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让我如此多情——那些写词的宋朝女子(二十)

天下(收转)

 

六十七,从此鸾妆添远意——卢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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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被称作卢氏的女作者,是宋仁宗在位时天圣时期的人。最早应见于宋·彭乘的《墨客挥犀。卷四》:“蜀路泥溪驿天圣中有女郎卢氏者,随父往汉州作县令,替归,题于驿舍之壁。”在《全宋词》中,也收录了她的这首《凤栖梧》。《凤栖梧》,也就是我们熟知的《蝶恋花》的词牌。
  她的父亲是当时汉州(今四川广汉)的一个县令,卢氏随父从四川归来的时候,在蜀道的一个名“泥溪驿”的旅舍墙壁上,写下了这首词,后被人抄写记录了下来:
  
  蜀道青天烟霭翳。帝里繁华、迢递何时至。回望锦川挥粉泪。凤钗斜亸乌云腻。
  
  钿带双垂金缕细。玉佩玎珰,露滴寒如水。从此鸾妆添远意。画眉学得远山翠。
  
  “蜀道青天烟霭翳。帝里繁华、迢递何时至。”如李白所写的“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四川我没有去过,更别说是蜀道了。李诗仙的作品虽然大都总是显得很夸张,但我们可以去心领神会的。古人行走于蜀道,那一路的艰难困苦,可想而知。有了诗仙曾经感叹的蜀道之艰难,所以卢氏并没有去描写蜀道的险峻和壮伟,而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蜀道青天烟霭翳”做起句。蜀道齐青天烟霭,这和王勃的秋水共长天一色,是不同的两个景色。这样的意境,也就分别给我们带来了不同视觉上的享受和不同的遐思。
  
  “帝里繁华、迢递何时至?”开始,我还都在想着关于卢氏籍贯问题的。当看到这句,眼前不禁顿觉一亮。我们都知道北宋的京城是东京汴梁。换句话说,也就是卢氏是河南开封人了。至少,她当初的家庭地址,是在河南开封的。此句足以窥见,她当时那颗急迫归乡的心情。
  
  “回望锦川挥粉泪。凤钗斜亸乌云腻。”卢氏不仅只有归乡的心情,同时,她对有着三年的四川生活而产生了浓厚的感情。为什么我要准确地说是三年而不是四年或五年呢?因为,古时为官的期任是三年为满的。卢氏自随父从河南到四川去,真实体验了三年的蜀中生活。她不时的回头望一望蜀地的美丽风景,怀念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不经意间,泪水悄悄地打湿了脸颊两边涂抹的脂粉。我们细细琢磨后会发现,“凤钗斜亸乌云腻”这一句其实用得是非常巧妙的。作者的意图,绝不是简单的去描写头上戴的金钗。你想,金钗怎么就忽然倾斜在乌黑亮丽的青丝里呢?要知道这金钗,在作者笔下,此时是通灵人性的。瞧它微微的倾斜着,难道此时不像是一个人,正在作揖告别吗?
  
  如此生动传神的拟人化描写,反映出了女主人公当时是既想归乡,又对蜀地依依不舍的一种错综复杂的矛盾心情。我们读诗词,往往不是单纯的去理解作品中表明的意思,而是更需要细心地去捕捉作者内心真实感情的。
  
  “钿带双垂金缕细。玉佩玎珰,露滴寒如水。”作者依恋不舍的心情,在较快的时间里就自我调节好了。那头上用金缕制成的钿花双带,正细柔的下垂着。(正好可以遮挡泪水)我美丽的裙裾上,佩戴的那块心爱的玉佩,此时也愉快地发出了悦耳动听的声响,这多么像我心中的一首归乡曲啊!我轻轻地走在山间小路,感受着这美好的大自然。你看,湿润的空气中凝结了凉凉的露水,似乎有意无意地滴落在整个微寒的清晨。
  
  生活中,无时无刻不充满着几分惊喜,当然,它也会渗透着人生的几分无奈!
  
  “从此鸾妆添远意。画眉学得远山翠。”从此,我在日常的一番梳妆打扮里,会增添一份别致的情趣。那就是,当我画眉毛的时候,我要画出在蜀地学会的那种细长而舒扬的远山眉。远山眉,薄而淡。《西京杂记》卷二:“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看来,卓文君的美,是和她画的远山眉有一定关系的。
  
  其实,在这首词的前面,她还特意写了一个题记的:登山临水,不费于讴吟;易羽移商,聊舒于羁思。因成《凤栖梧》曲子一阕,聊书于壁。后之君子览之者,毋以妇人窃弄翰墨为罪。
  
  这个题记的大概意思是说:“人们经常会游山玩水的,我个人觉得不应该在这方面花费过多的时间去吟诗赞美。用变换不同的音调来填词,我想是完全可以抒发一下心中那久久萦绕着的乡愁的。所以我今天填了一阙《凤栖梧》的词,就借墙壁当纸,书写在上了。如果以后有哪些君子们无意中有缘看到了,请你一定不要怪罪我这个弱女子。说我一个女儿家的,凭什么要在此舞文弄墨呢?
  
  很有趣,我们可以想象得出她写下这首词的当时,是怀着怎样一份忐忑的心情?她担心日后被别人看见了,怕遭来一些人的指责和讥讽。因此,心思缜密的她,于是事先就跟别人打了一个招呼,作了一个简要的说明。
  
  有趣归有趣,透过这个现象,其实我们可以清醒地看到古代女子不幸的一面。古代的一些女子,她们的才情丝毫不比所谓的文人们差的。在男尊女卑的时代,女子们的才华大多都被淹没在历史的河流中。她们的人身自由受到限制,才华也相应受到了很大的压制。她们吟诗也好,填词也好,也只是为了排遣一下当时寂寥的心情,自娱自乐而已。她们大多都不会,也不怎么敢去保护好自己的作品。
  
  想着一些女子的作品,在历史的尘埃里湮灭的湮灭,毁掉的毁掉,流失的流失,心中或多或少有些遗憾。不知,这算不算是中国古典文学领域里的一种损失和悲哀?
  

 

六十八,肠断黄昏时节——郑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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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传统的思想里,中国人大多笃信着因果报应,更推崇惩恶扬善。对背信弃义,忘恩负情的人,也一直为世人所唾弃和痛恨。
    
  叶申芗的《本事词》里记载:“郑义娘者,杨思厚妻也。金人南侵时,撒八太尉攻盱眙,为所掠,不辱而死。魂常出游。後思厚奉使燕山,访其瘗处,得与相见。并留《好事近》。。。”他只是简单地介绍了故事和词的来源,而在冯梦龙著名的三言作品之一的《喻世明言》里,我们看到的则是一出具有传奇色彩的爱情悲剧。
  
  郑义娘和韩思厚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不料时遇金人南侵,夫妻二人不幸被酋撒八太尉所俘。她为了不遭到八太尉的侮辱,乘人不备,夺了一把刀,自刎而死。不久,韩思厚找了个机会逃了出去。
  
  宋金两国通和,韩思厚也官复旧职。一次,他坐船去南京,途经黄天荡,写下了一首追忆郑义娘的吊词《御阶行》:
  
 
 合和朱粉千馀两,捻一个,观音样。大都却似两三分,少付玲珑五脏。等待黄昏,寻好梦底,终夜空劳攘。
  
  香魂媚魄知何往?料只在,船儿上。无言倚定小门儿,独对滔滔雪浪。若将愁泪,还做水算,几个黄天荡?
  
  离奇的是,后来他在天王寺中的墙壁上,看到了一首词《好事近》:
  
  
往事与谁论?无语暗弹泪血。何处最堪怜?肠断黄昏时节。
  
  倚楼凝望又徘徊,谁解此情切?何计可同归?雁趁江南春色。
  
  韩思厚一眼就认定,这无疑就是妻子郑义娘的笔迹。接着,他在一座楼里的屏风上,又看到了郑义娘写下的一首《忆良人》:
  
  孤云落日春云低,良人窅窅羁天涯。东风蝴蝶相交飞,对景令人益惨凄。
  
  尽日望郎郎不至,素质香肌转憔悴。满眼韶华似酒浓,花落庭前鸟声碎。
  
  孤帏悄悄夜迢迢,漏尽灯残香已销。秋千院落久停戏,双悬彩索空摇摇。
  
  眉兮眉兮春黛蹙,泪兮泪兮常满掬。无言独步上危楼,倚遍栏杆十二曲。
  
  荏苒流光疾似梭,滔滔逝水无回波。良人一过不复返,红颜欲老将如何?
  
  更让韩思厚不可思议的事,还在后面。在另一阁中,他居然看到了郑义娘的画像和灵位。于是,他命仆人买来了酒脯、香烛,准备要祭奠亡妻。到了三更时分,韩思厚写好了祭文,合并纸钱一道烧了。
  
  不一会,忽然狂风四起,烛光忽明忽暗。风定烛明后,又传来一阵幽咽的哭声。韩思厚寻声望去,只见一女子,媚脸如花,香肌似玉,项缠罗帕,步蹙金莲,正朝他走了过来。韩思厚定睛一看,此女子正是郑义娘。
  
  夫妻二人相拥而泣,一时间,似乎要哭个没完没了。
  
  当韩思厚问她到底是人是鬼时,郑义娘的一番话,简直是惊人之语,令我不得不产生沉思。她说:“太平之世,人鬼相分;今日之世,人鬼相杂。”想来也是啊,如果处于一片纷乱污浊的世界,不知人和鬼又有什么分别呢?其实,这也正是蒲松龄的思想。我们可怕的,不是说遇到了一只好鬼。真正可恨可怕的,而是这个世上的坏人。
  
  韩思厚想到郑义娘为保全贞洁和自己的名声,选择了自杀,不禁为她的这种精神一时所感动。韩思厚对她说“贤妻为吾守节而亡,我当终身不娶,以报贤妻之德。我明天想把你的香骨迁葬在金陵,好吗?”郑义娘说:“夫君若是真的对我不负此情此意,那我就答应,如果是虚伪的话,那就不必迁葬了。”
  
  韩思厚当即撒酒在地,信誓旦旦道:“我若负前言,那么就让我走路的时候,会遇到强盗,并会被他们杀死。当我乘船的时候,会遇到狂风巨浪,并会舟毁人亡。”郑义娘听了急忙用手堵住他的嘴,微笑说道:“且住,且住!你不要发此毒誓,我相信你还不行吗?我可不想你得到那样的结果。喏——我的骸骨就在那供桌底下花砖里埋着,你看着办吧。夫君,保重了!”说完,一阵香风而起,郑义娘忽地就无影无踪了。
  
  韩思厚发呆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赶紧在供桌底下揭起花砖,果然看见了一个匣子,便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回到南京后,韩思厚把郑义娘的骨骸埋在了燕山某地,另专门吩咐一个仆人,叫他从此就在此地守坟。
  
  有一天,韩思厚的两位朋友邀他去道观烧香做功德,这道观名曰“土星观”。观主是位年轻美貌的女道士,名唤刘金坛。没想到,韩思厚第一眼就被刘金坛那标致非凡的仙女模样勾的魂飞魄散。
  
  韩思厚还是颇有魅力和手段的,没多久,硬是把刘金坛追到了手。还让她还了俗,并明媒正娶的迎到家中。对郑义娘的事,倒是抛诸脑后了。哎,是不是印证了那句讽刺男人的话:男人要是靠得住,猪都会上树。
  
  再说新婚后几天的一个晚上,两人在月下调情说笑。突然,只见刘金坛柳眉剔竖,星眼圆睁,双手抓住思厚不放,说道:“你为什么要变心,不实现你的诺言呢?你还我命来!”模样还是刘金坛的模样,只是声音却是郑义娘的声音了。不说也明白,这就我们通常所说的神鬼附体。
  
  也正在这时,韩思厚的两位朋友来访,刘金坛才恢复了正常。韩思厚从此心中终日惶惶不安,于是有人向他推荐了一位法师。韩思厚只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如实一一地对法师讲了。法师沉思了一会,对他说:“此事非同小可,若要除根,必须要把燕山的坟掘开,取其骨匣,弃于长江,方可无事。”
  
  第二天,韩思厚便按法师之言,挖出了郑义娘的骨匣,来到了扬子江边,把骨匣抛掷了江中。说来也怪,此后还真是一直风平浪静,两人相安无事的。
  
  这一年,韩思厚要去镇江为官。两人租赁了一只船,离开了南京。当船行至江心的时候,忽听到一阵歌声飘来:“往事与谁论?无语暗弹泪血。何处最堪怜?肠断黄昏时节。倚楼凝望又徘徊,谁解此情切?何计可同归?雁趁江南春色。”这不正是当初郑义娘写的那首《好事近》么?韩思厚猛地一惊,忙问船头的艄公:“此曲源自何人?”艄公回答:“有一位名唤郑义娘的女子,因贞节而死,他的丈夫对她一片痴情,把她的骸骨葬回了江南,真是令人起敬,所以这首词曲在中原关外都传播开来。”
  
  韩思厚听了,惭愧万分,一时心中如万箭穿心,不禁热泪滚滚。也就在此时,江中忽然狂风大起,异鱼出没,怪兽掀波。只见江水中,波涛巨浪托起一人,头顶万字巾,一手揪住刘金坛的头发,掷入水中。又见水中一女子,项缠罗帕,双眼圆睁,拉住韩思厚的衣袖,拽入波心而死。
  
  故事到了这里,也就结束了。说实话,我觉得刘金坛的死,应是无辜的。背叛负心的只是韩思厚,与她何干?即使是韩思厚背叛了,也罪不至死。毕竟郑义娘已经死去,人鬼恋虽浪漫,但也不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古人是非恩怨相报的思想观念,显然有点极端,这和我们当今的理念还是有较大区别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冯梦龙的作品,代表的是当时大众的心声,体现的是儒家里的中庸思想。他写这样作品的目的本身就是想要“喻世”、“警世和“醒世”世人的。他揭示人性里的真善美,再一次告诫那些没有良心的人: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正义最终是要战胜邪恶的,因为真理始终站在正义的一方。

      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这不仅是侠肝义胆的个人所为,更是中国几千年来不可变更的传统。我们在拍手称快的时候,其实也不要忘记了另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从古代的众多文学作品中,我们也不难看到一些关于类似背叛爱情的故事。如:李益负情霍小玉、李甲背叛杜十娘、陈世美忘恩秦香莲、柳湘莲背信尤三姐、鲍仁抛弃苏小小、陈叔文害死兰英。。。。。。可谓举不胜举。

       
     红尘岁月中,太多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不停上演,从未间断。自古是非恩怨情难断,归根到底还是汇作了一句话:彼此只要真心爱过,人生才会无怨无悔。得失与对错,又算得了什么?   

 

 

六十九,蜂兮蝶兮何不来——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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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山是北宋人,生平不详。他在作自叙体小说《笔奁录》里,详细地记载了自己曾和吴女盈盈从相遇到相爱的一段美丽而悲戚的浪漫爱情。因故事情节扑朔迷离,文中诗词秀美感人,非常迎合当时人们的口味,后被宋朝的李献民收录在《云斋广录》里。到了明朝,冯梦龙在《情史。卷九》和王世贞的《艳异编。卷三十》中,又都各自收录了。
  
  话说王山在一次省试中落榜,难免有点郁郁寡欢。他有次游历到了东海,在这里结识了当地的歌妓——盈盈。盈盈当时十六岁,娇艳俏丽,能歌善舞。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坠入爱河。
  
  不久,王山有事要回家。盈盈一时难以割舍这份恋情,垂泪悲泣,痛苦不已。临别之时,她写下了一首《伤春曲》赠与王山:
  
  芳菲时节,花压枝折。蜂蝶撩乱,阑槛光发。一旦碎花魂、葬花骨,蜂兮蝶兮何不来?空使雕阑对寒月。
  
  王山别后,再次重访故地,那是第二年秋天的时候了。而这次,他没有见到盈盈,得到的却是惊天噩耗,盈盈已不在人世了。
  
  原来,自他走后,盈盈每日以泪洗面,借酒浇愁。终因相思成疾,竟一病不起。临终的那个晚上,盈盈梦见了一位穿着红裳的女子对她说:“泰山玉女赞你才高,特命你去司掌文牍。”盈盈顿时在睡梦中惊醒过来,哭着对她母亲说:“女儿将不久于人世,王郎若是再来,可访我于东岳之上。”当天晚上,她就病故了。
  
  王山听后,恸哭不止,顿觉十分的懊悔和伤心。心想早知如此,真当初真不该离开盈盈的。他一边告别盈盈的母亲,一边吟诗作吊曰:
  
  烛花红死睡初醒,一枕孤怀病客情。海上有仙应入梦,人间无路可藏生。
  
  乾坤眼阔成新恨,风月人归似旧情。汉殿香消春寂寂,夕阳无雨下西城。
  
  时间一晃五年就过去了,王山和同僚朋友们一起登上了泰山。他久久地徘徊在玉女池,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盈盈当初每一回的秋波流转,每一次的举手投足。耳畔也还能清楚地响着一串串清脆如铃的笑声,仿佛在召唤着他。
  
  夕阳西下,带着无限的惆怅和追忆,王山倚石昏昏睡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的魂魄脱离身躯了,飘飘然来到了泰山玉皇顶的日观峰上。在一块大石头上,他发现留有一首诗。王山走近细看,这笔迹分明就是盈盈的。诗曰:
  
  绛阙珠宫锁乱霞,长生未晓弃奢华。断无方朔人间信,远沮麻姑洞里家。
  
  历劫易翻沧海水,浓春难谢碧桃花。紫台树隐瑶池阔,凤懒龙娇日又斜。
  
  王山正在嘴里默默念着,却有一侍女打扮的女子走到跟前对他微笑说:“请王公子随我而来。”王山虽纳闷不已,但还是紧跟她身后而去。一会,便来到了一处泉瀑如飞的溪涧前。紫烟祥云缭绕处,依稀有一洞口。洞里走出几个碧衣短鬟,仙女般模样的女子,她们正轻轻招手示意,含笑相迎。
  
  进得洞中,里面居然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此时,忽闻一阵曾熟悉的笑语声飘来:“王郎安好?”王山一看,此女子正是盈盈。王山诧异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早又被盈盈拉着入席而坐。侍女们奉上琼浆玉液,盈盈频频举杯相敬于王山。王山也不推辞,尽情豪饮。
  
  也不知欢愉了多久,只听得几下鸡鸣报晓之声,盈盈立即起身噙着眼泪,不得不要和王山泣别。盈盈不舍地送至王山于洞外,王山只觉自己神思恍惚,呆若木鸡般地站在洞口。顷刻间,眼前只有了苍崖古木。水声山色里,一片苍茫云海,杳然幽寂。。。。。。
  
  这样虚无缥缈,但又极其美丽感伤的梦境,能立马令人想起《红楼梦》中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情节。还有盈盈那“碎花魂、葬花骨”,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句子,也会教人联想到黛玉和湘云在凹晶馆里,那拍案叫绝的联诗:“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
  
  难怪,历来诸多文人学者对这个故事都颇感兴趣。程毅中先生在《宋元小说研究》一书中说:盈盈的《伤春曲》,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林黛玉《葬花词》的先声。薛洪绩先生也认为,盈盈是“中国文学史上较早出现的林黛玉型的怨女”。曹雪芹当年究竟是否借鉴过这个故事和化用了盈盈的这首词呢?我们也只是推断,不敢一口咬定。不过,从这部伟大的巨著中,我们听到了一种来自远古的回音。
  
  捧卷读来,仍觉是几分凄绝,几分忧伤。只要我们稍微抬头,好像就可看见一只可怜的子规鸟儿正立在枝头,悲切地啼血叫唤。一声声,一声声的,真担心听到的人会从此柔肠寸断。不过还好,我们能心领神会这种意境,似乎一伸手就可触及古人的心灵深处。这正是文字带来了特有的传承魅力,于是它让我们的灵魂与作者为之契合,心灵也为之共鸣。
  
  红楼一梦也罢,南柯一梦也好,我想人生中虚幻的和已拥有的没多大区别。也许,不到老态龙钟的时候,一些人也不会彻底明白那终是一场烟花绚丽的梦。这对你,于我,也算是一份无奈的公平吧?

       “人生第一莫多情,眼看仙花结不成。”黄孝先这般杀伤力超强的情感诗句,道出了人生最凄凉的一种境地。在多少个夜里,和着我的热泪。只要一遍遍读来,就会一次次地刺痛着人柔软的心。带着这样的伤,去回味着王山的故事,念着盈盈的才情,如此意境再次使人情绪低落,黯然神伤。

      这种伤,貌似受到了江湖传说中,武林至尊所发出绝世武功里的致命一招。只一出手,我将是无力抗拒,落个五脏六腑俱裂。

       有时,还真害怕遭受这难以医治的内伤。于是,面对苍凉如梦的人生,我真想洒脱地挥挥衣袖,抖抖尘埃。明日是依然醒来睡去,依然是笑着哭着,我真能如此吗?

       好了,管它外伤内伤的。还是让李存勖那首著名的词——《忆仙姿》来作为文章的结尾吧。因为我觉得这首词对王山的遭遇而言,李存勖也算得上是他的先知先行者了。
  
  曾宴桃源深洞,一曲清歌舞凤。长记欲别时,和泪出门相送。如梦!如梦!残月落花烟重。
  

                                                                                                                                (青若。2011。6。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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