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与回声

个人日记

                                                                    沉默与回声

                                                              ——赏乐随感暨文纪念西贝柳斯诞辰一百五十周年

 某日浏览好友空间,绍兴东方兄的心情说说映入眼帘:“突然想起西贝柳斯的《第二交响曲》,在这漆黑的夜晚,依然可以感觉到那种波澜壮阔的气势……而粗鄙之人充斥大街小巷,我如何才能做到独善其身呢!热泪盈眶的感觉…… 

东方兄大概是遇到不遂心的事情了。每个人各有自己的活法,他人很难染指,包括他说的粗鄙小人,包括他说的独善其身。

倒是那曲西贝柳斯的《D大调第二交响曲》,凡人皆可触摸,需要的仅是一份爱乐的兴致。赶巧,正值纪念让·西贝柳斯诞辰150周年的“西贝柳斯音乐节”将作为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重头戏,邀请来芬兰国宝级乐团“拉蒂交响乐团”,由其首席指挥奥科·卡姆执棒演绎全套西贝柳斯交响音乐。

说实在的,北欧大音乐家像被誉为“北方肖邦”的挪威格里格、被誉为“芬兰民族之魂”的西贝柳斯都是我所特别钟爱的。2003年去芬兰赫尔辛基,走进耶尔文帕洋溢着浓厚现代气息的西贝柳斯公园,一座以600多根不锈钢管组合超现实意象表现的管风琴造型和西贝柳斯头像让人几近震撼。与我一起去的几位在欧洲工作的朋友,看我一副打过鸡血的样子,不解地问我那是谁。顿时让他们弄得无措,居然与贝多芬、柴可夫斯基、施特劳斯、舒曼齐名的音乐家也不知道,大概古典音乐确实很小众的吧。

看过东方兄的说辞,转瞬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接下来的日子,依然忙着为亡父的祭祀奠礼操持,依然忙着接待家乡来沪疗病的亲眷,依然忙着自己高血压治疗寻医问药,依旧忙着院刊《和风静语》的审文,依旧忙着文联五月诗会的征稿。

前数日,诸事忙碌停当,翻阅隔日旧报,发现文化版面诸多介绍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各项活动。猛然想起,忘记购票的事情了。上网,全套三天的票子早已告罄;再找朋友,临近演出日也都爱莫能助了。无奈,也就舍弃了去音乐厅的念头,翻出陈年旧碟子,卡拉扬的柏林爱乐乐团,伯恩斯坦的维也纳爱乐乐团,文格洛夫的小提琴,再不济,互联网引擎搜索,自我来个“向大师致敬”。音乐节是分三天全套七部交响曲,咱也凑了齐全,几天下来,重又回味一遍,另外还加上了他的不朽名作号称芬兰第二国歌的交响诗《芬兰颂》,还有《d小调小提琴协奏曲》、交响传奇曲《图奥内拉的天鹅》等等。

说起西贝柳斯,又免不了说起芬兰的历史。蛮荒的芬兰在12世纪被瑞典以“十字军远征”后臣服,信奉多神教的国土成为天主教的天堂,这个地方也成为瑞典的一个省,后又变成瑞典的一个公国。在瑞典统治了四百多年后,俄罗斯沙皇觊觎瑞典、丹麦、德意志和波兰的海上霸权,开始频频发动战争,而夹在瑞典与俄罗斯交界处的独特地理位置,导致这里成为战争的主战场。19世纪初,战败的瑞典结束了六百多年的统治,把芬兰割让给了俄罗斯,此地又沦为沙俄的一个大公国,沙皇还兼任了大公。

自从被俄罗斯吞并,芬兰人民没有停止过独立的奋争。到十九世纪中叶,民族主义运动开始高涨,先是将芬兰语定为国家官方语言,再是抵制沙皇尼古拉二世在芬兰推行的俄罗斯化政策,迫使沙皇恢复芬兰自治,取消一切俄罗斯化法律。

西贝柳斯诞生在1865128日,那正是芬兰反对俄罗斯残酷的集权统治的高峰期,到他成年后在欧洲音乐舞台上有所成就返回芬兰之时,那场运动已然如火如荼。西贝柳斯理所当然也投身这场民族振兴的运动之中,甚至一度身陷牢狱,他晦涩难懂的第四交响曲就是被囚禁的过程中创作的。

也许是缘于这样的原因,也还可能芬兰将近五分之二的领土地处高寒的北极圈内的原委,他的作品总体风格如同芬兰人坚毅的个性,在凄美中有种悲怆,在悲怆中有种愤激,在愤激中有种坚韧,在坚韧中有种不屈,在不屈中有种积极,在积极中有种平和。鉴于此,他的作品大大鼓励了奋进中的芬兰人民。那部《芬兰颂》多次改名,因为用了《祖国》一名,曾受到沙皇禁令,上演时分别以《即兴曲》和《夜曲》冠名,欺瞒躲避沙俄当局的审查。直到俄国十月革命胜利,芬兰也宣布独立,那时改为《国民颂歌》,最后定名《芬兰颂》。

说到西贝柳斯的音乐,去除政治因素,他实际承袭了德奥古典音乐流派特点的传奇性。整体审视他的主要作品,七部交响曲拥有完整的内涵和外延,几乎可以视之为是一个完整的乐章。将他刻意人为地划分一下,第一、二交响曲为早期,以后期浪漫主义特性融入,讲究配器手法。譬如东方兄喜欢的第二交响曲,也有被称之“西贝柳斯的田园交响曲”,主部主题欢快流畅,第二主题却带有哭泣般的悲剧色彩,他所想反映的,是讴歌芬兰大好河山的壮美,以及人民在被沙皇俄国蹂躏时的怯弱、不甘和愤慨;第三、四、五为中期,外在描绘多于内在表现,极富英雄性,也充满了希望;第六、七交响曲则脱离了后期浪漫主义的道路,似乎像是现代古典主义,音乐语汇简单凝练,说起来仿佛有老年人的心态。

西贝柳斯在第七交响曲以后,除了写过一些小作品,几乎三十年没有再动笔。有人找到他对朋友的说法是,对当时资产阶级统治阶层的专制独裁有不满,从而断绝了创作的愿望;也有人则认为他过于追求完美,多次与朋友讲到第八交响曲已将完成,也许自己太不满意了,有评论家推断,他可能自己毁了后续的作品。

芦笛老弟遇到我时,常常问我怎么欣赏音乐,尤其是怎么欣赏古典艺术音乐。实际上,欣赏无非是因为喜欢。真不必刻意去追求音乐在讲什么,你感觉她在描绘什么,那就是音乐语言告诉你的景象,换言之,你喜欢她的旋律,那对你就是好音乐。当然,如果你想探究作曲家的创作意图,那就得去看作曲家所处时代的历史背景以及他本人的成长经历了。

面对世界,有时常常会令人无言以对。那绝对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艺术语言来应对,再不行,那就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沉默。音乐史上有两个沉默三十多年的杰出英才,一个是意大利的罗西尼,人家后来锦衣玉食,周旋于社交圈中,颇富喜剧色彩;另一个则就是具有悲剧色彩的西贝柳斯了,然而后来的音乐人说起他,说起他的旋律,就像一缕旷野的清新空气,就像来自天堂的音韵,纯洁而又令人振奋,因为他心中有热爱祖国和生活的崇高和神圣的感情。难怪奥地利作曲家勋伯格感叹道,现代最伟大的交响乐作曲家只有西贝柳斯和肖斯塔科维奇。

这应该也就是音乐家的沉默反馈给历史和我们的回声吧。

大人物回声于历史,作为平凡人的我们,用沉默来回声于自己,相信应该也不失于一种生存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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