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父亲个人日记

【原创】父亲

个人日记

曾写过几篇关于母亲的文章，其中《母亲的拐杖》和《谁言寸草心》还在报上发表了。多次动意要写写父亲，一直未果。

今上午8点多，我正在县政府参加会议时，弟弟打来电话，说凌晨近4点父亲肚子疼的厉害，送到附近诊所，又转到镇卫生院，做彩超，检查是肾结石和囊肿，接诊医生就开车往县医院来。没等会议结束，我就向医院赶去。父亲蹲在墙脚，捂着肚子，时不时张着嘴想呕吐，疼痛并晕车。

一番检测，决定体外碎石。哥、弟、我和医生就搀扶父亲上了手术台。

深陷的眼窝、花白的短须、消瘦的脸颊、凸显的肋骨，我76岁的父亲已不再挺拔了！

我坐在走廊里抽烟，不时传来父亲一阵阵疼痛的呻吟。

...... ...... ...... ...... ...... ......

父亲是个勤劳的人。一辈子的每一天，几乎都走在第一缕曙光的前面。拾粪和割草是两大主题。早些年，父亲挎着粪箕在庄子走了一圈回来，我们还在睡梦里；每天一筐草一直坚持到大前年卖掉最后一只羊。在谷场里干活，放下铁叉就拿起扫把，始终不闲着。庄稼地、谷场里、菜园子、庭院中，是一趟趟走来一趟趟走去。一日三餐吃饭时，几乎顿顿都要等干活的父亲，母亲为此数落了一辈子。如今没有羊了，就侍弄菜园子，再没有活干，就到庄稼地里拔草。曾到我姐家，实在没活，就用布头、尼龙袋搓了几根绳子。父亲说，他一闲着就心慌。20年前吧，父亲用手去抠打料机里的猪饲料（柴油机停了，但打料机里的轮片还在转动），右手的四个手指被碾断。但勤劳依旧。

父亲是个憨厚的人。庄户人家割草时，顺带扯别人家几根红薯秧、掰几棒玉米、拔几个萝卜啥的，几乎都有过。但父亲从没有。大多数的人都喜欢牵羊下地放，父亲就不，就割草来家喂，父亲说，放羊在地里容易啃别人家的庄稼。偶尔下地放羊，也是把大羊小羊都栓着，还在附近割草看护着。过去的年代，能在生产队里饲养牲口，那是美差，每天10个工分铁板钉钉，还有豆饼饲料啥的（在饥荒的年月这是何等的诱惑呀！）。父亲认为，每次铡一池草料（把麦秆铡碎喂牛马），能落一瓢瘪麦粒，这已经是够特殊的了，啥事都不能占公家占别人的便宜。也许正因如此吧，父亲饲养生产队的牲口达几十年，庄子里的人几乎都跟他搭过伴。

父亲是个节俭的人。剩菜剩饭总会吃到变味变馊才罢。我们总是背着他倒掉。他这一点遭到全家人的反对。父亲一直在拾我们的衣裳鞋袜穿，父亲不讲究，每到天冷，父亲的衣领里里外外有7、8层，裤带用的好像一直是布条子。路上的树枝父亲都会捡来家用于烧锅。但，父亲对他人不小气。记忆中，小时候有讨饭的站门口，父亲都多给，多数时候还留人家吃饭。尤其是对人情往来，父亲极为重视，庄子里哪家婚丧嫁娶，都坚持要去，以前我家办事别人来的，更不会落下一个。父母与我们分开另过了，就留了一亩七分地，有时我们说：这事，我们弟兄三都去行了礼，你就不要去了。但父亲总要去行礼，尤其是老人过世。

父亲是个善良的人。记忆中，父亲从没打过我们。也没有和别人争吵过。别人吵嘴打架，父亲总是去规劝。青菜被别人摘了、庄稼被别人糟蹋了，父亲总不说什么，总是母亲站在巷子口喊几声，也只是提提醒，不会骂人，因为母亲是个老党员。父亲对看不惯的事，总是很无奈地暗自叹息暗自数落一阵子，谁谁不讲理谁谁欺负人。善良的人往往很单纯。98年，我考公务员，没钱，借3分的高利贷，父亲就嘀咕，这考上了咋还花钱呢。我在市里请客，喝140多块钱一瓶的剑南春酒，父亲就说咋要喝恁贵的酒呀。父亲哪里知道，我当时请三个人洗澡，一澡洗了1300多呢。我不愿让这复杂的、世俗的、甚至有些冷酷的社会去打击父亲那颗善良的心。92年的时候，我被镇政府聘为治安队员，父亲就常在我面前说——“公不当行，善不当差”呀！父亲是怕我像古代的那些衙役们一样欺压老百姓。善良的人还容易吃亏受骗。父亲口袋从不装钱，除非去赶集，如不买大物件，父亲口袋从不会超过20元的。有次，带了50元钱赶集，去的半道上，钱被一个小伙子掏走了。小伙子向父亲借打火机用，归还时，不是递父亲手里，而是强行装父亲上衣兜里，顺便掏走了钱。还有一次，两个游医到我家，给母亲治疗腿病，说是一张膏药10元钱，但，最后，游医用迷魂药，让父亲从床上席子底下拿了800元。父亲至今都弄不明白，世上咋有这些样的人呢？父亲尽管遭遇这些，但，心始终是向善的向暖的。父母都爱看电视，看到危难时刻领导干部冲在前时，父亲和母亲就指着说：这些人真好啊！（电视一般都是讲好的，尤其是新闻）。

父亲不识字，但算数很厉害，小时候，我常出“鸡兔同笼”一类的问题问父亲，父亲掰着手指头，总能算出来。父亲话不多，相对母亲，父亲显得弱势些。给老家打电话，父亲接后，总是讲不了几句，就把话筒递给母亲。父亲爱抽旱烟袋（母亲没病以前也爱抽），烟叶是自己在菜园里种的。父亲吃饭喜欢蹲着，坐席吃饭，别人敬酒，父亲总显得不知所措，还老是提醒别人千万不要喝醉了。父母都爱听古戏听古书，我也爱听。父亲没出过远门，一辈子都没走出200里。年轻的时候，到过附近的蒙城县、怀远县，还是跟一个同族大伯一块去用红薯干换粉丝吧。就是我们这个凤台县城，也是年轻时（大跃进时）来炼钢铁和修水利来过。我在县城买房住三年了，每次回家都让他来，每次都推推推。唉！父亲呐！

这次来县城，还是因为这个病了的原因。

但体外碎石结束后，父亲他们就走了，说家里正秋收秋种，忙，回镇上卫生院治疗。

这就是我的父亲。

愿父亲尽快恢复健康！

※澄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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