渠上拉水的情景，记忆的扉页里永远是浓墨重彩。记得那时候，天还没有亮，父亲就开始忙碌了，喂好家里的骡子后，开始收拾着拉水的器具。我那时候总是不情愿在父亲的呼唤里起床，往往是一拖再拖，直到父亲收拾好马上出发我才起床，可父亲从来没有说过骂过我。在拉水的过程中，父亲用扁担担水的过程中，不知道多少个来来回回，不知道衣服被汗水湿了多少次，累的满脸通红，我小小的心窝儿，就感到很疼很疼了。深深地体会到人世间生存的艰辛与不易，农民的生活注定与天时地利连接在一起。也渐渐理解到了父亲说过那句话：耕田种地，靠天吃饭，祈求风调雨顺，没有洪涝旱灾就是好时年了。在拉水的过程中有时候遇到村里富裕人家开着三轮车拉水，他们偶尔炫耀，讽刺一下父亲，或许更多的人会生气，而父亲却对我说:“人不会穷一辈子，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一样让人家嘲笑。”

我知道，就算是累得弯不起腰，也不能在父亲面前提半个累字。因为，在整个春耕过程当中，最累的是父亲，他常常是天不亮就起床，忙完一圈就回来吃早饭，然后，我才起床跟着下田地的。那时候的父亲，年轻体壮，像个为生命不断旋转的陀螺，除了吃饭，和三更半夜睡觉那会儿功夫，他几乎是没有闲着的时刻。在父亲的身上，我感悟到了劳动最光荣的乐趣，也体会到了书本上学来的那首古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真正意义。

时如逝水，无情的岁月染白了父亲的双鬓，压弯了父亲的脊背。父亲，又是一年春耕了，父亲，您又忙碌了，儿子在他乡牵挂着您。儿子差不多十年年没耕地种田了，可每逢春耕时节，儿子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您领着我们，在田地里忙碌着、快乐着、欢笑着的每寸时光。儿子也一直没有忘记您的话：节约不是吝啬，而是一种美德，颗粒粮食来之不易，应当珍惜一粥一饭。儿子也没有忘记您的教诲：我是农民的儿子，我的心会深深地扎根在您劳作过的黄土地里，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