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鹤鹤

昨天就是清明节，雨下得很大，没回家去。

今天早上醒来，窗外的雨就还是那样滴滴嗒嗒地下，仍然不回去吗？今天推明天吗？赖在床上，再睡不着，听着雨声，回去的愿望却越来越强烈。雨下得大，我打伞吧，没有车，我就走路，打湿我的裤子，打湿我的鞋子，并不可怕。我爬起来，喝一盒牛奶，出去赶公共汽车。

到了双河，到商店采购我需要的鞭炮、纸钱、水、方便面……装了一大包，提着出发。

回家去的道路已经硬化，比小时走的泥泞烂路好了很多，路中常有水流，雨水溅起在我裤腿上，我没有为什么要回家去的理由，仿佛是一种强烈的本能，向我的老家前进。我脑子里乱腾腾地生着各种念头，没有联系，没有下文，就这样随着风雨，飘着。

走得越久，手里的东西就越来越重，从左手交到右手，右手交到左手，交换后能坚持的时间越来越短，额头上的汗一颗颗冒了出来，我的背上已经湿了，心里开始发虚。

走了80分钟，总算到家。

屋边乱草青青，看过去能见到地坝里干干净净，旁边的樱桃叶翠绿欲滴，一如以往无数次我回家时的样子。可是走上地坝，却没有往常能见的鸡、跑来的狗，家门紧闭，门上写着“主人不在，15923653***”，却是我的字迹。

没有人。

打开门，屋里还是原来的样子，走进堂屋，黑蒙蒙地，一种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安静包裹着我，我努力去听，外边传来一阵雨水的声音，还有虫鸣。

打开大门，回头，爸爸在墙上看着我。爸爸，我回来了。

凳子上布满了灰尘，我颓然地坐下。看着雨点打在地坝中，形成一个个圆圈，然后向四面飞溅出去，小水珠在一片迷蒙中飘浮。我的目光聚焦在那里，余光所见的柱子、大门、门上的画，就恍惚了，好像梦境一般。这是我熟悉的地方，不知在这儿跑来跑去有多少回，每个地方都留着我的记忆，留着爸爸的气息，回头去看，却不再有过去的影子。

爸爸的照片，挂在墙上，眼睛黑亮，脸膛饱满，孔武有力，精神抖擞。他的昂扬，唤起我的悲哀，我好多次这样仰着头看他，却又怕这样看，我怕回到家里，这样的灰暗的气氛，萧瑟的家园，我的心里没有依靠，没有着落，空虚，让我害怕。

雨仍然很大，我撑着伞，上坡去，路已经荒了。爸爸和妈妈一锄一镰开出来的土地，脚蹬手刨挖出来的土地，好不容易肥起来长满了玉米青菜的土地，现在满是荒草。

茅草齐腰，爸爸的坟头就在那里。

春节回来时，我把坟前的乱草全部踩倒了，本来准备清明回来砍割出来，今天却是这样的大雨，我用刀子乱刨一阵，勉强干净了一些。大雨中，我无声地点燃纸钱，大风乱卷，烟雾乱熏，我的眼睛生疼，泪流满面。鞭炮炸得一片狼藉，一片火药的污渍，硝烟匍匐在杂草地里，飘飞到山林里。

我回到家，鞋已经全湿了，裤子湿了半截，背上湿了，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