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淡如菊

总相信，熙攘的红尘里，每个生命都携带着独特的气息。记得一部电影，片中女主角舒淇说：这种气息，即使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感觉到。我们跟随着文字传递的气息，增增删删，如大浪淘沙般留住了一些性情相投的朋友，这些朋友就像灵动的音符，跳跃在别样的旋律里。至今仍然记得一个已经被我删除的朋友。

   那是去年春天，我换个签名，就有个似乎很忙、不常在线的朋友回离线信息。我兴致勃勃说要去兴化看菜花，他会善意提醒我去的人很多，最好有朋友打前站。我说提笔忘字，他就用心理学知识来解释一番。我说到了交差的时间却两手空空，他就猜是交论文吧，看来是同行咯。真正引起我注意的是我发了一篇日志后他留的评。

 
    他说，好的文章能发人深省，也能引发争鸣。沈从文说：“照我思索，能理解‘我’；照我思索，可认识人。”你的文章，让我陷入对人性与人生的思考中。“对于世俗的打磨，只是选择了屈从和迎合”，这是“我们不再勇敢”的原因；“顺应着大自然赋予的天性，无畏无惧地走自己的路”，这是你的美好愿望。我基本认同你的观点，也和你一起回忆起了无忧无虑的童话般的美好童年，但又有点困惑或者说矛盾。最新一期《人民教育》登载一篇采访张抗抗的文章，她是“被童话养成的”，她结合自己的成长经历说了一段话：“童话让小孩子心中充满光明，但童话也有负面作用，它太单纯太美好、与现实隔绝，过度的童话教育，让人长不大。”“适者生存”的道理，我们都懂；遍体鳞伤、头破血流，我们谁都不愿看到。毛毛虫变成蝴蝶，是需要付出的。《皇帝的新装》中说真话的人，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这寄托了安徒生的美好愿望，也是跨越古今、超越国度的真实！我认为，面对世俗与现实，我们需要永远保持童年时的那份纯真和善良，但要以符合成人世界或明或潜的规则去应对。成长，需要付出代价，但是，付出代价之后，必须成长。

    这个评那么深刻，充盈着智慧透露出底蕴，叫你不喜欢都不行。后来不多的交谈他给我留下了一些印象，闲的时候可以一部小说打发一个下午，似乎也好酒，偶尔表现一下自己的厨艺，三十多岁的时候升上中学高级教师，相当于副教授级别，去年当上一校之长策划各种教学活动的时候也不过四十出头，利用业余时间还通过了心理学三级考试。有时候他也会埋怨体制的弊端，说自己成天沉没在“文山会海”里，我说那是男人实现抱负应付出的代价。相比较他，我的梦想是一尾鱼，从一潭静水里偶尔窜上来冒个小泡泡，大多时候它安逸沉默地潜伏在水底。在我眼里他是成功的，可是当我流露出一点点敬佩，他会告诉我，他的那些朋友，好几个已经是特级教师了，我问自己，作为同行，他们已努力走得很远，我以奔跑的速度追多久才能赶上呢？

    偶尔聊天，他就会鼓励我，说以我的文字功底能认真写论文肯定行。这时候我会找出一大堆静不下来的理由，其实更多的时间是被我“小资”掉了。无论梦想是大是小，逆流而上的寻梦之旅总是充满荆棘，而随波逐流、安于现状的种种托词却可以随手拈来，我们喜欢用“平淡是真、岁月静好”之类温软的词语来麻醉着自己，使平庸都变得那么优美合理，没有钝痛。我们懒惰着，曾经的梦想变得淡而远，不是浓而烈，使生命失去了美酒一般的醇香。 而他就像一面镜子，使我的惰性无处遁逃，有点残酷，却有着催人努力的力量。
 

去年夏天无意看到他的签名说，号被盗用了，空间有很多不健康的信息，极其郁闷。最后一次说话，是他去年秋天出差在外，在那个遥远的城市一座十几层的高楼上，他告诉我老天爷刚发了威，一场暴风雨后，整个城市满目狼藉。
 

他虽然只大我六岁，但以他的学识当我的老师应是绰绰有余的，总以为有这样一种联系的方式，总以为这样的联系方式会一直在，总以为等大家都闲的时候就能好好聊聊。然而人生的机缘无法言说，当某一天我想起这个朋友并尝试着打开空间时，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门锁锈迹斑驳。茫茫网海里，无需转身，却已隔开了重重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