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语晨曦

    友约我，一起去看荷。

    浅秋。大抵已是微凉天色。午后阳光依旧亮烈，湖面微波轻起，镀得一片灵动金色。远远看，真的好大一塘荷。青碧硕大的叶子，一层一层高低错落地擎着，一些深深浅浅的花朵还在，而更多的已结下籽实。

    是丰实壮美的景象，着实淡去了朱自清笔下荷妩媚娇羞恬恬的情致。先生笔下的荷仿若清简柔情的少女，而我眼见的，总该是眼角已镌刻下细纹，鬓边已平添了零落银色，但性情却已清朗明亮，是淡去铅华却韵致依旧的妇人。

    荷塘里，曲曲折折的木栈道上，有人以拍照时光记录，有人喧哗着嬉闹浪费这光阴。而我，只远远躲过这一层联结着一层的热闹，做了远远的旁观者。

    其实，更喜欢晚些时候来。彼时，秋已深，偶有人迹鸟语，花朵早已谢去，籽实也不知去向，只有残荷折枝入水，却于心底濡染出一片空寂澄明的景象。那时，秋光虽淡去滟潋柔软，却也沥尽了那浓稠混沌的忧伤。是清清淡淡寂静的美，悠忽落于摊开的掌心。

    是略略陈旧感伤的景，却清清淡淡际遇在笔端。且自静默相向，并沉淀下一些温情的句子。清宁的。忧伤的。恬和的。柔软的。若乌镇的暗旧纹理，似宏村的缓慢时光。是凉薄，是旷远，是伸出手却无法触及的淡淡感伤。总不会太过粘连。

 

    哪怕略微着拥挤，哪怕凌乱着记不起它们放在哪个抽屉。但我知道，只要我不曾舍弃，它们便终有一日，与我花朵开合般暗香着谋面。那时，欢喜抑或悲伤，都是柔软静美的。仿若老唱片一一回放，仿若那绵密悠长的光阴从不曾逝去。

    也有时，会整理一些旧物。且在阳光晴好的天气里，一并整理散落在旧年月里细细碎碎的记忆。

    儿子草绿色娃娃领的小毛衣，是我为他添置的第一件衣。它让我想起怀揣着他那年冬天的大雪，想起那些期待与他迎面的无限欢喜，想起窗外冰天雪地，而我在窗内，在午后的阳光里，一针一线为他赶制毛衣的点点滴滴。

    孩提时的照片，宛若旧园里的茉莉，清清淡淡着那香气，让我对童年越发留恋分外珍惜。少年时的日记，以及那些青涩光阴里淡淡流过指间的文字结成的诗集。一些风干的花朵和树叶。一些附着邮戳的邮票，和与邮票相联结的少年洁净心意。

    它们都安宁寂静在那里。忽就念及奶茶唇齿间淡过的词句：哦，原来你也在这里。你细细听，总有忽明忽暗着物是人非的淡淡怅然与惋惜。原来，人心从来无举，手里攥着不过是怕经历的光阴成为过去。而那些不舍得弃掉的东西，仿若光阴历经的美好物证，它们妥贴在我的方寸之间，成为光阴里结绳记事细小柔软的线索与标记。 

 



 

 

 

     一直钟爱银饰。

    记忆里，有银质的项链，细小环扣的链子上挂着小巧精致的杯子。或许那时只喜“一辈子”的缠绵之意。暗红珊瑚的包银手工挂饰，清淡，典雅，配以黑丝绒线，一种异域风情的美。手镯则夸张大气，总要配以民族风的服饰才称得上完美。

    首饰盒里，独亏空银戒。并不是它不美，而是我的手指不够纤长，与它肌肤相亲，断断失了它独有的温润细美。就象有了尚好的马鞍，而座骑却并不能驰骋千里。难免有些怅然。不如舍去。

    幸好，如此静美温和的金属，却并不昂贵。如此，让它们淡淡装点了我的衣饰，让它们细美丰足成我的家私，却也再划算不过。

    而慢慢地，却也发觉了它作为饰物一些细小的缺憾。若日日肌肤相近，它断是温善和美如常。而若久不戴它，银的表面就渐渐被氧化，附了暗淡了灰，再不复初时的清宁温润。

    有时想，银有时象极了人群之中被一眼识得的女子。她们清淡，细致，典雅，形迹底色从无华丽。她们随性安宁，内心并无拘泥。她们有月白风清的朴素洁净，有青瓷的温和静美。她们喜素净底色的衣，眼角眉际极尽淡泊情意。她们无所求，却对美微略着苛责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