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活佛神异录

个人日记

金山活佛神异
                       乐观法师著
一、我认识活佛的因缘
一提到金山活佛,马上就好像有一个蹲蹲跄跄蹢蹢跶跶类似‘济公活佛’那副神情形状的影子映现在我的面前,我同这位带著神奇气氛的人物首次接触见面,那是在民国十七年的夏天,一个偶然的因缘。那时候,国民政府刚统一全国,革命怒潮正汹涌著,我离开武汉之后,在南京玄武湖(后改为五洲公园)湖神庙中养静,适内政部基督部长薛笃弼有改革佛教僧寺为学校之议,同时中大基督教授邵爽秋亦有庙产兴学之具体方案,闹的满天风雨,全国佛教震动,僧尼惶惑不安,我的心绪,非常苦闷。一天,接得上海一位从大勇法师学东密的在家善友胡蝶云居士来信(胡居士四川人高树御史女婿),说他的母兄子女现住在南京成贤街,房屋宽敞,有一所花园(后来改为谭故院长住宅),全家老少都是佛弟子,并且都是吃素,要我搬到他家去安居些时,使他家里人有得闻佛法的机会,我也正想寻人谈谈消消心里烦闷,过了两天,胡蝶云居士的胞兄胡公律来接,雅意殷殷,我也就随缘安禅。
当我搬到胡家第三天,胡公律居士向我笑说:‘这两天内或许还有一位活佛要来我家。’我问:‘是西藏来的活佛吗?’答说:‘我们家里人从来不信西藏喇嘛,这位活佛,就是金山寺里活佛。’我曾经听说过金山活佛的故事,一提说他,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又问:‘何以知道他要来呢?’答说:‘我们家里人,这几天都梦见他,以往好多次都是这样,一梦见他,他就来了,他与我家有缘,我们全家的人都是皈依活佛的。’我听了这话,动了好奇心,很想见见这位神奇的人物。果然,说话的第二天中午时候,突然听得花园外有人唱念‘谁念南无阿弥陀佛’的音声,胡家老少人等一齐赶著迎了出去,都向他磕头接驾,我在窗口处看著,原来是一个不修边幅拖泥带水的肮脏禅和子,现著疯疯颠颠神气,他也爬在地下如捣蒜的磕头,一面磕,口里不断念著:佛啊!观世音菩萨啊!我看到那个形状,心里有点不大自在,出家和尚受在家信徒礼拜,原是应当的,那有爬在地下还礼的道理?真个古怪!他磕罢头,嘻嘻哈哈摇摇摆摆走了进来,他一看见我,就打了一个长哈哈自言自语地说:‘我向在家人磕头,有人说我不该,今天看见了法师,我是应当要磕头了。’说著,就向我咕咚地磕了下去,我看他是出家人,也只好向他还礼,我仔细回味他的说话,分明他知道我动了念头,这话是对我说的,倒令我惊奇,我心想这位出家人,说不定有点明堂,倒不可小看他。胡家原本替活佛安置了歇宿地方,那天,活佛却一定要与我同寮,我也正想在他身上摸索一下,看他究竟是甚么路数?是外道邪门?还是佛法行径?我马上叫佣人把床铺搬到我房里来,活佛指著一个大方凳子说:‘那就是我的床,不要另外搬床来。’原来活佛他夜晚是‘不倒单’(不伸腿睡觉)的。一到燃灯时候,他就坐上凳子,双腿一盘,闭目合眼静坐去了,他这样一来,我要在他身上推敲,弄的摸不著门了,正是那话:‘禅和子不开口,神仙难下手。’夜晚,我看他像一座钟似的,坐在那里动也不动,我也陪他坐了一会,我坐疲倦了,就伸开两腿参‘一字禅’倒下睡了,到半夜时,仿佛听得他又是自言自语说话:‘......那有这回事?我不是活佛......我叫妙善......有活佛就有死佛,谁是死佛.......?’停了一会,他又咕咕噜噜的说:‘我有甚么奇怪......?穿衣吃饭才是我的本领.......。’我细嚼他这几句话的味道,似乎又是对我而发,我乃问他:‘活佛,你在同谁说话啊?’他打了一个呵欠说:‘问得好,“谁”吗?我穿破了多少草鞋,至今还没有寻著他哩。’接著他反问我:‘大概你法师已经认得他了?’我也带著戏论口气说:‘我要认得他,也就不会问你呀。’他笑,我也笑了。我想活佛这几句话,里面颇含有禅意,他确实不简单,是有两手,因此,我对他不再轻慢了,
同住了一些时,我仔细观察活佛的语言举动,都还是出家人的本色,不谈神,不说怪,只是教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发心吃素,念佛拜佛,别无话头,而他那种无拘无束的潇洒风致,又不要钱,不贪供养享受的纯洁品格,使我对他生起了敬信之心,再看他待人接物,纯是一片慈悲,更使我尊重,同住了两月,活佛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年冬月我应活佛的邀约,去金山寺参加打‘禅七’,又与他同住了几天,此后,长期四方行脚,与活佛就少有见面机会了,直到民国二十年春,我在北平组织“佛国旅行团’领团出国去印度游历,经过缅甸时,又在仰光龙华寺不期与活佛重逢,因为团体赶著搭轮船去印度,我只在仰光逗留了几天,我在那几天光阴中,对活佛又有了一点新的认识,待到民国二十五年,我再度来仰光时,活佛已经圆寂有二年多了,这是我同活佛三次见面的因缘。
二、活佛的出生
谈到活佛的出生,确实是一个谜,若干年来,我会见活佛的在家弟子,探问活佛的出生履历,他们都不明白其根底,我也曾在出家同道中问过这件事,也都答不出所以然来,究竟活佛是那里人?他俗家姓甚么?几岁出家?在何处出家?拜谁为师?在何处受戒?那一年受戒?这些事,从来没有一人能够道出或举出可信的证据出来,认识活佛的人所讲说的,也全不一样,有说活佛是山东人,有说是直隶,有说是山西,有说是陕西,也有说是甘肃,在十多年以前,有一位朝拜仰光金塔的老修行说活佛是山西人,他的师傅也是一个神秘人物,传说当过一个很大的武官,终日不说话,他们一共师徒三人,都是精武术,活佛的师傅同师兄,都是高大身材,至于活佛是何时出家?俗家姓甚么?师傅法名叫甚么?仍然说不出所以然。
活佛的年岁,在我认识他的时候,就听有好几种传说,有说五十多岁,有说六十、七十不等,究竟那一说可靠?似乎都是猜测之词,谁也不敢肯定,简直是一个‘谜’。
我与活佛同住时,知道他有一个习惯,他不欢喜人家盘问他的根底,他从不向人谈说他的出生履历,有人向他提到这些事,他老实是左顾而言他,不作正面答覆,使人摸不著头脑,这,也许就是一般猜测的来由?记得有一次,有一个名叫黄忏华的居士(活佛弟子),他跑来欢欢喜喜问活佛:‘你老人家今年高寿几何?俗家在那里?’刚刚问了这两句话,活佛向他摇著手,现出不愉快的神色说:‘你不是算命看相先生,我也不要你看相算命,问这些不相干的废话做甚么?’说得黄忏华面红耳赤,活佛看到他不好意思,又用安慰的语气说:‘我告诉你,在家学佛,第一要断俗气,往后遇见出家人,可别盘问他这些闲话,只可以问他修持那一法门,是读经,是持咒,是念佛,还是修习禅定?这才是正当,你问我的出生,如果我说是出生名门大族豪贵之家,童真入道,现在有一百岁,出生之前,我的母亲得著甚么异兆,生下来时候,又是异香满室,你相信吗?假设我说出生下来,父母是讨饭的,没有饭吃才出家,你听了如何呢?说我出生高贵,你当然生欢喜心,说我出生低微,你当然生卑视心,是不是?要晓得这些都是世俗浅见,佛法中是不计这些的,不问年老年少,但问有道无道,你还要晓得,凡是故意说他出生不凡的,那都是骗人的鬼话,信不得,除非是佛菩萨应世降生,才有异兆,你我凡夫,有甚么不同?有甚么奇特?’黄忏华听了这一番开示,马上爬在地下磕头,向活佛求忏悔,后来黄忏华对人说:‘活佛虽不讲经,但是说的话全是佛语法语,使人听了,如饮醍醐,开佛知见。’
因为我们知道活佛有这个习惯,所以就不便冒昧叩问他的年龄籍贯,始终得不著要领,可是,有一天,我会见一位七十多岁的革命元老龙积之先生(龙老先生广西人系考试院秘书龙月庐先生尊翁),谈起活佛,龙老说他在幼小时,曾在北京见过活佛一两面,那时的相貌形状,与现在差不多,若果依照龙老说话,那末,活佛就有一大把年岁了!绝不止五十、六十、七十岁。
不久,活佛他自己无形中却露出了一点消息,因为那时天气炎热,活佛要大家每天下午到花园去念佛,也可以乘凉,有一回,念佛完毕,大家聊闲天,谈到世事无常话头,胡公律居士感喟著念出两句诗:‘南朝四百八十寺,而今都在烟雨中。’我指著花园对面的鸡鸣寺说:‘幸而还能看到这个庙的古迹。’胡居士说:‘虽然古迹依旧,可是,面目全非,自经洪杨摧毁之后,原来的面貌已经不复存在!’想不到活佛在旁插嘴说:‘我看见洪秀全那个东西满脸横肉,三角眼,薄嘴唇,走路脚跟不落地,就料定他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活佛说出这话,提动了我的念头,我随著就问:‘活佛,你那时在甚么地方看见洪秀全的?’我这一问,活佛似乎有了警觉,知道露了底,他马上又不说话了,习惯地哼起‘谁念南无阿弥陀佛’腔调出来,后来我把这个话头同胡公律居士研究,洪秀全是道光末年倡乱,咸丰三年据金陵,同治三年自杀,活佛说他看见过洪秀全的,那末,这样推算起来,活佛的出生年代可以得到一个线索,一定是道光时候的人,不会是咸丰出生的,算来至少有八、九十岁了(算到民国十七年为止),那些五十、六十、七十岁的说话,岂不都得推翻吗?
那时,我仔细观察活佛的相貌轮廓,他的头皮,已经早已开顶,光亮如镜,只有后脑壳上有几根稀稀头发,头皮上的戒巴痕迹,完全看不见了,他口里上下槽牙,完全脱落,只剩少数几颗门牙,就这些现象看,也绝不止五十、六十岁,把活佛说他曾经看见洪秀全的话头,和龙积之老先生的说话一对证,倒颇吻合。这次,太沧和尚对煮云法师说:‘活佛是光绪八年出生的’、这话算起来算到民国十七年为止,只有四十六岁,那岂不是活佛转老还童了吗?不谈别的,单就我所看到活佛身体上那些特征,那有四十多岁的人衰老到那个样子?绝没有这回事,所以我对太沧和尚的说话不能不有一点怀疑?不知太沧和尚是根据甚么?
关于活佛的出生,据太沧和尚传说虚云和尚所谈:‘活佛的家,离我终南山茅蓬不远,俗姓董,母早寡,是富有家庭出生,家宅颇多,他在二十岁那年常来问道,忽然有一天,他来请求我度他出家,我知道他家里只生了这个宝贝儿子,恐怕收下后,他家里来寻麻烦,因此就没有允许他出家的要求,可是过不多时他终于出了家,拜我一位同参某禅师出家,同住五台茅蓬,第二年就到宝华山受戒......。’我看这一段说话,同样是有不可靠的成分,颇含有杜撰意味,何以说呢?虚云和尚不是说活佛从他同住终南山一位同参某禅师出家,出家后又同住五台茅蓬吗?这两句话就是一个大漏洞,既然称为同参,又是共住一道的同参,当然是极熟识极亲切的人,何以对于一个陌生在家小伙子的年龄,籍贯,姓氏,和他的家境富裕,母亲守寡,以及小伙子后来出家,出家后在五台共住,第二年去到宝华山受戒一切等等都记得那么清清楚楚,反而记不得一同修道的那位同参的法号?不能说出人家名字,只说个‘某’禅师,这岂不是一个大笑话了吗?显见是个虚构。查虚云和尚住终南山时,正是戒尘法师住终南山同一时期,这是人皆共知的事实,那时虚云的年龄有几何?与戒尘法师同一辈的老人现时还有好几位健在,他们都知道很清楚,照目下一般人的传说,虚云和尚现有一百十九岁,假设活佛尚在人间的话,活佛的年龄与虚云和尚比较,也就相差无几,那末,我且问问虚云和尚他是多少岁上终南山?若说是三十岁上终南山住茅蓬,活佛去时也应当有三十岁,若说是四十岁上山,活佛也应该有四十岁,我想,虚云和尚绝不是二十岁上终南山的,既不是二十岁上终南山,何以说活佛二十岁时要从他出家?这是很不合逻辑的,我的意见,认为虚云和尚与活佛并无甚么渊源关系,那是拉扯不上的。
还有令人不解者,太沧和尚说他与活佛在金山寺同住了十年,这个时间不算短,照说对于活佛的出生履历应当是知道很清楚了,中国丛林的规矩,凡是讨单长住的客师,一定要到客堂挂号,拿出‘戒牒’交给知客师查验,知客将各人的‘戒牒’上所注明的法名、年龄、籍贯、剃度师名号、受戒地点一一登记抄录在‘万年簿’上,活佛在金山的年代在太沧和尚之前,金山‘万年簿’上自然有活佛的履历记录,一翻‘万年簿’,便知活佛的出身,太沧和尚何以不明白?反而去问与金山不相干的虚云和尚,未必金山没有那个‘万年簿’吗?这,叫人想不通!或者金山没有把活佛的履历保存下来?若果当真是如此,那就可以看到金山过去历任住持僧不曾重视活佛这个人,我说这话,倒不是故意菲薄金山,且看:这次太沧和尚的说话,他说:‘记得活佛在南洋圆寂后,他的弟子卢润洲居士曾在金山提议,为活佛建纪念堂,可是霜亭和尚(金山方丈)没有允许。’话虽平淡,里面却有文章,记得过去佛印和尚与苏东坡冲‘壳子’的几句戏论话语,把东坡系的‘腰带’留下,金山把那根带子尚且当作传家之宝珍藏起来,未必该寺对这样一位苦行度人有修有证鼎鼎大名万人崇拜的圣僧圆寂了,反而不够资格建纪念堂来纪念他吗?哦!是了,苏东坡是一位戴乌纱帽的大学士,活佛乃是一个穷和尚,比不得,不能比。太沧和尚又说:‘在台湾与活佛稍有关系的,只有我一人。’话里颇有感慨,太沧和尚倒不失为忠厚长者,我看金山历任方丈中,能恭敬活佛同情活佛的,恐怕也只有太沧和尚一人吧?我曾经听说,金山寺里人,对活佛并无若何好感,往往有人到金山访问活佛,金山职僧说:‘你们是来寻那个疯癫和尚吗?’由此这一句话,可以知道金山寺对活佛的观感,亦可见其厌嫌心理?这也是有因由的,虽然大家口里称呼‘金山活佛’,其实,活佛他并非是金山出家,他只能算作是金山寺里一个外寮‘行单’(服务劳役地位之称)客师,我所知道活佛在金山藏经楼当过‘香灯’职务,他自从出名之后,完全是个闲云野鹤生涯,终年在外行道,飘迹莫定,很少在金山住下,只是每年冬天金山寺打‘禅七’时,他赶回去住些时,随后又拍拍屁股的灰溜之大吉,活佛无拘无束放荡形骸的派头已成习惯,他这种习惯,金山寺里职僧是看不顺眼的,住在丛林中的人,一定要讲究威仪,‘行’如风,‘立’如松,‘坐’如钟,‘睡’如弓,见人要眼观鼻,鼻观心,丝毫不得放逸,活佛他又不会装模作样,终日嘻嘻哈哈,各处殿堂,随意乱窜,他欢喜夜晚唱念佛号,夜间人家正睡得甜蜜蜜的,他忽然大叫一声,声音又大而且拖得很长,惊扰人家的甜梦,这也是使人厌恶的地方,照活佛的风度,很多都是犯丛林的规矩,随时都有‘遣单’逐出山门的资格,何况金山寺标榜禅宗门庭,更加认真,然而活佛这种随便派头,金山寺又何以能容纳让他在那儿盘桓打混那么久呢?其中却有原故在焉!因为活佛每年在外替金山寺募化大批白米,大批香油,大笔香金功德,一到冬天打‘禅七’时,就带上米油和一大笔功德回去,年年如此,如此数十年。活佛不单对金山寺是如此,对南京栖霞寺也是一样,因此看在这个情份上,金山住持僧不得不把尺度放宽,有人说活佛是金山、栖霞两寺的活韦驮,确是实情。然而金山寺里人,仍然把活佛当作疯颠和尚看待,假设重视活佛这个人,活佛在金山住了数十年,金山寺里人何以不知道活佛的出生?活佛出国,在仰光流浪数年一直到圆寂,从未看见金山来信探问活佛的消息,据仰光地方一般侨僧同道和活佛的在家弟子们说,如果那时候金山有信来,他们一定送活佛回国,因为看到活佛在金塔上行道太过艰苦,待活佛圆寂后,各方来信迎请活佛‘舍利’,这时才见金山寺来信也争著要一份,大概认为活佛的骨灰,还有剩余利用价值?
考察活佛的出生履历,原本不是甚么难事,活佛在金山住了数十年,金山的‘万年簿’上是可以清查的,既然有人说活佛是光绪八年生,二十岁出家,二十一岁到宝华山受戒(光绪二十九年),亦可按著去到宝华山清查,我也曾向活佛问过他的‘戒牒’,他说:‘我这副臭壳子,都嫌累赘,那有心携带那个东西,老早把它扔掉了。’要是金山、宝华,两处都查不著,‘戒牒’又无著落,活佛的出生,那只好让它永久成个神秘的‘谜’。
三、活佛尊号的由来
活佛常常对人说,他的法名叫妙善,何以会有‘活佛’两字的尊号呢?我曾留心探问过这件事,据认识活佛的僧俗人们所说,也不一样,但是每一种说法,都是有趣的故事。一说,活佛早年住金山时,他原本是外寮‘行单’一个苦恼和尚,充当藏经楼上香灯职务,他不爱说话,只欢喜坐禅,并且欢喜爬在窗门槛上打坐,人家告诉他,窗门上坐不得,太危险了,他说:‘我是要降伏睡魔。’
一天,他又是在窗门槛上打坐,一时昏沉不觉,就一个觔斗栽了下来,大家看见他从窗门上跌下来,都惊叫起来,说了不得!这一下会跌死!再细看时,他并不曾跌倒,仍然盘著双腿坐在地下,他看大家拥了上去,马上爬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嘻嘻哈哈跑上楼去了,大家看见这个情景,都认为是奇迹!藏经楼的门窗离地面有十几丈高,地下又是铺的石板,他掉下来跌不死,又不跌伤,反而结跏趺坐安安稳稳坐在地下,有的说,只有活佛才有此神通妙用,由此大家都称叫他是活佛(这种传说要占多数)。
又有一说,金山寺外不远地方,有一条小街,街上住有数十户贫穷人家,其中有一户人家,住的是一个老寡妇,她家只有母子二人,可是,那个儿子是个不孝的逆子,把他的母亲当作仆人看待,不时还打骂,左右邻居看那个儿子如此忤逆凶横,都很可怜那个寡妇,活佛知道这种事,他生起了悲愍心,不时去那个老寡妇家安慰她,向她讲说些因果轮回的道理,岂知那个逆子看见这个和尚常常去他家里,心里很厌恶,一天,动了恶心,要作弄这个和尚,他悄悄的把他妈的‘马桶’(即粪桶)抱了出来,躲藏在大门背后,等活佛走出大门时,他从背后不声不响把‘马桶’向活佛的头顶倒盖下来,一桶尿粪淋满活佛一身,活佛并不烦恼,反而顶著「马桶’向街上跑去,一时轰动许多人,都跟著看新鲜,有的看著拍掌大笑,有的看了心里难过,说太罪过了!活佛跑到金山寺门前河边,他才把‘马桶’取了下来,大家看了他那种形状,更是笑的不亦乐乎,活佛好像满不在乎似的说:‘这有什么可笑哩!一个人就是一个大马桶,大马桶上面盖小马桶,有什么稀奇,值不得大惊小怪。’有人问他:‘和尚,你觉得难过吗!’活佛说:‘我一点也不难过,这是他家儿子慈悲我,给我醍醐灌顶,我心里觉得自在哩!’大家都感叹著说,若果不是活佛,那有如此的忍辱心?由此地方上的人争相传说,我们这里出了活佛,因为他是金山寺和尚,所以大家都称他叫‘金山活佛’。那个忤逆儿子,自从玩弄活佛之后,看见活佛居然忍受不与计较,心里大生惭愧,觉得不该,太罪过了!特地去向活佛谢罪求忏悔,活佛也欢欢喜喜接受他的忏悔,向那个逆子开示说:‘父母养育之恩,大如山丘,佛说:“若人百年之中左肩担父,右肩担母,于上下大小便利,极世珍奇衣食供养,犹不能报须臾之恩。”你的父母养你这么大,不知费了多少心血精神,你不能令母亲时时欢喜安乐,反而打骂母亲,如此不孝,试问,你何以为人?’那个逆子听了这番话,悔悟过来,跪在活佛面前痛哭流涕说:‘我真该死!我真该死!’活佛又安慰他说:‘只要你醒悟过来,还不算迟,从今后,好好孝顺母亲,已往的过失,都是可以消除的。’那个逆子受了活佛的感化,后来竟变成一个孝子,随后他母子二人皈依活佛,受持斋戒,做了佛门弟子,地方上的人都议论这件事,如果不是活佛,怎会逆子变孝子?这也是‘活佛’名号的由来。
上面这两种传说,与这次太沧和尚所说的就大有出入了,据太沧和尚说:‘活佛在民国六年虽然已经有声名了,还没有人称他叫“活佛”,民国八年时,因为章嘉活佛到镇江,当地各机关团体各佛教寺庙住持,奉政府命令齐到火车站去欢迎,活佛也跟著一同去,当时大家看到章嘉活佛年轻,又是穿的俗服,还有警宪侍卫,看不出像出家修行的样子,其中警察对欢迎的人们说,这样年轻的人,又不穿出家衣服,与政府官员一样,那里是活佛,说时,把手指著妙善和尚与大家看,这才是真正的活佛,因此“金山活佛”之名,就从那次称起的。’这一段话,好像是一个游戏故事?我研究这话的内容,觉得有些不合逻辑的地方,第一点,活佛是个重修持的人,我与他同住两个月,知道他的习惯好静,不欢喜热闹场合,他怎么会赶热闹参加欢迎呢?第二点,就算活佛去赶热闹,他也只能夹在人群队里,站在前面的,全是些衣履整齐肥头大脸的一些方丈当家大和尚,活佛那种破衲寒酸神气不会使人注意。第三点,既然大家是奉政府命令前去欢迎,其中又有各界领袖人物,那种场面,当然是庄重肃静,在那种气氛之下,当警察的怎会指手划脚向会场大众高谈阔论?照太沧和尚所说,活佛之名,是由警察指认出来的,也可说是警察取的,我看,恐怕不见得如此简单吧?即或真有其事,我相信大家早已认识活佛,他早已有了活佛的声名了,不然,警察不指别的和尚,而独指妙善是活佛?我以为妙善大师之所以被人称为‘活佛’,绝非偶然,一定是他有了一种特殊神奇的表现,他的行径,类似小说书中的‘济公活佛’,所以大家才称呼他叫活佛,我认为这两种传说,可信的成分要比较多。
四、活佛的形状与生活行动
如果有人问我‘金山活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以不含糊的说,他的相貌形状风度绝像中国小说书上的一个传奇人物,像谁?就像‘济公传’上描绘的济公活佛,你把‘济公’的面貌神情和走路的样子看了,也就等于看见‘金山活佛’一样,他们两人,简直一模一样,不差丝毫。我所认识的‘金山活佛’,他的头顶光亮如镜,斗角峥嵘,两颧显露,两颗眼珠有异样光彩,中等身材,身体骨骼特别粗大,其重如鼎(传说活佛精武功),两手亦长大,手掌细如软棉,走路没有一定步伐,行动起来好像风吹杨柳一般萧洒,终年不著海青大袖衣袍,也不披搭袈裟,只是穿著一件非僧非道又长又大圆领长衫,两只袖口,长过膝盖,他走快时,真个是两袖飞舞,飘飘若仙,但是坐下来,从来是不放下两腿,必要结跏趺坐,像钟一般的庄重。
活佛,他是人,自然他的生活也与普通一般人没有两样,一要是要吃饭,睡觉,大小便利,他对于吃饭睡觉和抽解(小便),却另有一种格式。吃饭时,他有一点明堂,他欢喜把些铁锅上生的‘锈’铁皮添在饭里吃,还要加上他的鼻涕口水一拌,然后才送到口里去,这是他每饭不忘的一个花样、点缀,同他一道吃饭,如果对他没有信心,看见他那套把戏,一定会呕心。至于睡觉,他从来不伸腿安眠,终夜打坐,昏沉时只低著头养养神便得,说到他解‘小便’,那就与众不同了,他一定同女人一样蹲在厕所小便,不懂佛法的人看了,认为是异样,其实,这是当比丘应有的威仪(戒律中原有‘比丘不立大小便应当学’这一条)。所奇的,活佛他见不得瓜子壳、花生壳、果皮、字纸、草纸一类东西,不管是桌上是地下,他一看见这些东西,他马上就用五爪金龙一手抓到口里送下肚皮,他的手法之快,无以复加,他要耍这种把戏时,身旁的人是无法阻止他的,所以同他一道走路,是件伤脑筋的事,在大街上,他照样是一贯作风,他一边走路,两眼却不住向四面扫射,好像捕强盗似的,同行的人,自然不高兴他在街上表演这个节目,有时候就同他拉拉扯扯像打架一样,要是同他说,街上的草纸字纸都是人家揩屁股的,不要弄这肮脏把戏,他反说:‘甚么肮脏龊龉,肮脏同干净有甚么分别?’看他的神情,他最厌恶的是字纸,他常常抓著字纸自言自语的说:‘就是你这个东西作怪,生出许许多多的是非,使人颠倒,造罪造孽。’他不欢喜字纸,在仰光地方还闹过一次笑话,他住在大金塔上时,他的在家弟子陈清韵(仰光侨领),有一天,写一张字条,托一位老太太(也是活佛弟子)送给活佛,请他来家应供,活佛打开一看是字纸,就随手在老太太脸上打了一耳光,老太太挨了那一下,心里难过极了!但是想到他是师傅,也无可奈何!活佛打了以后还说:‘吃饭就说吃饭,为甚么要写这个东西?’巧得很,那位老太太刚刚牙齿痛,挨了那一耳光,居然牙齿不痛了,临走时还欢欢喜喜给活佛磕头,回到家里去,逢人便说:‘师傅真慈悲,把我的牙痛病打好了。’传为笑话。
活佛,他还有个与人不同的习惯,如果请他吃饭,千万莫说是‘素鸡’,‘素鸭’,‘素鱼’,‘素火腿’,他听说了这些名字,是不会下筷子的,宁可吃白饭,人家向他解释,是豆腐皮做的,不是真正的鸡,鸭,鱼,肉,是假名,不要执著,他说的话才妙哩:‘我不是怕吃这些菜,而是怕你那个杀心,贪心,如果你心里没有鸡鸭鱼肉的念头,何能做出这些东西出来?’活佛说的这话,实含有很深的哲理,本来吃素便吃素,为甚么要故意做出这些像形的假鸡假鸭假鱼假肉!这种玩意,分明口里吃素,心里却没有断荤,况大乘佛法最重心戒。民国十年间,天津地方有一位将军,名叫赵永修,他到功德林素餐馆吃饭,堂倌看他是一位吃素的将军,特地摆上一桌上好的菜,赵将军问是甚么菜!堂倌高高兴兴一一指说这是清炖鸡,红烧肉,鱼翅,燕窝,火腿,说了一大堆,说罢,赵将军两手把桌一推,哗啦一声,把一桌菜都打翻在地下,指著堂倌骂道:‘混蛋,你们明明知道俺吃素,为什么做这些荤菜给我吃?’那家功德林素菜馆经过这一闹,再也不敢做这些假鸡假鸭假鱼假肉了,把一些菜名都改了,改叫甚么罗汉斋,虚空粉,八宝汤,欢喜元子,龙华大会,观音饺,六合饼,这一段故事,已经在北方传为佳话。
活佛,他自然欢喜人家吃素,但是他见著人吃荤,他并不板起面孔教训人家,只是笑嘻嘻地走了拢去,带著开玩笑的语调说:‘哟!你又在吃你的老祖宗啊!’他教化人的方法是如此权巧,也有很多人受到他这句话的启示断荤吃素做了佛门弟子的。说到活佛吃饭,也算得是个笑话!他吃饭,是没有一定的数量的,三碗两碗,也是一餐,如果有人向他奉敬饭,就是十碗八碗他也吃得消,他从来不说饱足,也不说不够,来者不拒,送到手就吃,这也是与人不同的地方,他还有一种美德,他不好财,非但不好财,简直是不要钱,不使用金钱,世人都说‘钱’是有用的东西,可以通神,可是,钱,在活佛身上就没有丝毫作用了,他不知道‘钱’是甚么东西,如果人家把钞票送给他,他就会当作字纸捏成团丢在口里送下肚皮,他一生没有用过‘钱’,好像讨厌这个东西。
说到活佛的行动,有许多地方是令人不可捉摸的,他虽然是个出家人,却少同和尚打交道,一年三百六十日,至少有三百天是同在家人打混,住庙的时候很少,整年躲在俗人家里,同男女信徒一道喊唱‘谁念南无阿弥陀佛’,这是他唯一的活计,平常要到金山寺去寻他,那是不容易见著他的,必须向他的在家弟子方面打听,方可以寻著他,他一动念,说走就要走,也不要人家陪送,有时竟不辞而别,也有时不请自来,来去自由,无挂无碍,除了随身一件款式特别的圆领长袍以外,别无他物,至多加上一条龉龊手帕,每每在暑天里他穿上一身大棉袄(我会见他的时候就是这个派头),踏上一双又大又重的棉鞋,外加上一双长筒棉袜,他并不觉热,脚上也没有臭气,也不流汗水,他一到冬天,反而只穿一件单衫,打双赤脚,他这种反常的行动,人家看了奇怪,他好似家常便饭,无所谓。
还有一件费人猜想的事,活佛他最怕乘黄包车(人力车),不计走多远的路,他照例是要两脚步行,有一次,在南京,他的一个在家弟子请他吃饭,为了恭敬他的原故,特地雇了一辆黄包车请他坐,他却不坐,那个弟子拼命硬把他拖了上去,那晓得车子一拉动,他在车上就大喊头痛,拉了一程路,他在车上也就大喊大叫一阵,那个弟子无法,只好叫车子停了下来,他下了车,头也不痛了,经过这次之后,他的弟子们再也不敢请他坐黄包车了。胡公律居士问我,活佛怕坐黄包车是甚么道理,我说:‘在戒律中只限制比丘不可乘马车乘辇舆游戏,但对老病比丘,许可乘步挽车,男子车,一切畜生男的车,皆可以乘坐,只不许乘坐女人车,及一切畜生女的车就是,活佛他不高兴乘坐黄包车,也许是他的慈悲观念,觉得他是一个人,拉黄包车的也是人,他不忍心安安逸逸坐在车上,看著人家像牛马一样在地下奔跑卖气力流汗水,说不定是这个原故吧!’
活佛,他还有一个习惯,不欢喜人家对他说‘高帽子’的恭维话,就是称呼他‘活佛’,他往往都是不高兴,他说:‘弟子的名字叫妙善,往后可以叫我妙善好了,不要再称呼我“活佛”。’在我同他初见面的时候,不明白他的心理,有一天,我动了一个念头,想把他的些个灵异故事写出来寄给佛教杂志发表,也无非是要显示佛法中真修实证的凭据,别无作用,当我写了两三张纸的时候,偶然回头一看,看见他正立在我背后,也不知道他何时走进房来(活佛平常走路是不闻脚步声的),我一看到了他,知道他有抓字纸吃的习惯,马上把写的稿子藏在袖口里,他问我:‘写的是甚么!’我乃吱唔以答,说是写信,他不相信,说我打‘妄语’,要我说实话,我只好老老实实告诉他,那晓得撞祸了!他听了我的说话,咕咚一声就双腿向我跪下!这样一来,倒使我慌了,马上用双手去抱他起来,可是,我用尽了气力,也抱他不动,再看他两眼汪汪似乎流泪的样子,他吞吞吐吐的说:‘这些事,写不得的,人家看了是不会相信的,也许还要骂我是妖僧,诽谤佛法,那我就有罪了......。’当时我受了他的感动,只好答允他不写,他还是不相信,跪在地下不肯起来,胡公律居士听得我们在房里闹,跑来看见活佛跪在地下,我拉他不起来,莫名其妙我们闹甚么把戏,也帮著拉,仍然拉不动,我向他磕头,他也不肯起来,我无法,为了使他相信,我只好把我一枝心爱的地球牌水笔摔断给他看,他才爬了起来,反而安慰我:‘你不要心里难过,要晓得“名”这个东西,就是地狱根子,古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名”所累,弄的焦头烂额,弟子苦恼,怎敢要名?我只求老老实实念一句“阿弥陀佛”。’如果活佛健在,今天看到我写他这一篇神异录,不知要同我闹到甚么地步?活佛他真是一位打破名利关锁的人。
五、活佛的秘行与悲愿
我们佛教中修学佛法的人,要想在佛法上得到受用,一定要注重修持,修持也就是一种秘行,秘行的法门很多种类,如诵经,拜经,持咒,坐禅,持戒,念佛,拜佛,不论专精于那一种,皆称之曰秘行,有了秘行,才有受用。
活佛这个人,他在佛法上得到受用,也不会例外吧?自然也有他的秘行,在我与他同住的时期当中,我很留心观察他的动作,他的秘行在那一方面?我觉得他是先修‘净土’,然后习‘禅定’作加行,由‘禅’‘净’双修而得到证悟,然而他对于‘密宗’持咒法门,似乎也有很大心得,我曾经听得出家同道们谈说活佛是持诵‘大悲咒’得到感应的、这话有很可信的地方,密宗的神咒持诵得好,如果是戒律精严,原本有很多灵验的,活佛之所以能够替人医治宿疾怪症,解除病人的苦痛,料想他必是得力于持咒的功用。记得清朝时候,吾乡湖北武昌洪山宝通寺,出了一位名叫‘摸脑和尚’,不计大病小病,只经他的手一摸,便霍然痊愈,湖北制台端方的小姐疯魔了,也是经他的手摸好的。情形是这样的,端方的二小姐,因为得了疯病,哭笑无常,并且不穿衣服,整天闹个不休,请了许多名医诊治,都无效,无法,只好把她禁闭衙门后花园空房里,这样,有一年多,后来有人介绍说宝通寺有一位摸脑和尚善治怪病,何不请来试试,端方半信半疑,把和尚请到衙内,和尚问病人在何处?说是在花园房里,和尚叫衙役在花园空地摆设一个香案,他站在香案前只是默念咒语,这时,那位疯小姐看见花园中有个和尚,从窗口跳了出来,扑向和尚,和尚觉得有人扑在他身上,他就反手一巴掌打去,正打在疯小姐头上,小姐挨了一巴掌,吐出一口痰来,再看自己身上未穿衣,羞的跑回房去了,疯病也就这样好了。因为摸脑和尚他同人治病不开方吃药,只用手摸,一摸便好,所以大家称他叫‘摸脑和尚’,那位摸脑和尚的手何以有此妙用?据说该寺有一座宝塔,他每天去到塔下行持,一只手摸著宝塔砖石,闭著眼,心里默诵‘大悲咒’,一边绕塔,一边持咒,不计寒暑风雨,天天不间断,如此十多年,得到灵感,所以有此神奇。活佛给人治病,他与那位‘摸脑和尚’颇有相似处。至于我说活佛的秘行是禅净双修,也是从他日常行动言谈中得到的认识,他从不谈说经论上的话语,也不讲说公案典章,他行,住,坐,卧只有一句佛号,不念佛时,就合眼静坐,他念的佛号,与人不同,古今来专修‘净土’的人,多是称念‘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活佛他却别致,他念佛是念‘谁念南无阿弥陀佛’八个字,而且他念这句佛号,还用一种腔调,有节拍,有音韵,并不是普通人念佛口中喃喃,说明白一点,他是唱佛,他唱的那个调门,既不像梵呗,又不像丛林里初一、十五在佛前拜愿的腔调,他是独创一格,他的唱法是这样:‘谁......念......南......无......阿......弥......陀......佛。’若用木鱼、引磬合起来,是一捶木鱼,两捶引磬,恰恰是两眼一板,这是他领著大众拜佛的名堂,拜一拜,就这样唱一句,若是同著大家念佛,他就不用这个调门,只念‘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字,不过念的句子,还是有抑扬高低的声音,假设他一个人唱佛,那就噜苏了,还要带上一大节尾巴:‘谁.......念......南......无......阿......弥......陀......佛......如......来......世......尊......是活佛。’他这样的唱佛,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算得是活佛的‘不二法门’,他唱的佛号,好听极了!活佛的嗓子像洪钟一样响亮,每一个字唱出,都有旋律,其音幽雅,有如溪声流水一般,余韵不尽,使人听了尘念顿消,身心轻快,我与活佛同住了两个月,也学会了他唱的调门,过去在行脚当年,有时背著人哼唱一两声,觉得很有滋味。
我觉得活佛这样的唱佛,是一种启示,禅宗有‘念佛是谁’的话头,念佛的人要习禅定,修禅定的人要念佛,正是标揭‘有禅有净土万修万人去’的意旨,他不讲经说法,只是用‘谁念南无阿弥陀佛’这八字来接引大众,也说得上是他的悲愿,可是,在一些咬文嚼字的法师,和些门户之见的老修行,他们听了这句‘谁念南无阿弥陀佛’,认为是异端,是怪诞。其实,他这一句佛号,里面却包括有很深奥的道理,永明寿禅师所著‘宗镜录’一百卷,从头到尾所发挥‘禅宗’‘净土宗’的妙义,归纳起来,不过也就是一句‘谁念南无阿弥陀佛’罢了。就思想方面说,活佛的思想是纯正的,他的教化,是教人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戒杀放生,吃素念佛,而他的门风也只有‘老实念佛’四个字,此外别无知见,绝不同那些旁门外道,这一点,我们应该要认识清楚。
活佛他不计是唱佛念佛,都是端正身体双手合掌,恭敬虔诚,从来不见他有那种口里念‘阿弥陀佛’两眼东张西望的随便样子,还有,他念佛是不用数珠的,我试过多回,每次恰恰一百○八声,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大概他是用十个手指默在心里记数,可见他的定力。他最讨厌人家谈论是非话,看见人家谈是道非,他就拿出他的随身法宝逼著人家来念佛。也不管人家欢喜不欢喜,同意不同意,他就打开他的嗓子哼了起来,人家也只好跟著他哼。
有一天,我向活佛笑说:‘佛教的法门很多,为甚么只老实教人念“阿弥陀佛”,何以不开示别的法门?’他答的话真有趣:‘现在世界上的人,他们的心眼多,说多了它会漏掉,只教这句“阿弥陀佛”他才容易记得。’接著又说:‘莫轻看这句“阿弥陀佛”,会念这句佛号的倒不容易呢!他能念,就可以得度。’我说:‘这是说笑话了,“阿弥陀佛”四个字,谁不会念?三岁儿童也能念出啊!’他用鼻子哼了一声说:‘许许多多孳障深重的人,他知道“阿弥陀佛”而不愿意念,且有心里想念口里念不出来的人,遍地皆是。’过了几天,门前来了一群叫化子,我想起了活佛的说话,倒要试一试,我向叫化子们说,每人念一句‘阿弥陀佛’,我给五分钱,其中只有一个女叫化子同两个小孩欢欢喜喜念了,其余的,都是闷声不响,我问他们:‘你们不要钱吗?’他们异口同音答道:‘当讨饭的,自然是要钱噜。’我又问:‘既然要钱,就可以念这句佛号啊?’他们有的说:‘我们只会念太太,小姐,老爷,发个善心,做个好事,给我几个钱,救我一条命,别的不会念。’有的说:‘我不愿意念这个。’我以为他们嫌钱太少,于是我又加上五分钱,他们照样不念,我又再加两角、三角乃至半块,看念不念,他们依然不念这句‘阿弥陀佛’,最奇怪的,其中有两个老叫化子只把口张得大大的,舌头在口里打圈圈却念不出声来,我这才相信活佛说的那话确有其事,足见活佛教人念‘阿弥陀佛’是他的悲愿。
还有一事是值得一提的,活佛在金山寺何以住了那么久?说来这也是他的一个心愿,他自从出名以后,整年整月在外奔波行道度人,却不忘护持金山、栖霞两个道场(这是僧俗佛弟子所共知的事实),虽然活佛本人不用钱不要钱,可是,每年在他的男女弟子身上总要募化一笔大功德——替金山、栖霞两寺募化若干担米若干担食油。活佛为了他这个心愿,他煞费苦心,他并不一定是直接的向人募化,而是采用间接向人募化的方法,他先跑到米店油店去赊米赊油,赊好了叫人送到庙上去,米店油店老板,都认识他是金山活佛,知道他的信徒多,不计多少,都放心赊给他,相信是不会落空的,他的一般男女弟子,为了敬信他的原故,每每自动替他偿还米债油债。平时有人拿钱供养他,他只是叫人家把钱送到米店油店去销帐。活佛他对金山、栖霞两个道场的护持心愿,数十年如一日,经济上、物质上的帮助,从未间断过,每年冬天金山专打‘禅七’的时候,不管远隔千山万水,他一定要赶回金山去的,他回到金山,自然他的弟子们也都跟到金山,无形中又增加金山一笔收入,直到民国十八年活佛出国到仰光后,才把这个心愿放下,看来,活佛对金山、栖霞两寺的恩情,可谓深矣重矣!无复加矣!
六、活佛治病度人
活佛,他不计走到那里,除了显示他的随身法宝那一句‘谁念南无阿弥陀佛’之外,还有一套替人治病的本领,可是,他并不挂医师牌子,也不标榜他会治病,只是有缘遇著他,他才露一手,他不露便罢,他一露就是‘妙手回春’使病人马上霍然痊愈,真能拔苦与乐。我想,人家都称他是活佛,也许因为他能解除病苦的原故,他给人治病,也同他唱念‘谁念南无阿弥陀佛’一样,与人不同,一、不按脉膊,二、不开药方,三、不烧香画符请神,只是把他那只又厚又大细如软棉的手掌,在病人痛处按摩,如果人家是生疮疤,他就用嘴巴在疮疤上去舐吸,假如是内症,他就把他的鼻涕捏上一把,再加口水一拌,给病人吃,这同‘济公活佛’治病把身上垢腻搓成团给人吃颇相仿佛,看见他给人治病,有时觉得呕心,有时也使人感动得流泪,因为他舐吸人家疮疤上的脓血,并不吐出,完全吞下肚去,这岂是普通人所能做到?只有慈母对于儿女,才不嫌龉龊肮脏,他这一种慈悲动作,正是他方诸佛赞叹释迦佛的那句话:‘能为甚难希有之事!’这也是活佛的伟大处。
我曾经有一次在南京汪嘉棠老居士家亲见活佛医治一个女人的怪病,那天,我们同活佛正在念佛,来了一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妖娆女人,她用手遮著两只眼睛,旁边一个老妈妈扶著她走了进来,她走了进来,便问:‘那位是治病的金山活佛?’汪家的佣人指给她看了,她就向活佛跪了下去,我们一看,知道她是有眼病,观其神情,好像非常痛楚的样子。活佛的习惯,每次念佛要念一串,那天,念完了一串,他又要继续再念,我看见那个女人跪在地下很辛苦,我要活佛给她治完病再念,活佛却悄悄向我耳边说:‘这个女人是要她多吃点苦头才会好。’我不知道是甚么意思,持第二串的佛号念完了,只听她向活佛说:‘一天,不知不觉双眼疼痛起来,初并不著意,到了第二天,更加痛的厉害,犹如针刺一般,并且红肿了起来,见不得光亮,请了许多中西医生看过,打针吃药,全不见效,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痛的不能睡觉,痛苦极了,特地来求活佛给我医治。’只见活佛鼓起一双眼睛瞧著那个女人,也不说话。
良久,才听活佛慢吞吞的说:‘这是你自讨苦吃,你知道你做错了一件事吗?你害人不浅,使人家不能成家立业,并且冤枉断送了一条人命,这是你的现报啊!幸好你还有点善根遇著我,可是,你要听我的说话,我才可以替你医治:一、从今后要好好忏悔早把那条心死掉,二、要皈依三宝,三、要发心食素念佛拜佛。’那个女人答说:‘只要医好我这个病,一切我都依从。’这时,活佛才叫她起来坐下,然后叫他把两只手放下,看她两个眼皮肿的像鹅卵石一样大,眼角流水,我心里盘算著,这个病症不轻,且看活佛如何医治?但见活佛立了起来,口里咕噜著,不知咕噜什么,走到那个女人身边,伸出他的一双大手掌,抱著那个女人的头,用一双嘴唇去吸那个女的眼睛,女人痛的直叫,活佛却死劲地吸,不放手,吸完了左眼,又吸右眼,那个女人简直痛的喊爹叫娘,那个镜头,好比‘济公活佛’烧痨虫还有趣,吸完了,活佛把吸的口水吐在茶杯里,我们看了吐在杯子里的束西,吃一惊!原来不是脓,也不是血,而是像墨色一般的黑水,活佛向那个女人说:‘这是你做错的事,你自己应该吃一半,我慈悲你,也帮著吃一半。’说著,也不问那个女人愿意不愿意,就把杯子向那个女人嘴里灌,她只好咬著牙吞了下去,余下的,活佛吃了,接著活佛又捏出他的鼻涕和口水放在巴掌心里在那个女人眼皮上揉著,说来真怪,看著看著肿得那么大的眼皮渐渐平服下去,揉完了,活佛问:‘还痛不痛?’女人答道:‘这时一点也不觉疼痛了。’活佛又叫她把眼睁开,她把眼睁开一看,欢喜得惊叫起来:‘我坐了两个多月的黑地狱,今天才见到光明啊!’说了,爬在地下向活佛捣蒜似的磕头,大家也都感觉到神奇,活佛乃摸著她的头顶说了三皈依后,她欢欢喜喜走了出去,临走时,她掏出一个红包送给活佛,活佛说:‘我和尚从来与钱无缘,你要供养我,不如买米买油送到金山寺供养大众,或买鱼鳖放生,去吧!’我看了那一幕,心里老实有个疙瘩放不下,我不懂活佛对那个女人说的那些话语的意思?究竟那个女人是甚么来路?她做错了甚么事呢?真费人猜想了,过了好多天,还是胡公律居士告诉我,这才知道原委。原来那个女人,是南京地方某著名财富(姑隐其名)的媳妇,是一个寡妇,她丈夫在三年前得痨病死了,她有一个小叔子,只有十九岁,长得很干净,又活泼,在她的丈夫生痨病的时候,她叔嫂两个彼此就有了爱意,丈夫去世之后,她同小叔子居然热恋起来,为了礼教关系,叔嫂不能结合为夫妇,只是暗地里干著偷偷摸摸把戏,她的公婆渐渐觉察到了,就很耽心这件丑事张扬出来,只好逼著那个小儿子娶亲完配,用这个法子来打断他们的恋爱,掩盖这件丑事,那知道那个小儿子正同他的嫂嫂热恋著,就不愿意娶亲,他的母亲一气之下,就呜呼哀哉!但是活佛他何以知道这段隐情呢?这就玄奥了!(未完)

文章评论

禅心妙道

阿弥陀佛佛!我想看后面如何?谢谢!随喜你!

正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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